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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棟·爸爸的故事

爸爸的故事 · 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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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棟

遍地向日葵

妹妹出生在春天,所以叫春妮。

妹妹出生的時候,我五歲。那幾天的事情,我記得特別清楚。媽媽從衛生院回到家裡,奶奶不讓我進媽媽的房間。那是我的房間,是我睡覺的地方,為什麼不讓我進去?可是,一向慈眉善目的奶奶,突然變成了童話中的老妖婆,我一靠近門口,她便張牙舞爪朝我撲過來。我非常生氣。我躺在地上打滾兒,哇哇大哭。

那幾天,爸爸特別高興,整天樂呵呵的,看到我哭著打滾,就跑過來,說:「帥帥,走,爸爸帶你去趕集,咱們買天津大麻花吃。」我一聽這個,立馬不哭了。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攥住爸爸的手,撅著屁股就跟爸爸走。奶奶還朝我直眉瞪眼的,我抹著眼淚,裝作沒看見。

爸爸給我買了一根又粗又長的大麻花。我咬一口,又甜又香又脆。我讓爸爸嘗嘗,爸爸笑著搖搖頭。爸爸領著我,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爸爸在一個挑著擔子的小販面前停下來,問:「這是什麼苗啊?」

「葵花苗。」那人說。

那些一拃長的苗兒細細的,對稱的葉兒特別嬌嫩,根部是一小團濕濕的泥巴。

「咱們回家種葵花去好不好?」爸爸問我。

我嘴裡塞滿了大麻花,不能說話,只是使勁兒點點頭。

爸爸買回來好多葵花苗。貼著院牆,爸爸挖了一排小坑,把一棵棵的葵花苗栽在裡面。爸爸栽葵花苗。奶奶做飯。我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地鑽進媽媽的房間。媽媽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蓋著被子,頭上還裹著一條頭巾。媽媽聽見動靜,睜眼一看是我,便齜牙笑了。

「媽媽,你生病了嗎?」我怯怯地問。

媽媽笑著搖搖頭,挪挪身子,往下拉了拉被子。一張粉嘟嘟的小臉露出來,她閉著眼睛,正睡得香甜。

「你妹妹。」媽媽說。

我很驚訝,感到很詫異,張著大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叫春妮。」媽媽說。

「她怎麼來的?」我問媽媽。我很困惑。

「你爸爸提著籃子,昨天剛從地里撿回來的。」

我點點頭,心想:跟我一樣啊,奶奶說,我也是從地里撿回來的。我想到了爸爸正在院子里種著的葵花,想到了葵花根部的那團泥巴,似乎稍稍有些明白了。春天嘛,萬物都在發芽,野地里肯定會生長出好多好多孩子來的。我有些興奮,剛想跟媽媽說,我也想去地里撿一個孩子。奶奶突然推門走進來,她跟老鷹抓小雞似的撲到我身上,拽著我的胳膊便往外走,嘴裡還嘟囔著:眨巴眼的工夫你就鑽了進來。

讓我吃驚的是,爸爸栽種的葵花長得真快,不長時間,就長得跟我一樣高了,又過了不長時間,長得比爺爺奶奶都高了。爸爸開大卡車回來時,葵花長得比爸爸都高了,葉子又圓又大,頭頂上還長出一個圓圓的像攥著的拳頭似的東西。爸爸說,那是葵花腦袋,過幾天,就會張開,四周長出金黃色的葉片,它們總是朝著太陽笑,所以叫向日葵。

果然,盛夏到來的時候,它們都張開了金黃色的笑臉。貼著牆根,一排葵花像整齊的士兵一樣,昂著頭,朝著太陽,憨態可掬地笑著,笑得熱烈燦爛。

妹妹春妮可愛哭了,哭起來沒完沒了。好多個夜晚,我都是在她哇哇的哭聲中睡著的。但是,妹妹白天很少哭。因為媽媽發現了一個秘密,妹妹哭的時候,只要把她抱到葵花前,妹妹一見到葵花,立刻就不哭了,並且,她的眼睛立刻就亮起來,揮動著小手,小身子一躥一躥的,咧開小嘴,臉上露出和葵花一樣的笑。

媽媽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奶奶爺爺。爺爺立刻給妹妹做了一個帶遮陽傘的小木車。那年夏天,妹妹躺在小木車裡,看著對面盛開的葵花,自己玩得可帶勁兒了。

爸爸回來後,看到眼前的一切,覺得很神奇,說:「明年,我把衚衕北邊的那塊地,全部種上葵花。」大家呵呵地笑,都覺得爸爸是說著玩兒的。

那時候,我們家在衚衕北邊,還有一塊不小的地。平時,只種一些小麥和玉米。沒想到,轉過年的春夏之交,收割完小麥以後,爸爸用他的大卡車,拉來了整整一車葵花苗。爺爺憂慮地說:「這個時候了,不晚嗎?」爸爸笑呵呵地說:「我問了,不晚。」

那年夏天,當葵花盛開的季節,我們家衚衕北邊的那一片種滿葵花的地,成了霧鎮的一道風景。不時地有人過來拍照留念。鎮上照相館裡的攝影師,時常領著一對對新人來到這裡。新娘披著潔白的婚紗,被一團團金黃色的葵花包圍著,顯得更加漂亮美麗。新郎呢,會把五顏六色的糖果放在妹妹面前,並且朝著媽媽或奶奶說上一大堆客氣的話。

最高興的當然是妹妹,那時候她剛學會走路和說一些簡單的話。她吃著巧克力,指著新郎新娘又蹦又跳,興奮得不得了。

沒人的時候,妹妹就指著大片的葵花,嘴裡喊:爸爸。

媽媽說:「爸爸不在葵花地里。」

妹妹搖頭,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媽媽說:「爸爸是葵花,對不對?」

妹妹就點頭。

媽媽說:「爸爸變成了葵花。爸爸變成了金色的葵花。對不對?」

妹妹就哈哈地笑了,笑彎了腰,然後,直起身子,又指著葵花喊:爸爸。

黑色巨魚

我從小喜歡魚,喜歡看別人捉魚。

奶奶說,跟你爸爸一模一樣。奶奶說,你爸爸小時候,鎮子周圍水特別多,整天待在河裡灣里捉魚,捉來的魚都吃不了。

奶奶說這話,是在我四歲那年的夏天。爸爸正開著大卡車在去東北的路上。我一邊聽著奶奶說,一邊看著牆上掛著的爸爸和媽媽的合影。爸爸笑得像葵花,媽媽也笑得像葵花。我一點兒也看不出爸爸會捉魚的樣子。當然,我也想像不出爸爸小時候的模樣。爸爸有幾張照片,是穿著軍裝照的。穿著軍裝的爸爸好年輕,有一張孩子似的臉,笑得很燦爛。所以我總覺得,爸爸小時候的模樣,就是穿著軍裝的模樣。

那年夏天的一個上午,趁著大人不注意,我跑到衚衕北邊。那時候,衚衕北邊的大坑裡還有不少水,有三個少年,正在大坑裡捉魚。他們用的是那種拉網,長長的,一人多高,一邊綁著一根竹竿。兩個少年一人一邊,兩手攥著竹竿,蹚著水向前拉。從這邊岸上拉到那邊岸上,再從那邊岸上拉到這邊岸上。一到岸邊,網裡就會有一些鯽魚鰱魚在上躥下跳,陽光下,魚的身子閃著一道道白光。然後,兩個少年節奏一致地一抖胳膊,網裡的魚和水草便被抖到岸上。岸邊上提桶的少年便跑過去,高興得哇哇大叫。

看到那些活蹦亂跳的魚,我也高興得手舞足蹈,跟在提桶少年的身後,看他把魚一條條抓進桶里。他一邊抓著魚,還一邊逗我玩兒。他把攥著魚的手伸到我嘴邊,裝出要把魚塞進我口裡的樣子。我聞到一股刺鼻的魚腥味兒,然後咯咯笑著跑開了。

我坐在岸邊看他們抓魚,看得如醉如痴。後來,他們離開大坑,來到一條小河溝里。他們竟然在小河溝里抓到一隻大螃蟹,這讓我感到無比驚訝。然後,他們沿著小河溝,向北邊走去。我也跟著他們一路向北,我根本停不下腳步。我眼裡只有這三個少年和他們桶里的魚。他們吸引著我,穿過長長的小河溝,來到一片更大的水邊。

他們開始在這片水裡捉起魚來。烈日當空,他們三個脫得光溜溜的,黝黑的身子泛著光澤,如同三條小泥鰍似的,在水裡鑽來鑽去。我羨慕得不行,恨不得也想扒光衣服,跟他們一樣在水裡鑽來鑽去,可我不敢。我太小了。我只有四歲。天氣越來越熱,臉上身上全是汗。我看到岸邊上有一棵柳樹,我爬上一個陡坡,坐在柳樹下面,看他們捉魚。

實際上,我已經意識到,這片水周圍,全是玉米地和豆子地。除了三個少年的嬉鬧聲,就是蟬的叫聲,偶爾,會有一群麻雀,嘰嘰喳喳的,飛起來又落下。村莊早已經看不到了,我知道。因為有三個捉魚的少年,我根本就沒有害怕。也可能我太小了,根本不懂得害怕。

我哪裡知道,這個時候,全家人都在找我,找翻了天。奶奶跑到衚衕北邊,站在大坑邊上不停地喊我的名字。爺爺跑到老魯爺爺家,因為他帶我去過幾趟老魯爺爺家,認為我自己跑過去玩了。可是老魯爺爺家哪有啊。老魯爺爺一聽,頂著火熱的日頭,也跑出來和他們一塊兒找我。媽媽從她幹活的地方跑回家,一看這架勢,嚇得直掉眼淚。過了吃午飯的時間,一幫人還沿著大街小巷跑來跑去,把整個霧鎮都找了個遍。

媽媽哭著說:「會不會讓人家抱走了?」

誰都不搭理媽媽的話。這事兒可不好說,那些年,拐賣兒童的事兒時有發生。

後來,還是奶奶聽到別人說,上午的時候,有人看見幾個孩子在北大坑裡捉魚呢。奶奶一下子想起來,我最喜歡看人家捉魚了。於是奶奶說:「帥帥肯定是跟著那幾個孩子看捉魚去了。」

大夥這才調整思路,沿著北大坑旁邊的小河溝,一路向北找來。

再說說我吧。坐在柳樹下,又熱又渴,我靠著樹榦,聽著那三個少年的嬉笑聲,竟然打了個盹兒。再睜開眼,發現天變暗了,太陽鑲上了一層金邊兒,蟬聲也細了。那三個少年也沒了蹤影。我抹了把嘴角上的口水,站起身,來到水邊。那三個少年的水桶和衣服也都沒有了。他們走了,也不叫我一聲。我皺著眉頭,看到遠處的水面上好像有兩隻野鴨子飄來盪去的。我一低頭,竟然看到一條大魚,正在岸邊的水草叢裡遊動著,大嘴一張一張的,兩條長長的須子是金黃色的。我又驚又喜,多麼可愛的一條大魚啊!我禁不住把腳伸進水裡,想彎腰去夠它。水溫乎乎的,弄的腳丫好痒痒。可能是我驚到了大魚。大魚一扭頭,朝水中游去。我一著急,整個身子也陷入水中。我緊緊地追著那條大魚,朝水裡走……

突然,我腳下一滑,水一下子沒過頭頂。腳底下除了水,啥都沒有了。我接連被嗆了幾口水,身子不停地向下沉。我嚇壞了,這時候才想到爺爺奶奶和媽媽。可是我哭都來不及了。就在這時候,一個巨大的黑傢伙,像一條小船似的,朝我游過來,它鑽到我身子底下,一下子把我托起來。我又看到了太陽,鑲著金邊的太陽。我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超大的魚,就像家裡的門板那麼長。我坐在上面,舒服極了。這條黑色巨魚馱著我向岸邊游去。我盯著像盤子那麼大的魚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我聽見黑色巨魚哈哈地笑了兩聲。黑色巨魚的笑聲怎麼這麼熟悉呢?我仔細一看,黑色巨魚正好也扭過頭來看我。

哇,我禁不住大聲叫起來,黑色巨魚原來是爸爸!爸爸正朝著我笑呢。是爸爸變成了黑色巨魚,把我從水裡馱到岸上。我伸手摸摸盤子大小的魚鱗,果然跟爸爸的皮膚一樣光滑……

我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卻被周圍的嘈雜聲弄醒了。睜開眼,看到自己正趴在媽媽的懷裡。好多人的眼睛正盯著我。

我笑了,跟媽媽說:「爸爸回來了。」

媽媽的眼睛紅紅的,聽我這麼一說,也禁不住笑了,說:「你這孩子,睡蒙了,凈說冒話。」

這一次,我可沒有說冒話。大夥抱著我回到家,正好看到爸爸從大卡車上跳下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看到爸爸從媽媽懷裡把我抱過去,大夥都忘了說話。

爸爸樂呵呵地說:「東北那邊暴雨成災,發洪水呢,這不,我就像條大魚似的,又遊了回來。」

這個季節,發洪水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大夥奇怪的是,爸爸回來,我怎麼知道呢?當然,我是不會把這個夢告訴任何人的,包括爸爸。

我和妹妹

又一個星期天下午,我和妹妹在道口村東的小橋上見了面。妹妹穿著褲頭背心,趿拉著塑料涼鞋,頭上扎著一隻舊了的蝴蝶結,一看就是一個不起眼的野丫頭。看到我,妹妹齜著牙,呼呼地朝我跑過來,邊跑邊喊著哥哥,一下子撲進我懷裡。

我們的額頭上全是汗水。我拉著妹妹來到樹蔭下。妹妹變魔術似的從短褲口袋裡掏出一小包酸奶飲料。

「哥哥,你喝。」妹妹抬著向日葵似的小臉,把酸奶飲料舉到我面前。妹妹總是這樣,把好吃的東西留我一份。我咬開塑料袋喝一口,酸酸的甜甜的,又遞給妹妹。妹妹喝一口,又還給我。

「哥哥,有兩件事要告訴你。一件是好事,一件是不好的事。先說哪一件呢?」

「當然先說好事了。」

「可我想先說不好的事。」妹妹又嘟起小嘴巴來。

「好吧,那就先說不好的事。」我捏捏妹妹的小鼻子尖。

「不好的事情是,一個叫黑牛的男孩子欺負我,他學狗咬人,把我的胳膊咬破了,哥哥,你看看,可疼了。」

妹妹眼睛水汪汪的,抬著小胳膊讓我看,可不是,胳膊上還有兩道牙印子呢。我能做什麼呢?只好撫摸著妹妹被咬過的牙印,安慰妹妹說,那個叫黑牛的小男孩是調皮,他不是故意的。妹妹點點頭,說:「他要是再欺負我,我就告訴他,我有個又高又壯的哥哥,可厲害了,我可不怕你。」

我笑著點頭。不想讓妹妹沉浸在不好的記憶中。

我說:「好了,下一次他就不敢了。那好的事情呢?快說說。」

妹妹揚著笑臉告訴我,說:「哥哥,過了這個暑假,我也要上學了。媽媽已經給我報了名。我也跟你一樣,背著書包,成為小學生了。」

是啊,妹妹已經七歲多,也要上學了。這可真是一件好事情。

有一陣風吹過來,頓時舒服了許多。周圍全是蟬的叫聲。妹妹手裡拿著根小草,撥弄著樹榦上的螞蟻,猛地,妹妹想起什麼似的,扭過身來高聲跟我說:「哥哥騙人。」

我被嚇一跳,忙說:「哥哥什麼時候騙你了?」

「哼,我問媽媽了,媽媽說爸爸根本沒從飛機上跳下來過,爸爸只是當過兩年兵。」

我一聽,禁不住呵呵地笑了。我說:「爸爸跳飛機這事兒,只有我知道。因為爸爸只跟我一個人說過,媽媽當然不知道了。」

妹妹歪著頭說:「那為什麼爸爸只跟你說呢?」

「因為那時候啊,我整天纏著爸爸講故事,所以呀,爸爸給我講過好多好多他的故事。」

妹妹露出特別羨慕的表情,她扭著身子轉了個圈兒,聲音低低地說:「爸爸變成大老虎、爸爸變成挖掘機、爸爸變成向日葵、爸爸變成黑色巨魚,這些事,我也問媽媽了。」

妹妹瞥了我一眼,扭過頭去,面朝著樹,像是自言自語道:「媽媽什麼都沒說。媽媽流眼淚了。」

我一聽媽媽流眼淚,心裡挺著急的。

我生氣地說:「給你講故事,這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你怎麼連這個也告訴媽媽了。好吧,我再也不給你講故事了。」

妹妹低著頭不說話,小草在她手裡滴溜溜轉。有一位放羊的老漢,趕著幾隻山羊沿著小河溝慢慢地走過去。

「哥哥,我錯了。」妹妹噘著小嘴說,「可是,我還想聽你講故事。我保證,我再也不跟媽媽說了。」

看上去,妹妹的聲音和表情好可憐。我心軟了。再說了,我是多麼疼愛妹妹啊。妹妹想要星星,我都恨不得給她摘下來,更何況只是講個故事?

我笑了,捏了捏妹妹的小臉蛋,說:「走,我們到那棵老棗樹下面去。」

我和妹妹咯咯笑著,沿著玉米地邊的小路跑起來。玉米晃動著寬寬的葉子,像是跟我們招手。

是啊,爸爸的故事我還會給妹妹講下去的。

兩年前,爸爸開著能拉幾十噸重的大卡車,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因為爸爸出事,我們家欠了不少債。媽媽說:誰能幫她還上這些債,她就嫁給誰。後來,道口村的拐子伯伯願意還債。媽媽就帶著妹妹嫁了過去。

作者介紹

劉玉棟

1971年出生,山東慶雲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20世紀90年代開始發表小說,已在《人民文學》《十月》《天涯》等文學期刊發表作品兩百萬字;出版有長篇小說《年日如草》、小說集《我們分到了土地》《公雞的寓言》《火色馬》等八部。曾獲第一屆、第二屆齊魯文學獎和第二屆泰山文藝獎。山東省首批齊魯文化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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