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傳志憤怒的意義
聯想在5G標準上把票投給了誰,引發了一場「叛國」與「愛國」的爭論。從目前各利益相關方(聯想、華為)公布的詳情看,聯想確實被冤枉了,但這個事件爆發的時間點很有意思。
首先,5G投票一事發生在2016年,兩年之後才被翻出來並迅速形成網路熱點,詭異得很。
其次,前段時間中興在美國被封殺一事,引發了國內關於民族企業在核心技術上應該如何擔當的大討論,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聯想放到「賣國賊」的火爐里烤,可謂既殺人又誅心。
柳傳志說,在整個投票過程中,聯想集團遵循兩個原則:一個是基本的,要維護自己企業的利益;還有一個更高的原則就是要注重大局。「什麼是大局?大局就是國家和行業發展的整體利益。」
歷史一再證明:中國人的事情一旦牽扯到「洋人」,積蓄百年的義和團情結就會隨時隨地觸發。把聯想不支持華為(還是造謠),就等同於賣國;那麼多到今天還嚴重依賴國外核心技術的國內公司,是不是一直都在賣國?
在國內各種商戰中,賣國與愛國往往是一體兩面:指責別人賣國的時候,是在反證自己有多麼愛國;賣國是標籤,愛國是證書。比起「賣國賊」,我們「愛國婊」的產量更多,「水準」也更高。
一切都是利益。2013年,微軟由於未能遵守規定向用戶提供網路瀏覽器選擇,歐盟反壟斷機構向其開出了7.32億美元(約合人民幣45.5億元)的巨額罰單。事後媒體披露,舉報微軟的,正是它的美國老鄉谷歌。谷歌也有過無數次被自己老鄉舉報的經歷。
這要是放在中國公司身上,簡直可以「誅九族」了,但從來沒有美國媒體或輿論把賣國賊的帽子扣到谷歌或微軟頭上,因為大家都清楚,商業就是商業,維護企業的利益永遠大於天。華為和中興在海外市場鬥了那麼多年,今天兩家公司的局面,從根本上講是路徑選擇的不同造成的,而不是誰更愛國。愛國是結果,不是原因。
作為市場活動的主體,企業到底應不應該愛國?以及應該怎麼愛國?今年正好是改革開放40周年,柳傳志1984年開始創辦聯想,一路把聯想打造成中國企業的標杆,可以說沒有聯想這一代科技企業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拓荒,就沒有今天中國的互聯網。但放到改革開放40年的大背景下,聯想們的最大功績是什麼?我覺得不是它們的股價有多高、市值有多大、貢獻了多少稅收,而是為過去幾十年的中國開闢了一個來之不易的營商環境。
柳傳志1944年生人,過去半個多世紀中國的曲折歲月,應該說都經歷了。柳傳志創業時,中國改革開放也才幾年,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知道國家缺什麼。所以柳傳志喊出「產業報國」的口號時,絕不是為了某種政治資本,如果他想要這種東西,完全不必走創業這條路。
1984年聯想誕生的同時,一份關於安徽「傻子瓜子」的內參放到了一位老人的案頭,大意是說這家企業的僱工人數超過了7個人,已經屬於資本主義私營企業的定義了,是不是要把創業者抓起來。老人家說不能抓,一抓就會動搖人心,讓人們以為政策變了。
今天很多我們習以為常的事情,在那個萬物重啟的年代都顯得那麼刺眼。下海創業、股權投資、財務自由……這都是當年想都不敢想的人生道路。說柳傳志、任正非、王石們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里給後人趟路,一點也不為過。
讓商業的歸商業,讓政治的歸政治,是柳傳志這一代企業家自覺不自覺的使命,因為他們心裡清楚,企業家只有能安心做事,才有機會愛國、報國。
柳傳志去年在湖畔大學為馬雲打Call,他說:「前幾年,社會上有一股風,矛頭直指民營企業家階層。把社會兩極分化的根源、貪腐的根源、環境破壞的根源,都歸結到企業家身上。又上升到階級鬥爭的高度,認為改革開放出了新興資產階級,正在興風作浪。」
某種程度上,中國的企業家都是一條船上的過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互相競爭是生存需要,但互相拆台就是同歸於盡。對任何商業行為的上綱上線,不僅會傷及無辜,更有可能會傷及自身。
這些年中國互聯網的縱深發展,讓很多人失去了應有的敬畏感,為了背後的利益,各種無底線競爭層出不窮,甚至搬出「賣國論」的大寶劍,讓人有恍如隔世之感。這不是殺手鐧,而是潘多拉盒子。
柳傳志的憤怒回應,與其說是講給聯想同事聽,不如說是講給同道中人聽;與其說是在為聯想申辯,不如說是為整個中國商業生態「撥亂反正」。聯想產品好不好,用戶說了算,但中國營商環境好不好,是每一個創業者、企業家的責任,不僅僅靠一個74歲的老人。
毫無疑問,中國正在迎來一個新時代,它不會再去計較一個公司的員工是否超過7個人,也不會再去限制跟中國人做生意還是跟外國人做生意,大家都能站著賺錢,就是最好的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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