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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真實印第安體驗」

本篇小說已獲2018年星雲獎最佳短篇

嗯是的,我們又押中了

Indian

 Atlas:  Oceans

Sleeping  At  L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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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真實印第安體驗」

原標題 | Welcome to Your Authentic Indian Experience

作者 | 麗貝卡·花馬

譯者 | 何銳

這本美國印第安人巨作,最終完成之時,所有白人將是印第安人,所有印第安人將是幽魂。

——謝爾曼·阿萊克斯[1],《如何寫出一部偉大的美國印第安人小說》

你數字黑板上保留的體驗條目足有半打,但遊客們最常選的還是「靈境追尋[2]」。這當然會讓你的工作變得簡單。一場靈境追尋所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有點神秘的薩滿,一隻通靈聖獸(通常是狼,但今年猛禽的佔比正在上升),以及某種佩奧特仙人掌[3]體驗的類似物。遊客離開體驗時總是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煥然一新。(你從來沒有真正嘗試過佩奧特,但在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的那一年,你吸夠了你那份大麻,誰又會告訴你這其間的不同呢?)這都是些最初步的玩意,真的,這些體驗都是。但是,在塞多納[4]汗凈[5]營工作的印第安人里,沒人比你更能幹了,你的銷售量高居榜首。

你的妻子特蕾莎不欣賞這套把戲。噢,她喜歡工作的你,尤其是在前年那段漫長而慘淡,幾乎讓她離你而去的失業期之後,但她認為這項工作本身就是貶低。

「『真血』並不是我們的姓氏,」當你告訴她你的「夢中之名」[6]時,她抱怨道。

「沒人會想要從一個『傑西·特恩布拉特』手上購買靈境追尋的,」你解釋道。「我得讓自己聽起來更像印第安人。」

「你就是印第安人啊,」她說。「既然你已經是印第安人了,特恩布拉特聽起來就夠印第安味。」

「我們並不是人們想要的那種印第安人,」你反駁道。「我是說,看在基督份上,我們是天主教徒。」

特蕾莎不明白,遊客們並不想體驗真實印第安人的感受。他們想要的,是在電影里看到的那些,誰又能為此苛責他們呢?電影里那些印第安人棒極了!所以你看著遊客們看的那些電影,直到約翰·鄧巴[7]成為你的通靈聖獸,「握拳站立」[8]成為你最喜歡的姑娘。你記得《獨行俠》[9]里約翰尼·德普的台詞,你工作間的衣櫃里掛著一張鐵眼科迪[10]的照片。有一陣子你真的迷上了達斯丁·霍夫曼的《小巨人》[11]。

奪取你生命的也正是《小巨人》。

在六月某個禮拜,你說服老闆搞了個「卡斯特的最後一戰[12]」專場,琢磨著也許會有個把遊客想要親身體驗下「瘋馬」的感受。你甚至從網上找了些這位可敬蘇族首領的名言加以熟記。你打算讓它真實感爆棚。

但你一樁生意都沒接到。你的銷售數字大跳水。

鳳凰城的管理層注意到了,然後老闆在七月的第四個周末把它從黑板上撤了下去。他朝你大叫,要你別再瞎鬧騰,別老想著做個藝術家之類的玩意。

「遊客們來塞多納汗凈營不是來經歷該死的戰鬥的,」有天吃過午飯後,老闆在休息室里說,「特別是白人在那場戰鬥里還輸了。他們來這裡是為了找尋自我。」老闆在空中揮了揮手,那樣子有點像是在祈禱。「我們提供的是靈性體驗。品質優良。棒極了的。」

達·安妮,有著漂亮笑顏,完美牙齒的你的納瓦霍人搭檔,對此嗤之以鼻。她咬了一口手中的三明治,看上去像是羊肉餡的。她的下巴忙碌,尖牙閃著白光。等到自己嚼完了之後才說道:「『印第安妞幻想』里可沒半點靈性。」

「印第安妞幻想」是老闆最新的點子,他試圖以此提振銷售,讓管理層刮目相看。達·安妮和其他幾個人抱怨說不該用這個醜陋的侮辱性辭彙[13],這種性感幻想大雜燴根本談不上是個體驗。但老闆毫不動搖,尤其第一周訂單滾滾而來之後。目前為止最熱賣的項目。

老闆朝你看來。「你怎麼想?」

老闆的名字叫皮馬,留著濃密的鬍子,一頭厚厚的深黑色頭髮。你很羨慕他這點:夠男人味。老闆要當個男子漢似乎很簡單。一切似乎都很簡單。真的很像是真的。

達·安妮偏了偏頭,等待著,她耳朵上長長的珠墜晃蕩著。她塗著油彩的指甲不耐煩地敲打著富美家午餐桌。你能聞到她三明治里的洋蔥味。

你的嘴巴幹得就像窗外你能看到的那片紅色礫石荒漠。如果你說「印第安妞幻想」是有損人格的,老闆會嘲笑你,說你是個娘們,甚至用更難聽的字眼。如果你說你覺得它沒啥,達·安妮和她那邊的人會把你放進「那些個混球」的名單,而且你是活該。

你啜了口瓶裝水,拖延時間。由於「瘋馬」項目的慘敗,你判斷老闆的讚許比達·安妮的更重要,於是大膽開了口:「我想,如果遊客們喜歡的話……」

老闆啪地拍了下桌子,得意洋洋。達·安妮的臉厭惡地扭曲了。「特蕾莎會怎麼想,呃,傑西?」她朝你呸了一口。「你告訴她老闆考慮下一步在項目里加個『蠻族勇士』?他會讓你身上就裹個纏腰布,頭髮拖到你屁股上,看你有多喜歡那打扮。」

你的臉尷尬得發燙。你推桌站起,動作太快了,導致那輕薄的桌面晃蕩起來。你能聽到老闆在大叫著表示抗議,他從自動售貨機里打來的檸檬水歪得快翻了,還聽到達·安妮嘲弄的笑聲,但聲音傳到你耳朵里彷彿都隔了一團厚厚的棉花。你嘟囔著說要回去工作。爭論的聲音沿著走廊一路追在你背後。

你在衣帽間換了衣服,艱難地走向上面標著你名字的電子艙。你打開門鎖,爬了進去。有些人在電子艙裡面會犯幽閉恐懼症,但你喜歡這冰涼的金屬容器,這緊身衣。讓你很舒服。VR頭盔舒舒服服地貼在你腦袋上,呼吸面具覆上了你的口鼻。

帶著期待地戰慄一下,你把你的體驗設定輸入了電子艙。補充其他必要的細節好充實場景。屏幕在催促你從一張等待列表裡選擇一名遊客連線,但你視而不見,掠過一屏屏選項,直到你找到最終確認的地方。你遷移[14]進入或者退出體驗時總會帶來一陣輕微的暈眩,你對此早有準備。

最初的感覺總是氣味。香草和燒木頭的煙氣,還有北方大平原沃土的氣息。就算是假的,你的感官也會在機器的哄騙下充滿激情,你會放鬆下來,沉浸到這場景中。你生長在沙漠中,周圍的人們喜歡的是雪松、洋蔥和紅土,但這北美大草原總給你種回家的感覺。

或者你也許是看了太多的電視劇。你真的沒法再確定了。

你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寬闊的草原,美國中北部西方的某個位置,在逝去的時代中。野牛在遠方吼叫。一隻老鷹在頭頂上翱翔。

你知道,你是孤身一人,但這也不會讓你不去四下打量好確認一下。你就該這麼做。嗯,要是有人發現你這樣的話你會被羞辱的。因為你一直在琢磨著達·安妮所說的話。「印第安妞幻想」和「蠻族勇士」。因為事實上,你並不像達·安妮那麼厭惡性感形象。你從來都不是個性感的人。不像那些明星運動員或者是酷小子們。想著所有那些女遊客們會多麼渴望你很有誘惑力,哪怕僅僅是在一次體驗中。

此刻你只裹著一塊過膝的纏腰布。黑色的波浪發在背後順著身軀披下。你的中年啤酒肚化成了堅如磐石的腹肌,完全可以做愛情小說的封面模特。你抬起自己的下巴,竭力使出你最剛毅的眼神,看著路過的一隻草原土撥鼠。那隻嚙齒目小動物朝你吱吱了幾聲。你聽說草原土撥鼠們能記住人臉,於是你好奇起這一隻會怎麼評價你來。然後你想起來這是一次體驗,所以這草原土撥鼠也並不比你想像出的這造型誇張的印第安人更真實。

你好奇起特蕾莎如果看到你這個樣子會怎麼想來。

世界在顫抖。電子艙屏幕在閃動。有人想要進入你的體驗。

一名遊客向你發出請求。很正常。不意外。無需在你的面具後面慌張地大口喘著熱氣。

你拉動這名遊客的申請表。

體驗類型:靈境追尋。

部族:平原印第安人(族別不指定)。

喜歡的動物:狼。

全都是老一套。你擅長裝出來的那套。你拿著薪水來假裝的那套。

你丟下這套「蠻族勇士」的奇裝異服,換上樹皮褲,還有飾以小珠的鹿皮靴。你讓自己的胸膛仍然赤裸,肌肉賁張,但在肩膀上披了一條粗羊毛毯子,以示尊榮。你那引人注目的腹肌也還露在外頭。

太陽正在西沉,你轉身把人造的暮色放在自己背後,準備好跟你的遊客見面。你快速瀏覽你的印第安人名列表,等結束靈境追尋的時候,要從中挑一個贈予你的遊客。你想讓其中的名字持續刷新,永遠也不用重複的名字,以防遊客們會互相交流感想。有一陣子你在作弊,用了個那種網路命名器,你輸入你最喜歡的花,你生長的街道,然後它就給你個印第安人名,但有太多的遊客都生長在某某榆樹街或者某某公園,結果你發現自己顯得重複乏味。你之後試圖基於外表來給出名字。頭髮的顏色,眼睛,某些獨有的特徵。遊客們看上去真的挺喜歡這套的。

來源:Sara Polo

這位遊客比你以為的要年輕。塞多納汗凈營常接待那些新時代運動信徒[15],那種來自洛杉磯或者斯科茨代爾,銀行賬戶里的數額能嚇人一跳的人物。但這個爬上小山,在夕陽中眯起眼睛的男人才二十八九。中等身材,棕色頭髮,蒼白的皮膚上有許多斑點。這傢伙看起來挺平常的,但他身上有種悲哀的氣息。

也許他正在迷惘中。

你覺得很多遊客都是迷惘的。

也許他也是個像你一樣日復一日工作的人,攢下錢來做這一生一次的「印第安體驗」。也許他很焦慮,在他那狗屎般的世界中苦苦尋覓著目標,然後覺得印第安人有一切的答案。也許他就是想要些逼真的體驗。

你喜歡這樣。想著遊客們來找你是為了體驗些真傢伙。達·安妮想錯了。遊客們並不都是壞人。他們只是有些精神需求。

你把你的雙腳大大分開,擺出一個歡迎姿態,抬起一隻手。「嗬,」在那男人停在你面前幾步開外時,你緩慢莊嚴地說道。

男人的臉紅了,那色調是明亮的粉紅。你說不上來他是緊張還是尷尬。也許都有?可他抬起了一隻手,掌心向前,然後回了你一聲「嗬」。

「你是前來尋求智慧的嗎,我的孩子?」你用英語問話,口音儘可能地含糊。「來吧。我會向你展示偉大的智慧。」你將手臂朝著大草原橫揮。「我們企盼著野狼兄弟——」

男人翻了個白眼。

怎麼?

你磕巴了。你是做錯了什麼了么?是不是這口音不對?太輕了?太重了?

你把申請表又調了出來。你確定他選擇了狼。非常確定。所以你繼續。「我的野狼兄弟,」你再次說道,你敢肯定,這回聽起來更加印第安味十足。

「抱歉,」那男人開口打斷了你。「這並不是我想要的。我犯了個錯誤。」

「但你在菜單上選的就是這個啊!」在這困惑的一刻,你丟開了你的口音。再調回頭去把話說對是不是已經太晚了?

那男人的嘴唇彎曲,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彷彿你證實了他最壞的猜疑。他搖了搖頭。「我要找的是更真實的東西。」

你的胸膛中有個東西揪緊了。

「我可以改正。」你說。

「不,就這樣吧。我會去找別人。」他轉身欲走。

你無法承受自己的履歷中再多出一個劣跡。再搞砸一次,你就要被開。老闆把這點說得很清楚了。「至少給我個機會。」你懇求道。

「這樣就好。」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這樣很糟。這人不知道你是個多優秀的印第安人嗎?「求你了!」

男人轉身面對你,表情若有所思。

你感到希望驟增。這事可以搞定的,而且你確切知道要怎麼做。「我能給你一個名字。當你需要感到堅強的時候可以用它來稱呼自己。這是真的,」你熱心地加了一句。「來自一個真正的印第安人。」這也確實是真的。

男人看起來略為不那麼封閉了,也沒說不要。這就夠好了。

你端詳著男人黑黝黝的頭髮,他粉紅色的皮膚。他細長的雙腿。他有點讓你想起了阿爾伯克基動物園裡的火烈鳥,但你相當肯定沒人會想要依著那些古怪的生靈得名。肯定得是個棒棒噠的動物。某種……有靈性的。

「你的名字是灰鴉,」你給出了名字。你腦子裡還是想著鳥。

看著那男人臉上的表情,你重新考慮了下。「不,不,是白」——是的,白比灰好——「狼。白狼。」

「白狼?」他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興趣。

你像個賢者那樣點了點頭。你知道這男人選的是狼。你們的眼神交匯。不自在。白狼用手捂住嘴咳了咳。「我真該回去。」

「可你付了整套體驗的錢了。你確定要走?」

白狼已經走開了。

「可是……」

他遷移退出體驗的那一刻你感覺得清清楚楚。就像是你靈魂的一部分被拉扯得非常,非常薄。然後,你放手的一刻,頭暈目眩[16]。

「嘿,美利堅」酒吧是塞多納唯一的印第安酒吧。在工作地點街對面,一家浮木牆板的商場地下層。裡面堆滿了下工的人群,多數都跟你一樣是電子艙操作員,但也有少數是路邊賣首飾的小販,以及聞起來還帶炸餅[17]油味的飯店員工。你挺走運的,在頂裡頭挨著酒吧服務台的地方找到了個空位。你溜到酒吧裹著塑料的高腳凳上,抬起一隻手好吸引酒保的注意。

「那麼,你真實的想法是?」你右邊有個聲音問道。達·安妮正盯著你,她的眼神在譴責你,她的身子綳得緊緊。

是了。第二次機會。你呆在那個混球名單之外的機會。你需要把這事情搞定。你試著要想出些機靈話,想出些能打動她但也能讓你保存臉面的話。但你從來就沒那麼聰明,所以你徑直說出真相。

「我覺得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你坦承道。

達·安妮的肩膀鬆弛下來。

「挪一下。」她對她另外一邊坐著的男子說。男人順從地起身把自己坐著的凳子讓給了她坐。「我就知道,」她說。「為什麼你不挺我?為什麼你這麼害怕老闆?」

「我不是怕老闆。我是怕特蕾莎離開我。還有怕失業。」

「重要的是你必須要有骨氣,傑西。」

你意識到酒保正不耐煩地等著。你每次來這次都喝同樣的東西,一瓶冰鎮的酷爾斯輕啤[18]。可酒保從來都記不住你,也記不住你點了什麼。你轉身想提出請達·安妮一瓶,可她已經走了,回到她的夥計們當中。

你獨自喝完了你的啤酒,又適當地等了一會,然後離開。

白狼在拐角處的街燈下等著你。

他身後,明亮的「印第安酋長」霓虹燈蹲在塞多納汗凈營頂上,粉紅,藍色和黃色懸在空中,一隻巨大的手掌閃爍著在一上一下地招手歡迎。白色的香煙廣告招牌[19]閃動,亮起又熄滅,在酋長後面的肩膀更遠處。

起初你沒認出白狼。大多數人在構想體驗的時候都會略為改變下自己。讓自己瘦一點,高一點,樣子好看點又沒啥錯。但白狼看起來完全一個樣。普普通通的棕色頭髮,蒼白的皮膚,兩條長腿。

「嗬。」白狼抬起一隻手,無意識地模仿了那個巨大的酋長霓虹燈的動作。至少他這麼做的時候還看起來有些尷尬,禮當如此。

「你。」你太吃驚了,以至於你嘴裡吐出的上來就是譴責。「你怎麼找到我的?」

「你是真血,對不對?我在周圍打聽了下。」

「然後有人就告訴你了?」這可是嚴重違反規定的。

「我問誰是最棒的靈魂嚮導。如果我要去買一份靈境追尋,我該去找誰。每個人都說那就是你。」

你臉紅了,覺得自己的名譽挽回了,但也有些惱火,因為你的工友們把你的名字吐露給了一名遊客。「我努力跟你解釋過了。」你有些無禮地說道。

「我該聽你的。」白狼笑了笑,他的嘴唇微微上揚,露出個像是在懺悔的表情。對話出現了一陣尷尬的停頓。

「我們真的不該私下接觸。」你最後說。

「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想要道個歉。因為我像那樣毀掉了那次體驗。」

「沒啥大不了的,」你這回的語氣彬彬有禮。「你付了錢嘛,不是么?」

「是的。」

「只是……」你知道,這是你的自負心作祟,但你需要知道。「我做錯什麼了么?」

「沒,錯的是我。你很棒。只是,只是我有個曾祖母,是切諾基人[20],然後我想,去到那裡,看著那一切。嗯,真的激起了我心中的某些東西。就像是……來自遠祖的記憶之類的。」

來源:denstarsk8

你聽說過來自遠祖的記憶,但你也聽說過有些人聲稱自己有切諾基血統而實際上並沒有。特蕾莎叫這種人「裝第安人」,但你覺得那樣太刻薄。也許白狼真是切諾基人。你一個切諾基人也不認得,所以也許他們真的長得就像他這樣。在工資單上有個半特林吉特人,那人也是蒼白皮膚。

「哦,我得回家了,」你說。「我太太,還有別的。」

白狼點點頭。「當然,當然。我只是。謝謝你。」

「謝什麼?」

但白狼已經走開了。「回見。」

一股既視感讓你的骨頭都在戰慄,但你把這歸因於遊客們。畢竟,誰又能理解遊客呢?

你回家,回到特蕾莎身邊。

第二天,你剛溜進自己的電子艙,顯示屏就亮了。已經有個遊客準備就緒,在等著我了。

「該死的。」你嘟噥著,拖出菜單,迅速翻閱各項要求。一切看起來都很好,很好,只是……你有一絲恐慌,此刻你看到申請中指定了一個部族。切諾基。你對於切諾基人一無所知。不知道他們當年穿什麼,儀式又是什麼樣。你唯一認識的切諾基人就是……

白狼閃爍著進入你的體驗。

在匆忙之中,你忘了披上你的鹿皮衣。你在體驗中的自我仍然穿著威格[21]和耐克。老闆要看到你這麼馬虎肯定得氣瘋。

「你為什麼回來?」你問道。

「我覺得也許我們可以談談。」

「談什麼?」

白狼聳聳肩。「那不重要。談什麼都行。」

「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這是我的時間。我付了錢。」

你感到有點恐慌。之前從沒有哪位遊客像這樣打破規定。體驗能有用,部分就在於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定位。但白狼看起來不在乎規矩。

「我可以一直反覆過來,」他說道。「你看,我有錢。」

「你會讓我有麻煩的。」

「不會的。我只是……」白狼猶豫了。他內心有什麼崩塌了。你之前解讀做傲慢的表情現在看上去像是絕望。「我需要個朋友。」

你懂這種感覺。事實是,你也可以利用一個朋友。來跟你說說話。這能有什麼害處呢?你們只是兩個男人,聊一聊。

不過,這裡不行。你還得工作。「去酒吧如何?」

「昨天夜裡你出來的那個地方?」

「我晚上11點下班。」

等你在夜裡差不多11點半的時候到酒吧的時候,那兒生意正忙,但你馬上就找到了白狼。一個削瘦的白人男性,站在「嘿,美利堅」外面。挺滑稽的。在這樣的燈光下,在這裡的人群中,白狼可以被當作某種意義上的土著人。至少六十四分之一個。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真的是個小切諾基人。

白狼揮手把你領到一個空著的雅座。一瓶酷樂斯輕啤在那兒等著你。你溜進座位,用一隻手握住涼爽潮濕的酒瓶外壁,心中驚喜。

「碰運氣。我猜對沒有?」

你點點頭,啜了一口。第一口總是很神奇。你想像中,科羅拉多的格爾登[22]在冬天的早上肯定就類似這種感覺。

「那麼,」白狼說,「跟我講講你自己吧。」

你環顧四周,在酒吧里尋找著熟悉的面孔。你真的要這麼做么?對一個遊客講述你的生活?你真實的生活?你腦袋裡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低語,說也許這樣不太明智。老闆可能會發現,然後他會抓狂。達·安妮會取笑你。還有,白狼想聽到的會是個很酷的故事,一個真正可信的故事,可你只有棟三居室的農場住家和一筆學生貸款。

但他在看著你,帶著友善的關切,而且已經很久沒人這麼看著你了,連特蕾莎都沒有。於是你開始講話。

沒什麼都說。

但說了些。說得夠多的了。

多到當酒保高聲宣布酒吧即將打烊,只賣最後一輪飲品時你才意識到你一直在說,已經說了兩個小時了。

你站起來要走時,白狼也站了起來。你們握了握手,用的是印第安式的,這讓你微笑。出乎你的預料之外,但你的感覺很好,非常好。

「那麼,明天還是這個點?」白狼問道。

你動心了,可是,「不行。如果我連著兩夜在外頭待到這麼晚,特蕾莎會殺了我的。」然後,「不過周五怎麼樣?」

「那就周五了。」白狼拍拍你的肩膀。「到時候見,傑西。」

你感到有種對周五的溫暖期待在心中撲騰。「回見。」

周五你晚上11點過5分就到那兒了。白狼看到你的面容就大笑起來,而你也咧嘴大笑,只是有點尷尬。這次喝的你買單,你們倆就從上次停下的地方開始繼續談。太輕鬆了。白狼似乎從不對你的故事感到厭倦,而你已經這麼久沒有一個能讓你講述這些故事的新朋友了,久得你現在似乎都無法停止傾吐。原來白狼跟你一樣熱愛凱文·科斯特納[23],於是你們輪流引用電影台詞,直到白狼用「風中散發」[24]的一句台詞難住了你。

「你肯定電影里有這句話?」

「用拉科塔[25]語說的!」

你不會承認,但白狼的拉科塔語發音真的把你震住了。

白狼笑了。「看起來我懂得些你不懂的東西。」

你不慍不火地揮了揮手,但發誓要把這電影再看一遍。

時光飛逝,再一次地,在打烊預告之後,你們倆站在外面那巨大的酋長下頭。你欣然同意下周二再會。然後是下周五。最後這變成了你新的習慣日程。

一個月飛快過去了。下一個月也是。

「你看起來快活得異常啊。」有天晚上特蕾莎這麼說,聽起來起了疑心。

你咧嘴笑笑,伸出胳膊摟住你妻子,把她拉近,直到她玫瑰洗髮露的香氣充滿你的鼻子。「只是交了個朋友,沒別的了。工作上遇到的,男人。」你決定說得含糊點。老跟白狼,這個你早就不再當作僅僅是一名遊客的傢伙混在一起,這事要解釋起來會很困難。

「你沒背叛我吧,傑西·特恩布拉特?因為我可是會——」

你用親吻打斷了她。「你嫉妒了?」

「我應該么?」

「絕不。」

她嗤之以鼻,但允許你再度親吻她,她柔軟的身體和你的緊緊偎貼。

「我愛你。」你低聲呢喃著把你的雙手伸進她的襯衣裡頭。

「最好是啦。」

周二早上,你無法呼吸。你的鼻子成了鼻涕塘,你的關節疼痛。特蕾莎幫你打電話請了病假,不讓你起床,給你燉了碗吃的。你本想和往常一樣去跟白狼共飲,但你病得太厲害了。你考慮要不要讓特蕾莎送張條子去,但決定還是不要了。只是一個晚上。白狼會理解的。

但到了周五的時候,咳嗽導致呼吸都劇烈而艱難,撼動著你整個胸腔。當特蕾莎再度打電話給你請病假的時候,你敢保證你咳嗽的聲音大得老闆都能聽到。你祈禱著他不會把你沒去的這幾天的工資扣掉。但你最心焦的還是你又要放白狼鴿子了。

「你覺得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你問特蕾莎。

「怎麼,去酒吧?我可不喝酒。」

「我不是想讓你去喝酒。只是去見見他。讓他知道我病了。他多半以為我把他忘了呢。」

「你不能給他打個電話嗎?」

「我沒他的號碼。」

「那好吧。他的名字是?」

你遲疑了一下。意識到你並不知道。你知道的只有你給他的那個名字。「白狼。」

「那好吧。好好休息。」

特蕾莎直到凌晨一點才回來。「你去哪了?」你問話的時候有些擔心。她臉頰上是不是有瑰麗的紅暈?她的呼吸中是不是有櫻桃可樂的香氣?

「就像你要求的去了酒吧啊。」

「怎麼去了這麼久?」

她生氣了。「你到底是想我去還是不想?」

「想,但……好吧,你見到他了嗎?」

她點點頭,綻放一絲微笑,你以前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笑容。

「怎麼了?」你心裡一緊。

「是個好男人。真的很好。你沒告訴過我他是切諾基人。」

周一你可以拖著自己回去工作了。在你衣柜上貼著張條子,讓你去見老闆。你找到了他,在他的辦公室里,正在瀏覽他每周要給管理層發過去的報告。

「我雇了個新夥計。」

你本來準備好了辯解說你病得有多厲害,你本來準備好了承諾說你要把銷售額提升。你都咽了下去。它們變成了噎在你喉嚨里的一個棒球。

「抱歉,傑西。」老闆看起來真的有點歉意。「這夥計很棒,一個真正的保留地夥計。姓『狼』。我是說,該死的,你沒法更印第安了。遊客們會沉迷於此的。」

「遊客們也喜歡我啊。」你聽起來哭哭啼啼的,但你忍不住。你的心裡有種沉甸甸的感覺,告訴你這糟透了,糟透了,糟透了。

「你是挺好的,傑西。但沒人對普韋布洛[26]印第安人有任何了解,所以你能參照的只有那堆垃圾電視劇。這夥計,他……」老闆打著響指,努力想要召喚出那個詞。

「真實?」一聲低語。

來源:denstarsk8

老闆指著你的手指就像把槍。「賓果。聽我說,如果再開一個艙的話,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你把我的艙給了他?」

老闆警覺地猛然抬頭。你肯定是大叫起來了。他伸手按下他電話上的一個按鈕,呼叫保安。

「等等!」你分辨道。

但穿著制服的那些男人們已經進來把你押出去了。

你無法回家面對特蕾莎。你就是不能。所以你朝著「嘿,美利堅」走去。那裡的人群不是你看慣了的那批。下午的人群。重度酒鬼和失業者們。你大笑起來,因為你正好符合。

你邊上的那些男人們在痛飲烈酒。小小的玻璃杯,裝著令人流淚的深色烈酒,排成一行。你大學畢業後就沒喝過高度酒,但其中一個人給了你一杯,你喝了下去。廉價威士忌沿著你的喉嚨燒下去,讓你哽噎。又喝了兩杯,你心中惶恐的利刃開始模糊,軟化,可以忍受了。你起身離去的時間你記不起來,但那大酋長已經在夜空中亮了起來。

你踉踉蹌蹌地出了門,重重地撞在達·安妮身上。她朝你大聲咆哮,你努力想要磕巴出一句道歉的話來,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隻沉重大手就落在了你的肩膀上。

「這混球打攪到你了?」

你認出了這聲音。「白狼?」正是他。但你看到的他和以前不一樣。你說不上來差別到底在哪裡。也許是他穿著的那件彩條衫[27],或者是他脖子上圍著的骨頭項鏈吧。他的膚色是不是比上周的時候深了些?

「你認識這傢伙?」 達·安妮問道。你以為她在跟你說話,但她的頭轉向了白狼。

「從沒見過他,」白狼邊說邊瞪著你,在那充滿自信的目光下你幾乎要相信他了。幾乎要忘了你曾告訴過這男人你身上那些連特蕾莎都不知道的事情。

「是我啊,」你在爭辯,但你吐出的只是一陣被威士忌含糊了的支吾聲,聽起來甚至都不像是你自己的。

「該死的殖民者們,」 達·安妮推開你走過去,嘴裡嘟噥著。「總是大吵大鬧。」

「我想你最好快走,哥們,」白狼說道。如果你們真的是陌生人,確實不是好哥們,他的語氣並不算不友好。但你們是的,於是你抓住他的襯衫袖子,大叫著友誼啊特蕾莎啊之類的話,然後世界融化成一片混沌,直到你感覺到堅硬的水泥啪地撞到你的肩膀,你咬住自己的嘴唇,一股血腥味,然後你肚子上被結結實實踢了一記,踢得威士忌沿著它落下的路徑沖了上來,然後大酋長在朝你眨眼,嗬,嗬,嗬,直到黑暗前來安撫了你,所有的光都搖曳著消逝。

你在陰溝里醒來[28]。該死的陰溝。你的頭痛,你的嘴巴乾澀,臭得像是在路上被撞死後暴屍了一個月的動物屍體。太陽已經升起,亞利桑那州的炙焰在你的皮膚上滾過。你的衣服很臟,你的鞋不見了,你的下巴上有一抹血痕,脖子上的皺紋里夾著些乾燥的凝血。你臟不拉幾的手皮開肉綻。你不記得為什麼。

但隨後你記起來了。

於是羞辱感沉甸甸地坐在了你淤青的肩膀上,這恥辱的黑暗壓過了大漠的陽光。你的工作。達·安妮像那樣無視你。白狼痛扁了你。然後你整夜未歸,醉倒在商業街的陰溝里。這一切感覺就像是一場噩夢,最壞的那種。你無法從這場噩夢中醒來,因為它是現實生活。

你的汽車不在你停著的地方了,大概是被街道清掃工給拖走了吧,於是你艱難地用只穿著襪子的雙腳朝家裡走去。三英里的柏油路,然後你看到了你高額按揭買下的三居室農場住家。一瞬間這地方看起來美麗動人,恰如你買下它的那天一般。眼淚在你的眼眶裡凝聚,你推開了大門。

「特蕾莎,」你喊道。她會氣得發瘋,而你將不得不迅速開口,把整個醉酒事件(就這一次!)和被開除的事情(我發誓,我會找到個新工作的)解釋清楚,但此刻你想做的只有把她摟在你的懷裡,讓她玫瑰的芬芳充滿你的鼻腔,就如良藥[29]。

「特蕾莎,」你一瘸一拐地穿過客廳,又喚了一聲。你拐過去看了下卧室,檢查了下關著的浴室裡頭。但你在浴室里見到的景象讓你僵住了。東西不見了。她的牙刷,計生用品包,隱形眼鏡護理藥水。

「特蕾莎?」這次你近乎恐慌了,踉踉蹌蹌地沿著走道沖向廚房。

氣味是你的第一個感覺。新沖咖啡的芬芳,濃郁而熟悉。

當你看到在廚房桌旁靜靜坐著,背對你的那個人時,你鬆弛下來。但那並不是特蕾莎。

他微微轉身,讓你能看清他的輪廓,然後說道:「進來吧,傑西。」

「你他媽的在這裡幹嘛?」

白狼皺起眉頭,彷彿你的話傷害了他。「你最好是坐下。」

「你對我妻子做了什麼?」

「我對你妻子什麼也沒做。」他拾起一張摺疊著的紙片,遞出來。你從他的指尖抓起它,然後拿開,好能看到他的臉。你手中的條子感覺就像是野火,擁有焚盡你皮肉的潛力。你想把它猛地撕開個大口,你想要在它揭示出的東西給你留下傷痕前逃開。你焦渴著想要馬上就看它,立刻就看,但你不會用自己的渴望給他以滿足。

「所以現在你記得我了,」你怒氣騰騰。

「對此我表示歉意。但你在大吵大鬧,我不能讓你煩到達·安妮。」

你想問問他怎麼認識達·安妮的,起初又是怎麼跟她一起在那裡的。但你已經知道了。老闆說,新夥計的姓氏是「狼」。

「你知道嗎,你真是個婊子養的。」

白狼把視線從你身上移開,臉上又出現了同樣的痛苦表情。好像是你在丟自己的臉似的。「你為什麼不給自己來點咖啡呢,」他邊說邊朝咖啡壺做了個手勢。你的咖啡壺。

「我在我自己的家裡喝咖啡不需要你的許可,」你喊叫著。

「好吧,」他往後一靠,說道。你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看上去有多英俊,他的黑色頭髮又長了一點,他脖子上的貼頸項鏈襯得他頰骨的高高隆起更加鮮明。

你慢慢地給自己來了杯咖啡——加糖,加你平時絕對不喝的咖啡伴侶——然後跌坐到他對面的座位上。這時你才打開那張條子,雙手顫抖,恐懼在你的心中痙攣。

「她去她母親家裡了,」白狼的解釋跟你在紙上讀到的一模一樣。「為了她自己的安全。她希望她回來前你已經離開了。」

「你對她說了什麼?」

「只是事實。你讓自己丟了工作,你去狂喝了一通,醉倒在商業街的某個小巷裡,就像個糟糕的老套故事。」他身體前傾。「你失蹤了兩天了。」

你眨了眨眼。那是事實。但也不是。

「特蕾莎不會……」但她會的,不是么?她曾這麼說過上百萬次了,也給了你上百萬次機會了。

「她需要個真正的男子漢,傑西。一個能照顧好她的人。」

「而那就是你了?」你這麼說的時候,聚集了你能找到的所有輕蔑之情,但說出來時更像是在疑問而不是指責。你還記得你是如何在他的切諾基人身份問題上做的無罪推定,如何覺得「裝第安人」這叫法太刻薄。

他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

「到了你該離開的時候了,」他說道。「我向特蕾莎保證過你會走的,而且我快要出發去上工了。」他身上的什麼東西似乎在膨脹,在搶奪你之前佔據的空間。直到你覺得自己渺小,而且多餘。

「你有沒有想過,」他說話的語氣若有所思,他偏著頭打量著你,就像是在研究一個奇怪的外來異物,「也許這是我的體驗,而你是這裡的遊客?」

「這是我的房子。」你爭辯道。但你現在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確信如此。你的心好疼。你手裡的咖啡已經冷了。你在這裡坐了多久了?你的思緒模糊成了歷史,你的言語只化作了被遺忘的事實和半真半假的陳述。你的心是一間塵封的庫房,盛著失落的愛情和渴望,從來都不曾實現。

「不再是了。」他說。

噁心的感覺在你身上翻騰。當你從一段體驗中遷移出來時的那種被拉扯的感覺,一模一樣。

頭暈目眩,然後……

你放手了。

[1]美國印第安人小說家、詩人。該詩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作於2003年。

[2]北美印第安土著在成年時常舉行的一種儀式,通過夢境和占卜等手段確認自己的「通靈聖獸」/靈性動物。

[3]一種含有致幻劑的小仙人掌。印第安人會用它來獲得神秘體驗,現在也常被用做毒品原料或者直接使用。

[4]美國亞利桑那州小鎮,主業為旅遊業,主打荒漠風光和印第安風情。

[5]印第安文化中一種凈化身心的儀式的俗稱。

[6]原文為法語。

[7]電影《與狼共舞》男主角。

[8]電影《與狼共舞》女主角。

[9]2012年西部片。約翰尼·德普在片中扮演被部落驅逐的印第安武士,男主角的搭檔。

[10]美國上世紀著名「印第安裔」演員,沃爾特·迪斯尼的好友,專業扮演各種印第安人角色。但晚年被揭發其實是冒充印第安人的義大利人。

[11]上世紀70年代著名顛覆性西部片,完全改變了西部片中各種角色的固有定位。

[12]1876年6月25日,南北戰爭名將喬治·阿姆斯壯·卡斯特率領第一騎兵師第七騎兵團在小巨角河闖入印第安人大酋長「瘋馬」麾下部隊的伏擊圈,半小時後他本人被擊斃,第七騎兵團傷亡慘重。美軍對印第安人作戰中損失最大的一戰。

[13]在美國文化中,(北美)「印第安妞」這個詞有時有侮辱性意味,和女性外生殖器相關聯。

[14]雙關語。隱指美國政府對印第安人的強制遷移安置。

[15]起源歐美,影響世界的一個新宗教運動。和泛印第安運動有一定聯繫。主張基督教時代已經過去,吸收多個宗教的元素,強調人類靈性「提升」。

[16]俚語,指(車禍)頸部受傷後的感覺。1982年有部著名的同名電影,中文譯為《爆裂鼓手》。電影以爵士樂鼓手為題材,但其中對於爵士樂音樂人的描述被指責基本上全是錯誤的——甚至這首同名主題曲也是來自重金屬樂隊的。

[17]印第安傳統名菜,印第安炸餅——和中國油餅類似。

[18]美國銷量第二的啤酒。流行於西部。昵稱「銀子彈」。在中國知名度不高。

[19]原文文字遊戲。使用的「廣告」一詞的一個動詞義項就是「吸煙」。

[20]印第安部族。和英國-美國人的關係較好,文化交流和通婚較多。

[21]又稱「牧馬人」,美國著名牛仔褲品牌

[22]該城名字的意思是「黃金城」,因為是在淘金熱中建立的。是許多西部傳奇故事發生之地。「野牛比爾」的墳墓也在此地。

[23]《與狼共舞》主演。

[24]《與狼共舞》中男主角的印第安人好友。

[25]蘇族印第安人的分支。電影《與狼共舞》中的印第安部落屬於這一分支。

[26]美國西南部的印第安部落總稱,包含若干小的部族。

[27] Ribbbon Shirt。近現代印第安人的流行服飾。特徵是衣服上綴有若干條彩帶(開始是絲綢的,後也用其他材料的)。

[28]文字遊戲。這裡做名詞的「陰溝」做動詞的話意思就是「搖曳」,和前文接上。

[29]印第安文化中草藥往往是香的,同時被認為兼具治療靈魂和肉體的作用。

[30]新墨西哥州的普韋布洛人分支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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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 責編 | 孫薇;| 校對 | 孫薇

| 作者 |麗貝卡·花馬是一位歐凱-歐維納[30]-普韋布洛/非洲裔美國混血兒作家,曾參加過「我們的民族之聲」寫作營。她也是一位律師,畢業於耶魯大學。現居新墨西哥州北部。處女作《閃電蹤跡》已預定在2018年夏天發行。除了科幻外,她還從事非虛構類小說的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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