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見的地方，那麼多的人為生活在拚命！
你看不見的地方，
那麼多的人為生活在拚命！
文 | 夏炳文
夏天水果真多，甘甜又多汁，這麼美好的東西怎能辜負？咬一口，就想咬第二口、第三口，體內的水便不容易控制。我將每周透析由三次改為四次，痛苦是多了一點，扎針的痛苦，久卧的痛苦，但也能多享受點生活的樂趣，喝水的樂趣，吃水果的樂趣。原來是周三上午透析，現在周六也改為上午，五點多起床，洗漱，吃飯，六點多趕到醫院，一上午便在透析中度過。這樣早起的日子，每周兩次，一年一百多次，無論風霜雨雪、寒冬酷暑。
說實話，這樣的日子久了，就會厭煩，再往前看看，需要一輩子的光陰來對付疾病，而且沒有任何希望，便會心情沮喪，常常心力交瘁。睡夢中被鬧鈴驚醒，努力地睜開眼睛，賴會兒床，懶洋洋地穿衣，無精打采地刷牙洗臉，雨雪的天氣，寒冬的天氣，一開門透心涼，到醫院再紮上兩針，躺上四個小時，心裡就很憋屈——到底為了什麼，我要這麼辛苦呢？和我一樣，血透室那些病友常常抱怨：怎麼得了這種絕病呢？這個「絕」，是方言，倒霉的意思，還特別倒霉。
到小區門口吃早餐，或湯包店，或生煎店，或餡餅店，想吃什麼吃什麼，但起得早，沒食慾，不吃可不行，透析消耗大、餓得快，容易低血糖、低血壓。問一問，早餐店的人都是夜裡三四點起床，著急忙慌地，痴眉不醒地，燒各種粥，做各種麵食，炒各種小菜，然後，一面招待客人，一面忙活著，一刻也不得停歇。
早餐店裡，都是學生，穿著校服，背著書包，有家長陪同的，有獨自一人的，都在急急忙忙地吃早餐，或者忙著打包帶走，然後腳步匆匆地上學，學校的鈴聲一聲緊似一聲。那時也就六點多鐘吧，算起來，他們至少五點半起床，也許更早。估計，他們晚上睡覺一定也很遲的，因為總有寫不完的作業。這樣早起的日子，不是我的每周一次、兩次，而是天天如此。
走出早餐店，路邊一位環衛工人正在掃地，是一位老漢，瘦削清癯，有一種病態，看樣子，沒有70，也有60歲往上，或許並沒有那麼老，常年辛苦勞作，讓他看起來更衰老些。和他聊了幾句，早上四點多起床，一直忙到七點，回家吃飯，然後再回來清掃，幾乎要忙一天。路面一張紙都不能有，發現不幹凈的地方，常常要被扣錢的，本身工資就不高。
馬路邊，站了一大群的小學生和家長，他們都在等學校的校車。有些小學生手裡拿著早點，正在吃早餐，有的家長還穿著睡衣，張大了嘴打哈欠，引得大家哈欠不斷。夏天電閃雷鳴下暴雨的日子，冬天北風呼嘯飄大雪的日子，我都能看到他們，準時在等校車。我常常感慨，可憐的孩子們，需要這麼起早貪黑嗎？
交叉路口西北角，是一個報亭樣的房子，並不賣報紙雜誌，只賣簡餐，壽司卷飯、手抓餅、涼皮涼麵、烤腸、豆漿、奶茶、八寶粥、飲料什麼的，還給電動車充電，一對年輕夫妻，不停地吆喝叫賣，早上看到他們，中午看到他們，晚上看到他們，從天亮忙到天黑。有時，還有一位老婦人在幫忙，可能是他們的母親？也許吧。
六點多鐘，我來到醫院，和停車收費的門衛打招呼，醫院來多了，我一直在刷臉，這裡的人都很熟悉。他躺在值班室里，打著盹，值班一整夜，天亮來人交班，然後回家吃飯休息。小小的值班室，冬天凍死人，夏天熱死人，還有蚊蟲叮咬，很難熬的。廣場上，一位姑娘推著病人，應該是她的父親吧，坐在輪椅上，嘴角斜向一邊，是腦溢血或腦梗？抑或是別的什麼病，反正偏癱不能行走。姑娘一手推著輪椅，一手給病人按摩。
進入門診大樓，就是急診室，救護車拉來一位急診病人，擔架上有血，救護車到急診室，一路都是血，看樣子傷得不輕，值班醫生緊張地忙碌著。隔壁收費室里，一位年輕的姑娘揉著眼睛，正在收費，一副很疲憊的神態。門診大樓里，清潔工正在拖地，看樣子工作了一段時間，因為已經完成得差不多。
到血透室，燈火通明，護士正在忙著開機器、提A液B液、機器自檢、裝透析器，然後給病人上機器，給病人量血壓，填寫透析單，處理各種突髮狀況，然後替換著去吃早飯，要一直上班到中午。
中午透析結束，我回到家，和妻子說起這些人、這些事，她深有同感，也給我講了一件事情。一個年輕人，在電信公司上班，單位挺好的，工作也很忙，中午十一點半下班，就去參加美團，專門給人送餐，下午兩點鐘再去上班，中間抽點空吃午飯，就為多掙那一份錢，辛苦得不得了。
看過一則新聞：，山東幾位農民工在杭州打工，每人各帶了60斤煎餅，天天午餐都吃，夠吃四個月。他們每天早上6點起床，7點開工，一直工作到下午5點半才能下班。帶的煎餅夾著大蔥就是他們的主食，還有老家帶的黃豆辣椒醬，偶爾配上點榨菜條。看過一個視頻：深夜，一位送快餐的小哥，工作結束後，餓了，點了幾支烤串，伏在餐桌上，哭了很長很長時間，讓人心疼不已。
原來，你看不見的地方，那麼多的人為生活在拚命，甚至一面流淚、一面拚命。我早起不容易，我透析不容易，誰又容易呢？那些店員、學生、家長、環衛工人、門衛、醫生、護士、病人、病人家屬、打工者、快餐小哥，那麼多的人都不容易。這樣不容易的日子，不是一天，不是一月，是長年累月，更是一輩子，人人如此。
小時候，我們總以為自己很辛苦，每天作業都寫不完，要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零用錢永遠不夠花，幹什麼都不自由……我們無數次安慰自己：等我長大，就好了。長大了，我們發現自己還是那麼辛苦，工作很勞累，同事難相處，領導要求高，想買房子沒錢，想買車沒錢，找對象都被人瞧不起，結婚生子煩惱更多……我們無數次安慰自己：等我退休，就好了。退休以後，我們發現什麼都不能如願，疾病纏身，煩惱不斷，兒女忙於工作，很難照顧自己，遇著不孝順的天天生氣，這個世界你看不慣的地方越來越多……我們已經沒法安慰自己，這輩子到頭了。
人人都以為自己很辛苦很艱難，別人都活得那麼輕鬆那麼自在，呵呵，怎麼可能？這個世上，誰都在拚命努力，誰都在咬牙堅持，拚命的日子不好過，堅持的滋味很難受，但不拚命、不堅持，日子將更不好過！不是只有你和我，才有那麼多的苦痛和委屈。生活中有點麻煩事，便牢騷滿腹、怨言不斷的人，實在矯情得不得了。
凌晨的夢鄉最甜，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捨棄溫暖的被窩，迎著北風外出？大雪的天氣，圍爐詩話多愜意，看看電視也很好啊，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在雪地里奔波？大雨瓢潑的日子，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吃力地蹬著三輪車，不就是為掙那幾十塊錢嗎？泛著惡臭的垃圾桶，不是為了生活，誰願意手伸進去翻撿垃圾？即便年薪幾十萬上百萬的白領人士，不是為了生活，誰又願意天天加班熬夜？就說前幾天吧，外面下著雨，風還特別大，有多少人在凄風苦雨中忙碌著呢？實在太多了，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生活的苦難就是苦難，沒人喜歡，但你無法躲避，也不能躲避。不管再苦再難，抱怨永遠不能解決問題，淚水永遠不能解決問題，只有汗水和堅持才能光明一片。早上再困，起來就沒事了；風雪再大，走出去就好了；生活再累，習慣就行了。即便被命運打倒，灰頭土臉的，也要努力站立起來，跳上一段「拍灰舞」，微笑著繼續前行。
我始終堅信——明天會更好吧？一定會的；明年會更好吧？一定會的；未來會更好吧？當然，一定會的！
既然一定會更好，那你還不趕緊笑一個？
2018年5月20日
一個有溫度的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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