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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神的佛性是如何煉成的?

這棟房子,是男孩的「夢想之屋」,那些心靈手巧的人也會喜歡它。它有一個大到可以打棒球的前院,其中包括一片「芬威綠怪物」顏色的樹木(芬威球館是波士頓紅襪隊主場,綠怪物是它的綽號)。後院的車道上,則掛著一個籃筐。

如果說這棟房子還有什麼特殊之處,就是它的窗戶大多殘破不堪,尤其是還地處俄勒岡州波特蘭市最富裕的社區之一,看上去就愈發顯得彆扭了。彷彿它不應該屬於這裡,而是從天而降一般。

正是這棟房子,以及在屋子裡和房前屋後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是如今在勇士效力的克雷·湯普森,成長為極其特別的NBA球星的重要原因。儘管在許多人看來,28歲的湯普森不過是衛冕冠軍的三號甚至四號人物,但沒人能夠否認,他是球隊連續三年打進總決賽,兩次奪得總冠軍的不可或缺的拼圖。在聯盟里,你找不到第二個能夠像他那樣的球員:有全明星的水平,有終結者的信心,在防守端兢兢業業,進攻端又保持殺傷力,卻總是低調行事,從不計較出手數和隊內地位。中國球迷給湯普森起了個「佛祖」的綽號,某種程度上說,他確實是個「佛系」球星,好像除了勝利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如果你想知道湯普森是如何一步步成長為今天這個樣子,就必須從他成長的地方說起——沒錯,便是前文提到的那棟房子??

這種成長環境實在太棒了,沒有任何壓力。特雷西打棒球這件事表明,我們被允許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父母總是說,「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它,為什麼還要做呢?」——哥哥小邁克爾·湯普森

邁克爾·湯普森和朱莉·湯普森夫婦,可沒有做過這樣的規劃,將自己的家變為職業運動員培養基地。雖然邁克爾在1978年NBA選秀大會上被開拓者用狀元簽摘下,日後又幫助湖人兩次奪得總冠軍,朱莉在讀大學時也是個非常優秀的排球運動員,並於高中時在田徑場揚威;但是,他們更喜歡讓孩子自由發展——三個在年齡上差距不到3歲的男孩子,小邁克爾、克雷和特雷西——做自己喜歡的事。

在湯普森家庭棒球比賽里,父親邁克爾會和三個孩子一起玩,但他只會當裁判或者投手。他也不會帶著兒子們進行特訓,將自己的籃球本事傳授給他們。而作為母親,朱莉會開車送兒子們去打比賽,也會建議他們多吃有機食品,有空練瑜伽提升身體柔韌性??就像很多不喜歡體育的母親一樣。總體來說,湯普森夫婦允許孩子們做自己喜歡做的任何事情,發展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這種教育方式看起來前途莫測,但湯普森家的三個兒子最終都踏上了體育之路,而且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29歲的小邁克爾哥哥退役了,他打了6年職業籃球,主要在NBA發展聯盟打球;27歲的特雷西是職業棒球運動員,效力芝加哥白襪隊。而28歲的克雷是成就最大的一位:他年薪千萬美元,入選了NBA全明星,隨國家隊征戰世界大賽,並有了兩枚總冠軍戒指。如今,他隨勇士正在為連續第四次打進總決賽而努力。

「我想當年我爸爸和我媽媽兩個人約會的時候,他應該說過,『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他們或許會成為職業運動員。』因為我媽媽也非常擅長運動。」小邁克爾說,「我媽媽還說,在我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整天都在乒乓球和游泳方面挑戰我爸爸,因為他在年輕時候是個體育通。所以我媽媽一直在嘗試,直到她真的如願以償。」

雖然湯普森夫婦並不苛求兒子們從事職業體育,但在這樣的成長環境里,小孩子很難不愛上運動。「這種成長環境實在太棒了,沒有任何壓力。」小邁克爾說,「特雷西打棒球這件事表明,我們被允許做任何我們想做的事。特雷西或許也有實力在NBA發展聯盟打球,但是在讀完高中後他決定放棄籃球,因為他想專註精力在棒球上。父母總是說,『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歡它,為什麼還要做呢?』籃球對我和克雷來說,是我們發自內心喜歡的東西;而對於特雷西,他更喜歡抱著棒球棒入睡。」

虎父無犬子,湯普森三兄弟做夢都想成為職業運動員,但是成功無捷徑,他們只能靠自己努力才行。比如,特雷西幾乎每天都要在家裡練習揮棒。「他從來沒有用球棒打破任何東西,簡直是個奇蹟。」小邁克爾說。不過小邁克爾可沒那麼幸運,他曾經意外撞掉過父親的牙齒??另外,湯普森夫婦經常在孩子們打球跑步做運動時,在旁邊真刀真槍地打網球。三兄弟已經習慣網球從身邊呼嘯飛過了。

「我姐姐認為強身健體很有必要,但是對安全倒是沒那麼在意。」朱莉的兄弟,曾在大學橄欖球隊打球的約翰·萊斯利說。邁克爾因為打比賽或者說球而不在家時,約翰會幫著照顧這三個外甥。

「各種運動鞋和玻璃破碎的窗戶——那就是他們家。」約翰感慨道。不難想像,這都是湯普森三兄弟的傑作,毛頭小子總是有無窮無盡的精力。「我姐姐會讓這幫孩子們堅持吃健康食物,但她對我說,『我帶他們去玩具反斗城買了六把劍,他們只玩了一天就全部弄壞了。』但是我們的媽媽是個小學一年級老師,所以他們有機會玩各種各樣的幼教玩具,比如愛因斯坦玩偶這類東西。」

他希望整個職業生涯都留在灣區,他喜歡這裡,喜歡為勇士打球。所以,克雷直到現在也沒有考慮去其他地方。——父親邁克爾·湯普森

作為一個在NBA小有名氣的父親,邁克爾·湯普森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讓兒子們可以複製自己的人生軌跡。但不能否認的是,克雷在很多方面都受到了父親的影響,他非常認同父親的一個觀點,那就是:成為一支總冠軍球隊的成員,好過成為一支普通球隊的頭號球星。邁克爾·湯普森在開拓者效力時,最好的一個賽季場均可以得到20.8分11.7籃板4.0助攻,7個賽季場均數據為16.7分8.9籃板3.4助攻,但他厭倦了只能看著其他人奪冠的日子。於是在1986年,他選擇加盟湖人隊,哪怕絕大多數場次只能以替補身份出戰,但1987年和1988年連續兩個賽季奪冠。如果沒有這個兩連冠,邁克爾·湯普森恐怕不會在家鄉有一條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路吧。

「他可以單季場均20+10,但卻無法入選全明星。」小邁克爾這樣評價父親,「我想他渴望出人頭地,於是決定加盟湖人,安心做替補,做好點滴小事。」這其中,也包括防守。克雷能夠同時做好得分和防守,就是從父親那裡學來的。「所有在克雷頭上得分的對手,都會被他記恨,我覺得這是遺傳自我爸爸,我爸爸也是那樣??」小邁克爾說,「看到父親做那些事所取得的成功,使得它也成了克雷如今的習慣之一。」

能攻善守,不貪戀球權,這樣的球員哪裡去找?「克雷就是現代版本的雷吉·米勒。」勇士主帥科爾說,「雷吉也不會多運球,他打球更多靠擋拆。我們隊的很多球員都可以這麼打球,克雷、斯蒂芬(庫里)、凱文(杜蘭特)。所以我們會多打無球跑動的戰術,這也是球隊的建隊風格。」本賽季常規賽,克雷平均每次觸球能夠得到0.42分,這是個驚人的數據。而勇士連續三次打進總決賽兩奪總冠軍,克雷對敵方外線頭號得分手的防守,某種程度上說甚至比他的投籃更重要。

不過,勇士還能擁有克雷多久呢?誰也說不準。他現有合同在2019年到期,考慮到杜蘭特今夏續約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勇士四巨頭裡最早離開的會是他嗎?當然,克雷還有一年多的時間考慮自己的前途,勇士也沒有任何要放走他的意思,但問題是,勇士願意為此付出多大代價呢?克雷又是否想嘗嘗成為球隊老大的滋味?

日前有記者爆料,湯普森願意大幅降薪與勇士提前續約。作為父親,邁克爾·湯普森給出了這樣的回應:「他希望整個職業生涯都留在灣區,他喜歡這裡,喜歡為勇士打球。所以,克雷直到現在也沒有考慮去其他地方。但就我現在知道的情況看,這是我第一次聽說他要續約。所以除非我親耳從克雷那裡聽到這樣的話,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

當克雷剛剛加盟勇士時,這可不是一支總冠軍級別的球隊,甚至連季後賽都進不去。他參與了這支球隊從無到有,從弱旅到冠軍的全過程。「我是構建全新球隊文化的一分子。我們樹立的贏家文化,並不會把我此前付出的全部否定掉,但這是確實是個新起點。除了庫里,我是為這支球隊效力最久的球員,當然會為這支球隊發生的巨大變化而自豪。雖然我不是球隊的招牌球星,但這並不代表我不屬於這裡。真正的球迷,這裡的工作人員,以及聯盟里我的夥伴們,他們看到了我的努力,知道我是過去五、六、七年間球隊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所以我對這裡很有認同感。很難想像我會去其他地方。」

就像你很難想像自己在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和另一群完全不同的小夥伴一起成長。

「我的兄弟們對我的影響非常大,因為我們會在任何一項運動里全力以赴擊敗對方。」克雷說,「他們讓我成長為現在這樣的好勝者。」

贏球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切。即便是現在,我也不覺得他會樂意待在一支進季後賽都很勉強,但可以每場得到25分的球隊。——舅舅約翰·萊斯利

從進入NBA到現在7年時間裡,克雷·湯普森合作過的教練、隊友、工作人員有很多,他幾乎和每個人都能夠和睦相處,扮演好球隊需要他扮演的任何角色。人人都愛克雷,這是怎麼做到的?

背後的原因有很多,而每一個原因都和克雷的成長經歷息息相關。

「他從來沒有特別喜好。」朱莉說,「邁克爾從來沒有指導過他,孩子們只能通過其他方式證明自己。」只要覺得能夠從對方身上學到東西,克雷就會和對方打好交道。在華盛頓州大讀一年級時的教練托尼·本內特,前NFL四分衛內爾·洛馬克斯??都是如此。還有克雷小時候一起打球的隊友們,他們本有希望成為城市冠軍,但關鍵時刻克雷卻因為腳受傷休戰6個星期。差不多20年過去了,克雷回想起來仍然很生氣:「當時我是六年級,卻不得不錯過我們的城市棒球冠軍賽。當時我試著從替補席上一個小孩的頭上跳過去,我做到了,但也傷到了腳。尷尬,我至今仍記得,上帝啊,太尷尬了。」

所以,克雷不想讓自己再被傷病擊倒,他的堅毅性格讓人動容:本賽季因為右手大拇指骨折,克雷缺席了9場常規賽,這是他職業生涯迄今最長,也是自六年級後最長的一次傷停。要知道7個NBA賽季打下來,他總共也只休戰了21場。而且,克雷並不是為了湊出場次數而出工不出力,他看重的是能夠為球隊做出的貢獻。

約翰至今還記得,克雷在華盛頓州立大學打球時,有一次對陣堪薩斯州立大學——對手並不算是NCAA的超級強隊——克雷得到了全場最高的16分,但華盛頓州立大學卻在主場輸掉了比賽。「比賽打完克雷看起來魂不守舍的,他說,『我讓今晚來的13000名觀眾失望了。』贏球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切。即便是現在,我也不覺得他會樂意待在一支進季後賽都很勉強,但可以每場得到25分的球隊。」

作為NBA球員,克雷的職業生涯可謂順風順水,無論個人成就、團隊戰績還是收入。但他並不覺得這一切得來都理所當然。尤其在看到自己的兄弟們——小邁克爾在勇士附屬發展聯盟球隊,特雷西在棒球發展聯盟多年打拚——克雷非常感謝自己能夠得到的全部。

「我從特雷西那裡學到了很多,因為他在剛剛18歲時就不得不背井離鄉,在發展聯盟整整磨礪了6年,直到24歲才出頭,但他一次都沒有抱怨過。」克雷說,「他花了整整10個小時,坐大巴去打背靠背比賽。我在吐槽上午11點的訓練時,然後轉念又想,『等等,想想你的兄弟,他為了得到一個打上職業聯賽的機會有多努力。』我能夠在選秀時被選中,得到了一個比他好太多的機會,所以我總是會想他在過去10年所表現出的那份職業精神。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克雷不是個社交高手,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或許會帶著愛犬一起搬到森林的小木屋,過著隱居般的生活。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尤其是在備受關注的職業聯盟,克雷不可能任性地過日子。這方面,他就要向哥哥好好學習了。

作為聖克魯茲勇士的一員,小邁克爾整個賽季都只能住在平價賓館裡。如果有空閑,他會帶著隊友們去90分鐘車程的克雷家去玩。「他會邀請全隊人來到我在奧克蘭的家,我們結伴燒烤,或者聚餐。」克雷回憶道,「起初我的想法是,『為什麼我家裡會突然多了8個人?』但是很快我就想通了,『我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我完全理解了。』我會告訴他們,『歡迎你們來我家,玩得開心就好。』因為打發展聯盟真的很辛苦,你要長期在賓館裡過日子,而來我這裡可以讓他們找到家的感覺。他們可以放鬆下,我這才感覺到,『邁克爾真是個好隊友,樂意為大家做這些事。』他是個善良的傢伙,樂意關心他人。這是我要向他學習的地方,是每個人談及他時都會說的東西。」

克雷如今備受關注,我會試著做一個不給予他額外壓力的人。如果他需要的話,我可以做那個讓他可以輕鬆說說話的人。——母親朱莉·湯普森

小邁克爾年紀大個子高,特雷西身體強壯,和兄弟們日復一日的摸爬滾打中,克雷長成了一個身高2米的壯漢。他能夠成為NBA歷史級別的神投手,無論是超遠投籃還是在有身體對抗情況下強行投籃,就是在後院和兄弟們無數次單挑時磨練出來的——無論邁克爾還是特雷西,都不會讓克雷輕易接近籃筐。另外,三兄弟還會打特別的橄欖球賽:規則是一個人持球進攻,兩個人防守,進攻方要突破雙重防線完成達陣。如果失敗了,就換另一個人進攻。可以想像,這種比賽的身體對抗有多大,對體能要求有多高,所以克雷才會成為不知疲倦的鐵漢。

「如果我們現在還玩這個,肯定全都會受傷的。」小邁克爾說,「但在那時候,我們根本不在乎。」比起兄弟,克雷的身體素質並不佔優勢,但他卻有一股狠勁,從來不叫苦,也不服軟,不知道害怕為何物。在自然環境秀美的俄勒岡州,克雷喜歡征服每一棵樹,每一條河,每一座山,甚至一塊大石頭他都要跳過去。雖然在練了一天滑板後,克雷認定這項運動並不適合自己,但他還是會纏著約翰舅舅,讓後者帶著自己去波特蘭著名的伯恩塞德滑板公園玩。

「克雷第一次去就滑進了碗池,他的後背和屁股都摔傷了,幸好不算嚴重。」小邁克爾回憶道,「但是克雷膽子非常大,直到現在也是。」

克雷只是部分同意哥哥的評價:「我的自由意識以及過人膽識,隨著年齡增長已經消退了。但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確實天不怕地不怕。我試著保持這種心態,不是在日常生活里,而是在賽場上。」

做事有分寸,這是克雷從母親那裡學到的。「我真的很謹慎。」朱莉說,「我只是想和孩子們有一個好關係。家庭是我最看重的東西。克雷如今備受關注,我會試著做一個不給予他額外壓力的人。如果他需要的話,我可以做那個讓他可以輕鬆說說話的人。」

對克雷來說,最親密的陪伴者是他養的鬥牛犬羅科。今年春天奧克蘭的棒球隊得到特雷西後,克雷簡直高興壞了,因為他可以和兄弟住在一起。「特雷西是羅科的棒叔叔。」「他們是好夥伴。」

至於克雷的感情生活——包括此前和模特漢娜·斯托金分手的事——是大眾關注的熱門新聞,但當事人並不喜歡這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希望總要為這樣的事解釋。克雷希望自己的生活越簡單越好,就像他那沒有任何多餘動作的投籃一樣。母親朱莉最了解自己的兒子,她對克雷的評價是,再明顯不過的「線性思維者」。

「你要工作,也要生活,你希望過得安定,保有自己的隱私。」克雷說,「你不希望每個人窺視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這曾經令我無比困擾,但現在我確實不在乎了??你會去讀網路上的那些東西嗎?隨他便吧。不是說我不在意人們的想法。只是說我在做自己喜歡的事,照顧好我的家人,過得很開心,我就不需要擔心其他人的想法。這些都不重要。此前如果別人知道了我的什麼糗事,我都會自責,現在的話——我們都是人,我不是唯一有這種經歷的人。」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克雷還是更喜歡做那個整天在俄勒岡森林裡玩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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