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亂：不守貞潔、再嫁戲子——曹雪芹有多麼厭惡襲人

【一】

曹雪芹寫紅樓夢，用的是第三人稱。用第三人稱寫小說，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隨時變換視角，可以站在不同人物的立場來描寫。

比如，劉姥姥進榮國府時，曹雪芹通過劉姥姥之眼來觀察榮國府，其實就是相當於劉姥姥用第一人稱「我」來講述她的所見所聞。

而林黛玉進賈府時，就是以林黛玉之眼來看賈府，也相當於林黛玉以第一人稱「我」來講述她的見聞。

這樣一來，曹雪芹只需根據行文的需要，隨時變換人稱。這裡需要以鳳姐的角度，那就用鳳姐的第三人稱。那裡需要以寶釵的角度，那就用寶釵的第三人稱。

曹公不愧為文學巨匠，他嫻熟地運用著這樣一種文學技巧，就像在拍電影一樣，不斷變換鏡頭，將故事講得立體而豐滿。

【二】

不過，用第三人稱寫作，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讀者不易判斷作者的真實態度。寫作，是一個很主觀的過程。雖說紅樓夢是一部現實主義作品，卻仍然摻入了曹雪芹本人對這個現實世界的個人之見。

在紅樓夢裡，曹雪芹盡量表現得客觀，盡量在第三者的立場來敘述，但是，在字裡行間，還是不經意地透露了他自己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世界，透過了他自己的好惡。

曹雪芹在書中，塑造了眾多的人物形象。其中有很多人物形象，曹雪芹對他們是喜歡還是厭惡，我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王善保家的

如王善保家的，曹雪芹是討厭她的。她在王夫人面前誹謗晴雯，進讒言抄檢大觀園，結果自己的外孫女司棋被查出了姦情，現世報，自己打了老臉。如醉金剛倪二，仗義疏財，救人急難，曹雪芹是喜歡他的。

而有些不輕不重的人物，如王夫人這樣的次要主角，曹雪芹寫的就很客觀，我們必須進行一番分析，才能判斷出他的好惡。

風燭前面的文章分析過，王夫人，她是一個失敗的母親，雖然出自詩禮之族金陵王家，卻和王熙鳳一樣，缺禮儀，對她兒子說「放屁」、「扯你娘的臊」這樣的髒話。

此外，她缺少心機，愚蠢，受人蒙蔽，暴躁易怒，處於更年期，對年輕漂亮的女孩兒有天生的敵意。稱晴雯為「妖精似的東西」，還說芳官，「唱戲的自然是狐狸精了」。

【三】

今天，我們就來分析一下，對襲人這個人物，曹雪芹是喜歡還是厭惡。

襲人，相信很多人都討厭她，但是，風燭在前面的文章也說過，襲人是一個好奴才，是一個讓人恨不起來的好奴才。但在雪芹的內心，他對襲人的真實態度卻是否定的。

我們先看看襲人的判詞，書中是這樣描述的。

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也有幾句言詞，寫道是：

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

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鮮花，指的是襲人的姓，她姓花。席，與襲同音。

枉自：徒然，白白。枉自溫柔和順，就是說襲人雖然對主子寶玉溫柔和順，「心中眼中只有一個寶玉」，沒想到卻白費心機，最後賈家敗落，她沒能保住姨娘的位子。最後嫁給了戲子蔣玉菡，與賈公子無緣。

在愛情里，桂花和蘭花是貞潔的象徵。情切切良宵花解語之時，襲人說只要寶玉答應她三件事，就是「八抬大轎來抬，她也不會離寶玉而去」，這是襲人對寶玉的誓言。也就是說，襲人說她會似桂如蘭，對寶玉忠貞不渝。

可後來呢，賈家敗落，襲人得知蔣玉菡（一個曾與賈寶玉有一腿的戲子）有地有買賣之後，就嫁給了他，優伶有福了，公子卻無緣。

高鶚續作說襲人在寶玉出家為僧之後才嫁給了蔣玉菡，這是違背曹公原意的。

蔣玉菡

所以判詞上說是「空雲」似桂如蘭，襲人對寶玉的愛情承諾，都是假的。所以，判詞上畫的是一床「破」席，而不是一床「好」席，「破席」二字，足以證明，曹雪芹是多麼厭惡襲人。

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因為賈母王夫人等不在家，寶玉過生日，眾姐妹就在怡紅院熱鬧了一回。在占花名的時候，襲人抽的是一枝桃花，後面還有一句詩：「尋得桃源好避秦，桃紅又見一年春。」

在陶淵明的《桃花源記》里，人們為躲避秦代戰亂，來到桃花源過太平日子。

尋得桃源好避秦，這句話的意思是，後來賈家敗落，襲人離開寶玉，嫁給了有地有買賣的蔣玉菡，她有了一個好歸宿，又尋著了一個「桃花源」。

什麼叫「桃紅又見一年春」呢，襲人本與寶玉已試過雲雨情了，那她再嫁給蔣玉菡，不就是有了第二春，「又見一年春」嗎？

在這一點上，襲人是遠不如麝月的。在占花時，麝月佔得的是「開到荼縻花事了」。麝月能守得清貧，耐得寂寞，一個人盡心伏侍寶玉，直到最後。有人說《紅樓夢》里，沒有一句廢話，還是有道理的。

無論是今天，還是紅樓夢描寫的封建時代，一個不忠貞的女人，永遠會遭人唾棄。所以說，對襲人，曹雪芹自然是厭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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