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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編輯的新人類

基因編輯的新人類

黎荔

不久前,在西安交大醫學部舉辦的一次醫學人文教育研究研討會上,我聽到了特邀的北大醫學人文研究院院長張大慶教授的講座《追尋醫學的人文價值》。張大慶教授指出,21世紀是生命科學的世紀,生命科學迅速發展並給人類社會帶來巨大衝擊,醫學作為生命科學的重要分支,它的應用及其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理應被重視和反思,比如,胚胎是否為生命?人的生命可否被複制?生命可否人工製造?人可否當作工具或實驗品?張大慶教授提到,通過試管嬰兒助孕,已逐漸成為一些不孕症夫婦唯一的有效方法。現在國內外更傾向於PGD/PGS(第三代試管嬰兒技術)。第三代試管嬰兒技術從基因遺傳學的角度,可幫助人類選擇並孕育最健康的後代,可為有遺傳疾病的家庭提供生育健康寶寶的機會。醫學界普遍認為,它已不單單是解決生育難題的輔助技術,更是一種「優生優育」的手段。但是,事實上,醫生在選擇認為優質的胚胎植入母體時,往往是充滿忐忑的。這一生命的選擇,以胚胎評分標準來衡量胚胎優劣,然而,胚胎質量就是由這一套科學的評估標準來確定的嗎?當我們從基因遺傳的角度進行所謂的壞胚排除的時候,有可能排除掉的正是貝多芬、霍金、畢加索和梵高。

事實上,疾病本身也是一種強大的自然力量。在國內外的文學藝術研究上,都有學者考察過作家與疾病的深層關係,在精神醫學、疾病心理學、創作心理學等綜合視角的觀照下,分析探究作家們的疾病史、病理過程、異常性格、內心糾葛與創作歷程之間的關聯,並著力揭示這種關聯在他們的個人生活、創作活動和文學作品中的特殊作用與重要意義。理論上,如果疾病影響到人類的生存就應該被自然選擇所淘汰,但事實上它們從未消失。其中的緣由,一些學者認為是這些「殘疾基因」有時會表現出非凡的天賦,就像俗話所說的——瘋子與天才往往只差一步。遺傳學上的最新發現也印證了,一些攜帶各種疾病的遺傳因子曾在人類社會興旺時廣泛蔓延,並可能給予了人類祖先以其他古人種所沒有的益處。正是人類對疾病遺傳因子的容忍,讓人類身心大腦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這一舉措成為早期技術革命的導火索。遠古人類之所以能成功地生存下來,部分原因就是他們可以容忍群體中的「異類」。

我們有很多心理、身體機制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它們能幫助傳播基因,而不是因為它們能讓我們更幸福、更健康。比如嫉妒、焦慮、憤怒、抑鬱等負面情緒,會讓我們的心靈飽受煎熬,但由於它們能提高我們生存和繁衍的機會,從而更廣泛地傳播基因,因此仍然牢牢地安營紮寨在我們心靈深處。我擔心,當科學評估標準去制訂了所謂的人類胚胎標準化之後,人類進化中的參差多態、無限可能就終結了。接受造物主的賜予是正義的,人類主動選擇甚至參與設計生命是不正義的。設計生命不是達到完美的途徑,也無法讓人獲得真正值得被追求的生命。我認為,如果我們放任這一影響廣泛的社會行為,即父母試圖操控自己孩子的基因特徵,選擇孩子的性別,身高,智力,決定孩子將來會成為出色的運動員還是優秀的音樂家。社會越接近於此種情形,孩子們越趨向於被視為消費品。我認為這會腐蝕親子關係中很重要的東西,即父母對孩子無條件的愛。孩子未來會成為什麼樣的人是不可預見的。這種不可預見性構成了「無條件的愛」存在的環境。我並不是因為我的孩子的發色、身高、智商才愛他們。我愛的是他們與生俱來的自我。隨著我們在基因工程的路上越走越遠,我們很有可能,會失去對於孩子與生俱來的天賦的欣賞。

在當下這個科技的盛世,自然演化相對於人們的需求而言顯得太過緩慢。人

開始手動參與自身的演化。牛津「未來人類研究所」的兩位科學家在一份全球政策報告中暢想未來:父母通過試管嬰兒來篩選「優質」胚胎、女性通過激素療法來自定義產卵周期……野心和科技狂飆起來,最終拖人類後腿的可能只剩下人類肉體本身。當原生基因組無法滿足人類的改造需求,我們還有CRISPR-Cas9基因編輯這件終極武器。如果將輔助生殖比作下餐館,IVF試管嬰兒好比照菜單點菜,基因編輯則是直接將廚房打開任你發揮。當人類開始對自己的DNA動手動腳,未來似乎已不可阻擋。

我想像這個正在到來的未來情景:所有的人都一樣健康、漂亮、聰慧,結果會怎麼樣呢?怕是人間的劇目都是收場了。一個失去差別的世界就是一潭死水。還有,基因技術最有可能得到金融資本的支持,這種資本與新技術的系統有能力提供最廣泛、最全面的服務,於是,就能夠生成最大的權力。因為,普遍依賴就是普遍被支配。對於技術服務所能提供的選項,我們似乎確實還是在自願選擇,但是,這些都是被給定的選項,儘管那些選項幾乎「應有盡有」。當系統和技術能夠提供足夠豐富的選項,所謂優良服務,就是人們感覺既舒服又方便,而舒服和方便就足以讓人接受被系統和技術所支配。最後,操縱人類進化的總閥門,是控制在金融資本家和核心技術擁有者手中,我們人人情願被支配,無法去擺脫,人人躍躍欲試要在原生基因組上打造更大的奇蹟。手握基因編輯器的這個世代的新權力,施施然君臨天下。

人類是經過了幾百萬年的漫長進化才雕琢出來的,在文明社會這1萬年里,我們當然也有進化,但那只是些微調。和4萬年前的人類相比,我們99.98%以上的基因是相同的。基因是控制我們性狀的基本遺傳單位,我們的身體正是以基因為藍本製造出來的,因此,一個現代嬰兒,和一個「野蠻人」嬰兒,幾乎沒有區別。但是,現在改變這一切的新上帝已經出現。

未來已來,只是還未普及。在分子醫學和基因治療越來越大行其道的時代,我們如何理解分子生物學與傳統生命觀的關係?我們什麼時候該拿人性冒險,又要怎樣才能保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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