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偉：劉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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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兄弟
文/李廷偉
朗誦：塞北的雪
平凡的村子，寂寞地憂傷著。整日籠罩在以農為生的風裡、雨里。
記憶以來，村北的劉氏兄弟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家，甚至普通得有些許的卑微。他們從人堆前走過，充其量就是帶過一陣風，人們甚至連頭都不抬一下，也不會斜眼看看是誰會掀起那一陣風。他們在村裡就像是路旁不知名的野草，即使在風中匍匐掙扎，也沒有誰會去關注和扶持，即使能在春季芬芳一時，也無人去欣賞和陶醉。他們就這樣普通地在村裡生活著，無足輕重默默地生活著……
要說劉氏兄弟也是勤勞人家，從小就失了爹娘。好不容易相依為命，長大成人，各自娶了媳婦。老大一口氣生了四個兒子，且個個長得活龍活虎；老二則連續生了四個女兒，直到第五個生了個兒子，才停止了自己的人丁興旺的步伐。劉氏兄弟都很滿足，哪怕拖扯一家人的吃穿，累得他們常常找不到南北，常常起早摸黑地勞作，就像不停旋轉的陀螺。可是一家人依然只能勉強填飽肚子，一家人一年到頭都難得添件新衣裳，一月里碗里難得見點油星。但是兒女們都健健康康一天天長大，劉氏兄弟似乎也有了一點成就感。劉家兄弟平時都忙於自家的事，對村裡外人或村裡的事既不過問，也不搭把手，更不會去招惹任何人。只顧自己忙碌地生活，真應一句話「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日子一天天過去，村裡人們對劉氏兄弟的漠不關心，或許讓他們有些失落。誰叫他們的父母早亡呢？誰讓他們沒有什麼光宗耀祖的事呢？甚至連讓他們顯擺一下自尊的事都沒有呢！劉氏兄弟普通地生活著，憋屈地生活著，沉默地生活著……或許沉默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急需注入新鮮的水源和活力。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直到那年插秧季節，劉氏兄弟之間發生了內訌，在村裡終於激起了陣陣波瀾。那是土地才下戶不久的年月，村裡人完全靠莊稼吃飯，而打田栽秧是莊稼好收成的關鍵的一環。那年偏偏大旱，田裡裂開一道道口子，好像饑渴的孩子張開乾裂的嘴唇。秧苗長得快兩尺高了，即將拔節，必須移植了。再不打田栽秧，今年的莊稼都廢了，一家人的嘴巴不可能都縫起，劉家兄弟心裡明白得很。可眼看池塘里的水都被村民放得差不多了，輪到兄弟倆時，兄弟倆都想先一步往自家田裡放了來。可似乎兄弟倆誰也不肯妥協，誰也不肯退讓。
那天清晨，村子還沉靜在睡夢裡，天才蒙蒙亮，裊裊白霧給村子蒙著一層神秘。幾聲尖利的嚎叫打破了村子的寧靜。「打死人了，打死人了」的凄慘的聲音從村北傳來，我在睡意朦朧中疑惑著，和同樣疑惑著的人們迅速飛也似的趕到村北。村北的塘坎上聚滿了人，只見劉家兄弟各自領著自家的妻兒老小，一齊上陣，兩家人在塘坎上拉開陣勢，兇狠地打鬥在一起。可謂打得天昏地暗，刀光劍影，血染水塘，慘不忍睹。劉大揪著劉二的頭髮，劉二掐著劉大的脖子抱在了一起，他們都漲紅著臉，臉上、脖子上到處是一道道血痕，劉大的衣服也被扯破半邊，另一半橫在兄弟倆間。劉大不停地罵著「老子好人當了一輩子，個個都爬老子頭上！」劉二的聲音更洪亮「你龜兒要凶各人去跟外人凶，給老子凶算不得本事，老子也不得怕你」。劉家兄弟似乎為了在鄉親們面前展示一下血性和地位，無比兇狠地打鬥在一起，人們似乎都不相信這是平時阿彌陀佛的劉家兄弟。真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心痛著。
劉大媳婦和劉二媳婦互相扯著頭髮糾纏在一起。兩個胖胖的身體在塘坎上翻滾，劉大媳婦披散著頭髮，衣服扣子在抓扯中全掉了，一對雪白的乳房時不時在翻滾中露出來。劉二媳婦頭髮被劉大媳婦緊緊扯著，臉上滿是痛苦，齜牙咧嘴中使勁地掙脫，頭髮也被扯掉了一大把。頭髮在風中飛舞，妯娌倆早失了理性和女人的尊嚴，她們都在全力維護著男人的尊嚴。
血腥瀰漫著。兩家的孩子大的二十來歲，小的十來歲，似乎為了大人的尊嚴，他們義無反顧地加入了戰鬥。劉二家的女兒此時都成了女漢子，沒有了半點女孩的矜持和文靜。大女兒和二女兒抱著劉大大兒子從塘坎滾了下去，下面是一塊水田。十多米高的塘坎，她們居然如此勇敢強悍，在水田裡，劉大大兒子被直往田裡按，一頭的污泥。那兩個女孩一身稀泥，濕了衣的身材尤顯得亭亭玉立，胸脯顯得尤為飽滿，欲撐破而出。她們可顧不得這些，飛快地撲在劉大大兒子身上，用飽滿的胸脯緊緊壓住……
其他兄弟姊妹也找准了對象，都互相抓扯著，誰都沒閑著，誰都是那麼投入和瘋狂。劉二家三女兒更是拿起一把柴刀，狠狠地砍向劉大二兒子，一時哀嚎連天，血流滿地。野蠻的打鬥不斷升級，扁擔，鐮刀成了隨手的武器。塘坎、挨著的水田成了他們打鬥的戰場，更像是他們揚名立萬的戰場，展現他們血性的戰場，收穫他們自尊的戰場。雖然他們的對象是他們的兄弟姊妹，是他們自家人，他們依然緊緊抓住了這個機會，就像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打鬥依然酣熱，任人們如何勸說，任人們如何嬉笑起鬨。直到隊長趕來，打鬥雙方才偃旗息鼓，可依然嘴裡還喋喋不休，都爭著向隊長說自己的理。隊長看看兩敗俱傷的兩家人，讓他們各醫各，一家水田放一塊了來。
一場內訌戛然而止，人們談笑著離去。村子恢復了平靜。
可似乎從此劉家兄弟的名氣在村裡響了起來，人們也會在茶餘飯後談論一下他們家的事。「劉大家幾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劉二女兒都嫁得好」；「劉大又生了一堆孫子」；「劉家兄弟關係好著呢」…….劉家兄弟走路也昂首挺胸了些，腳步聲越來越大……
責編丨細 雨
校對丨郭昌林
塞北的雪，新疆阿勒泰人，中學英語教師。喜歡讀書、喜歡旅遊，偶爾也會寫寫生活中的美好。希望用聲音向你傳遞這世間的一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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