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痛不癢？這部電影告訴你什麼是切膚之痛！

去年這個時候，李睿珺正帶著《路過未來》角逐戛納。同今年的畢贛一樣，是「一種關注」里的華語電影「獨苗」。

放映完後，卻被中國記者質疑是在「販賣苦難」。

現實+超現實主義，既通透又複雜

道哥告訴我，剛從醫院回來的他看到這部電影感受到了切膚之痛。

而面對「販賣苦難」的質疑，李睿珺反駁道：「你是覺得我在販賣苦難嗎？你是覺得我們的房價不夠高？每個人去看病在異地花銷很低？又或者是說每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生活得都很容易？還是說你是貴族？你生活在一個真空的空間裡面，不在這世上生活？」

在這裡並不是為影片去辯駁什麼，而是覺得，在中國確實有太多的人會和它感同身受。

通透的現實主義被放射在大銀幕上，讓人覺得更疼。

演員沒有整齊的髮型，敘事平緩瑣碎，攝影也相對紀實和客觀，在深圳段落的打光也是偏冷色調的。買房、試藥、整容、裁員，一個個社會痛點在影片中相繼展現。

但是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寡淡又瑣碎的敘事也就擊垮了敘事的完整性和連貫性，想要表述的東西太多，層層堆砌，反而對整體敘事的把控就弱了一些。

與李睿珺之前的作品相比，從拍甘肅到拍深圳，這是他一個勇敢嘗試。

但我們也看出，到了深圳，鏡頭彷彿一個闖入者和外來者注視著這個城市，不知道是有意而為之，還是暴露了導演的底氣不足，寥寥幾場在甘肅的戲，明顯比在深圳讓人看著更加靈動流暢。

值得注意的是，在影片的結尾，回甘肅的火車上，影片使用了一小段的超現實手法。

不光是李睿珺，在這一批的青年導演里，像忻鈺坤、畢贛、周子陽都在他們的電影中不約而同地使用了超現實手法。

李睿珺認為，「在一個鏡頭和一個時空裡面，去展現不同層次的時空和時間結點。你看起來是一個物理時間點，但是它是兩個時空。」

塔可夫斯基

也許是因為這一批青年導演都是從「文藝青年」進階而來，他們喜歡塔可夫斯基、努里·比格·錫蘭、安哲羅普洛斯，所以對電影的理解，比院線級的觀眾多了更多的維度。

超現實的手法對院線觀眾可能難以理解，但用得好了有奇效，比如《星際穿越》中的五維空間，《大魚》中行駛在海底的汽車，《老獸》中從牆中飛出的鳥……

用「電影的語言」去拍電影，使其更有電影感，而與他們相比，《路過未來》中女主遇見沙漠中騎著駱駝的自己，在表現形式上卻顯得略有不足。

崛起的女性意識

有的人認為導演刻畫了一個太過於臉譜化的女主，我卻認為這是一個女性的崛起。

女主耀婷一開始面對的就是人生的大問題。

父母被工廠裁員，深圳留不下，回到老家後也無法被容納，家裡的地沒了，干農活的效率和質量也比別人低。

對於老家的人來說，父母已經不是當地人，耀婷和妹妹更加不是。所以，她只想在深圳買房，讓晚年的父母可以安家。

可是，哪怕是30多平米的小房子，她連首付也交不上。

身邊的女孩兒李倩每天在她耳邊念叨著要找個本地人，打算通過結婚的方式脫貧。面容姣好的她，卻從沒想過走捷徑。

這讓我想到前段時間熱播的《我的前半生》和《北京女子圖鑑》，劇中的女主一個是靠閨蜜的男朋友提攜，從家庭走向事業，另一個是一集換一個男朋友給自己買包。

雖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女性的價值觀如果只能依附於男性，那無疑是令人遺憾的。

這個社會，女性也許會遭遇「被物化」，但真正可悲的是女性自我物化還自我標榜。

所以耀婷這個角色，讓我又愛又疼。

影片之所以叫做《路過未來》，大概是因為原本耀婷的人生在深圳這片土地上大有未來，可是被她路過了，錯過了。

第一次，是她小的時候，父母原本攢夠了買房子的錢，可以在深圳安家。卻因為她的病，原本買房的錢拿來給她做了肝移植手術。

第二次，她想彌補父母，用自己的努力為父母換來一套深圳的房子，讓他們安享晚年。可是工廠停薪、妹妹上學、父母下崗、肝病複發，所有的事情全部一起砸進了她的生活。

原來差點就可以觸到的未來，錯過又再次錯過。

我曾經看過一個採訪畢業後一年大學生的視頻，大多數在北京、上海、深圳的年輕人都表示自己在外面比上學的時候苦，沒錢的時候也不敢告訴家裡人。

所以不是導演對她太狠，而是生活本就如此。如果你也是一個人在外面打拚，也必定身有體會吧。

不過最令人絕望的不是眼前生活的苦，而是你曾經努力就能觸碰到的未來，卻離你而去，而且再也不能夠到了。

耀婷終究還是被肝病拖垮了。

她決定回甘肅老家，火車不斷穿過隧道，明明暗暗搖搖晃晃，耀婷閉著眼睛靠在車窗上，神態虛弱。

影片唯一溫情的地方也在這裡，即使她被深圳拋棄，病重到奄奄一息，仍是有愛的人陪在身邊。

李睿珺：追求純粹的感動就好

從2006年到現在，《路過未來》是李睿珺的第5部電影了。

用他自己的話說，「拍電影有癮，拍了第一部就還想拍第二部，而剛好自己又幸運，第一部就拿獎了，於是就有了後面第二部，第三部。」

而拍第一部的30萬，也是父親拿出買房子的錢，自己攢的錢，再加上借的錢才湊起來的。

每一個成功的人，或許都有運氣的成分在。有的人成功之後開始迷失自我，李睿珺從戛納回來之後，卻想帶著孩子回到甘肅農村生活。

他和很多人的想法不一樣，他希望能給孩子一個農村的童年，能更自由，更本真地跟自然接觸。

「我們天天在教孩子，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在農村生活，我可以帶他去地邊看，種一行玉米，讓他自己看著。你知道糧食是怎麼生長，生命是怎麼開始的，不需要我告訴，你自己去體驗，會知道它是怎麼成長的。

我可以在院子裡面種一個果樹，你看著它發芽、開花到結果，到最後一棵樹可能一年只能結百十來個果子，如果你不把每一個蘋果吃乾淨，那你是對樹最大的不敬，它一年才結百十來個果子。」

這是李睿珺很打動我的地方，簡單純凈的生活態度。

也正如他的電影，雖然都在講現實的問題，卻總透著一種乾淨而純粹的氣息。李睿珺對電影的觀念，是用簡單的方式去講簡單的故事，能夠打動觀眾足矣。

《告訴他們，我乘著白鶴去了》是這樣，活埋長鏡伴以「心經」超度似輪迴；《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也是這樣，孩童視角遠走荒蕪大漠尋家鄉。

在李睿珺看來，好的電影，「大鬧於形，大隱於其身，大笑於聲。」

在浮躁的環境中去找尋心靈，找尋一片凈土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包括我們了解到他下一部電影的計劃，也與此相關。

那是一個關於北非戰地記者的故事，他認為，在這樣一個物質的世界裡，有這樣充滿理想主義的人去做著一些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無比動人。

並非電影學院科班出身的李睿珺，即使在拍攝技法和敘事把控上都稍顯不足，但是懷著對電影和生活本真的追求，讓我們看到了他對電影中的人文關懷，和那份最初的感動。

中國電影經歷了第五代導演在畫面上的衝擊，第六代導演在敘事上的突破，或許現在，正在迎來一個新的時代。

作者 編輯：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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