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冬梅：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是一個很平凡的人，曾用她堅實的臂彎為我們一家撐起一片藍天。今年已八十歲高齡，無情的歲月摧殘了她美麗的容顏。她每天手柱拐杖，到房前屋後轉悠，看看花草，哄哄孩子，享受著黨對老年人優惠的好政策，過著天倫之樂的日子。
我和母親同住在一個村子裡，平日里沒啥事時不去，每逢星期日看一次。今天星期天正巧適逢「母親節」，我想為母親送點什麼禮物呢……
自從父親走後這九年里，母親習慣了一個人孤獨而眠，值得我欣慰的是她眼不花、耳不聾，可是腿和胃常疼，叫人擔憂。還好，母親熱愛生命，對大家挺關愛。對遠方的兒孫們的思念支撐著她快樂生活著。
上世紀七十年代，那時的村莊土房、豬圈常被雨水淋濕倒塌，貧窮落後。距離村三百米處有一眼山泉，中間隔著一條小河，河中間擺放著幾塊石頭，方便人們挑水。母親總是天剛剛亮就挑水，挑第二次水時，其它村民才陸續來挑。一位阿姨問母親：「他阿姨，你一年四季每天都挑兩三回，咋挑那麼多」?母親放下水桶邊歇邊說：「全家九口人（奶奶、父親、母親、哥哥、我、三個弟弟、妹妹），加上豬、雞，不趁早挑兩回，一天沒時間」。母親把水挑回家，一邊叫著還在沉睡中的我們，一邊抱柴燒水，水開了，先灌上一保溫瓶，再取一盆玉米面，燙好後，蓋上毛巾，然後急急忙忙背上背篼，拿著鏟子，踏著露珠，借著晨曦尋豬草。
我中午放學回家，院子里倒著一堆即嫩又綠的豬草，有開花的蒲公英，有不開花的馬刺草、苦菜，還有不知道名字的野菜，旁邊擱著一雙即破爛又沾滿泥土的布鞋。廚房的案板上擺著剛出鍋的玉米饅頭，熱氣騰騰，鍋里半鍋酸菜玉米粥。明顯看出母親今天時間緊，要是時間寬餘，母親總會從豬草里檢出灰菜、薺菜做成玉米糰子。有時直接做玉米餅，先在火爐點著火，把鍋燒熱，倒點油，再用玉米皮把鍋擦一遍，放上鍋圈，往鍋里放點水，然後將發酵好的玉米面滾好，切成一樣大小，一個一個拾在鍋里，用手按平，蓋上木鍋蓋，點上一支香，水開後改成小火，等香著完，玉米餅也就熟好了，香噴噴、焦黃焦黃，上面還印著母親的五個指頭，真好看。那時我們把它叫作「黃團長」。
母親勤勞、熱情、大方、善良。逢集時提上一籠雞蛋換回一斤大麻，回家後把大麻掛在窗扇上，擰成細繩，納鞋底。給串門的阿姨也給一根。母親針線活好，會繡花，幫阿姨繡鞋。我家的針線箱里總擺著大小不同的鞋底和鞋面，一到冬天半個炕暖著鞋底和鞋面，凹凸不平。我和奶奶睡在上房，母親睡在偏房。半夜裡奶奶總是嘮叨：「這麼晚了，你媽還沒睡，一斤煤油點幾個晚上就沒了」。下雨天，鄰居家的孩子光著腳在泥水裡行走，母親教我們不能脫鞋，說泥水裡有刺，刺腳。
母親總是穿著補丁的衣服，腳穿破爛不堪的布鞋，腰裡系著破圍裙，帶著一雙破袖套，一天圍著鍋灶轉，把我們兄妹六人的學習交給父親，她只知道我背著玉米鍋巴念書去了，寄著滿滿的希望。可我天生性急，坐不住，上課不聽講，考試老不及格。那年初冬，母親走親戚時正好碰到我的班主任，母親問起我的學習情況，班主任告了我的密，說我踢毽子、跳沙包是第一，學習是倒數第一。給高興的母親當頭一棒。吃過晚飯，母親把我叫到院子里，板起臉，氣勢洶洶，右手拿著一根攪火棍，左手把我按到地，朝屁股打了起來，嘴裡罵著：「人家的女孩子都沒有念書，就我讓你念書，，你把我的玉米鍋巴丟著哪裡去了，我辛苦做的鞋是為你踢毽子、跳沙包的嗎？讓你到學校玩耍嗎？現在你不用念了，幫我給豬尋草，跟我到生產隊掙工分。」邊罵邊打，我疼的直叫：「奶奶，奶奶！」打完後，把我推出大門，噹啷一聲，把門閂了。我蹲在大門外，冷風吹著，伸手不見五指，等啊等。平日里最怕晚上，串門人總提起鬼。我晚上不敢出門，在院子里取東西時總把手電筒繞在後面，怕被鬼捉住。唉，現在……一會兒，大門咯吱一響，嚇了我一跳，是奶奶拉了我一下，我倆便悄悄進門，走到院子里，我瞟了一眼母親的偏房，燈熄滅了，一片漆黑，院子靜悄悄的。第二天，母親沒有起床挑水，也沒有給豬尋草，接連幾天，母親眼淚簌簌的流，腳步蹣跚、神色黯然。
母親積勞成疾，眼角長出了一塊肉片，一直長，父親便托朋友一起去天水住院做手術治療，當時奶奶已經去世，就把外婆請來看門做飯，外婆說：「白天你們尋不來豬草，晚上不給你們飯吃」。我們弟妹信以為真，各自藏起了饃。晚上外婆閂好大門，並且用鎖子鎖上。我問外婆：「你也怕鬼」？外婆說：「有鬼不怕，點根火柴就走了，怕有小偷」。妹妹好奇的問：「小偷啥樣子的」？外婆笑笑，吹了煤油燈，我們把頭捂了起來，心裡很害怕，盼望母親早日回來……
今天是母親節，沒有好禮物，我只好空手看望母親，進門叫了聲「媽」，母親正在睡午覺，被我叫醒，坐起來，顯得安靜慈祥，讓我上炕，說:「今天是星期天」？我應了聲。我說：「媽！今天是您的節日—母親節。沒趕上逢集，啥也沒買，只是來轉轉」。我雖然這樣說，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母親卻說：「現在啥都有，你看孫女們給我寄來的老年人喝的奶、吃的餅，唉！她們在外面掙錢也不容易」。我靈機一動說，「媽」你看現在社會多好啊，高速公路建起了，快遞幾天就到。你看咱村裡，沒有一座土房了，村民都住上了磚房和小二樓，家家不缺錢，人人奔小康。走路有車，做飯有電磁爐，城鄉一個樣。您那時風裡來雨里去，為拉扯我們吃苦受罪，我們都勤勞善良，過著平凡的日子，安分守己，沒有給您丟臉，現在您是一位有福壽的老人，已經抱上幾個重孫了，您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把胃養好，活上百歲。不但兒孫為您祝壽，國家還給您發養老金呢。說不定有記者採訪呢。母親聽了笑得前俯後仰，高興地像個孩子，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歲，連聲說，兒孫們好，共產黨好。
正是千千萬萬平凡的母親，創造平凡的世界，推動著人類的進步，創造著美好的明天，現在，社會這麼好，吃穿不愁，母親也不太需要什麼禮物了，只是她越來越老了，越來越多的在心裡依賴於我們，她現在唯一需要的是陪伴、溫暖、讚揚和鼓勵。她要的是安全感，就像我們小時候需要她一樣。我要在母親有限的時間裡，抽出時間，有事沒事都要回去看看，說話和氣點，順從點，別讓自己留下遺憾，那可是金錢無法買回來的。
祝天下所有的母親節日快樂！
作者簡介：
毛冬梅，女，高中畢業，在家務農，2017年，由於當地學校缺少教師，被聘為學前班教師。熱愛生活，生活中有感觸的地方時，就隨心所欲，記下生活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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