《胡適雜憶》:人家罵我的話,統統都記不起了,並要把它忘記得更快更好
《胡適雜憶》:人家罵我的話,統統都記不起了,並要把它忘記得更快更好
早先看過唐德剛的《胡適雜憶》,覺得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胡適。唐德剛是胡適之先生的入室弟子,曾親自錄製、並譯註《胡適口述自傳》,被公認為海外論胡允當者。唐德剛在《胡適雜憶》書結尾處說到:「關於了解胡適——尤其是青年知識分子要了解胡適,我個人的看法,最可靠的兩部書,便是《四十自述》和《胡適口述自傳》。」然而,看完《胡適雜憶》後,我個人卻覺得這本小書卻是了解胡適斯人的最好讀物,難怪江湖會有言稱:了解胡適「先讀德剛,後看胡適」。
1949年,胡適離開北大前往美國,開始其一生中最為黯淡的一段歲月。沒有生活開支來源,除了學術與寫作,沒有其他謀生之術,只得就職於哥倫比亞大學的圖書館管理員,以此「謀生糊口」,也就是這個時候,胡適和唐德剛往來密切,唐德剛可說是胡適晚年生活中最重要的陪伴者之一。唐德剛的《胡適雜憶》敘述與評論交相輝映,作者把胡適的抱負、品行、學識放置在特定的歷史時空之中,以雜憶形式隨性講述,皆是作者親身感受,逼真貼切,活脫脫地再現了晚年時期日常生活中的胡適先生。
在雜憶胡適時,唐德剛語言尖刻、風趣與超脫。談到胡適與政治,唐德剛說,胡適是「不要兒子,兒子來了」;胡適容忍,是「愛惜羽毛」、「畏首畏尾」;搞政治胡適後天不足,「在主觀條件上,胡先生所缺乏的是:他沒有大政治家的肩膀、中上級官僚的臉皮和政客與外交家的手腕;他甚至也沒有足夠作政論家的眼光」;「胡適被杜威老師牽了一輩子鼻子,做了幾十年齊天大聖,最後發現自己不過是個癩和尚的保鏢」;老頑童甚至向讀者回憶起胡老師擠上公共汽車時的情景,「一個瘦骨嶙峋的脊椎動物」。
然而這些並不影響胡適在弟子眼中的光輝形象,「胡適是近代中國,唯一沒有槍杆子作後盾而思想言論能風靡一時,在意識形態上能顛倒眾生的思想家。」胡適的確是個聖人,在他身上,全然沒有兩千年來無數鄉愿、學究、家天下帝王及其臣僕們自閹精神的「變態繼往」,更沒有極端的黨人否定一切的「變態開來」。
關於胡適的生活細節,書中有一些精彩的記述:
一次在背後看他打麻將,我忽有所悟。胡氏抓了一手雜牌,連呼「不成氣候,不成氣候!」,可是「好張子」卻不斷地來,他東拼西湊,手忙腳亂,結果還是和不了牌。原來胡適之這位啟蒙大師就是這樣東拼西湊,手忙腳亂。再看他下家,那位女士慢條斯理,運籌帷幄,指揮若定。她正在摸「清一色」,所以不管「好張子,壞張子」,只要顏色不同,就打掉再說!……其實「只要顏色不同,就打掉再說」,又豈只胡家這位女客。在胡氏有生之年裡,各黨派、各學派、各宗師……哪一個不是只要顏色不同,就打掉再說呢?!胸有成竹,取捨分明,所以他們沒有胡適之那樣博學多才,他們也就沒有胡適之那樣手忙腳亂了!
說到底,胡適畢竟一書生。他最為中意還是讀書與學術。本書也記錄了幾件小事,說明適之先生的書生本色。其中一例便是:胡適擔任駐美大使期間,時值珍珠港事變前夕,中國北平圖書館有數百部善本書運至華盛頓托美國國會圖書館代為保存。當時此為文化大事,所以當該批書籍在圖書館開箱時,美國國務院和該館館長延請大使先生並派大員相陪,同往書庫察看。誰知這位大使是位書謎,他一進書庫,便如入寶山,情不自禁地席地而坐,旁若無人地看起書來,把那些大員涼了個把鐘頭,最後大使才從書堆里提撲著上衣,笑嘻嘻地走出來,和這批大員大談其「善本」的經緯。
作為一個曾經站在時代風口浪尖的大人物,胡適的一生曲折而又複雜,有過堅守也有過轉變。他有他的光榮,也有他的悲哀。
胡頌平先生在他隨侍胡適之先生的歲月里,把胡適之先生的一言一行都記錄下來,他們談話的內容,小到一個字的讀音,一首詩詞的字句,大到國際局勢的演變,社會背景的探索,無所不包。或茶餘飯後,娓娓道來,逸趣橫生;或有感而發,意氣飛揚,躍然紙上。不僅呈示了胡適之先生幽默風趣的談吐,憂國憂民的情懷,更足以代表他晚年的智慧。
一生倡導自由的胡適,在晚年卻有「我年紀越大,越覺得容忍比自由更重要」之語。事實上,無論是為人為學,胡適身上所體現的中正平和精神,正是中國傳統文化定義的君子標準。在對待批評時總不乏有一種平和理性的風度,「有些人真聰明,可惜把聰明用得不得當,他們能夠記得二三十年前朋友談天的一句話,或是某人罵某人的一句話。我總覺得他們的聰明是太無聊了。人家罵我的話,我統統都記不起了,並且要把它忘記得更快更好!」
※《尋找家園》:幸虧,我們有高爾泰,這個隱居美國的理想主義者
※《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你被愛,是因為你值得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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