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去世了，我卻不難過

我總以為忍住不要表現得難過害怕

那麼難過、害怕的事就不會發生...

外公去世了

我只是按著大人說的做

沒有表現得太過難過?

外公快離開前我媽讓我最後叫聲爹爹

可我顫抖著發不出聲

外公還是動了動頭

示意知道我來了

我強忍著打轉的淚水

開始通知弟弟妹妹們

又忙著各種瑣事

似乎沒空去悲傷

回家後做了個夢

醒來就泣不成聲

夢裡外公雙手端著碗坐在桌邊

微笑著不說話看著我們吃飯

微笑著看著舅舅哄朵朵

微笑著看著朵朵鬧騰著不吃飯

我望著外公心裡還想著

外公怎麼不吃飯啊

夢醒了

他再也不能和我們一起吃飯了

洗乾淨魚

切幾片姜

將洗好的蔥打結

一起塞到魚的肚子里

煮好

面上撒點香菜

彷彿看到外公端著紅燒魚

搖搖晃晃的走到我家樓下

喊著大小姐下樓吃飯

現在再也沒人這麼叫我了

也沒人端著紅燒魚到我家了

我們常到外公家吃飯

小學時愛書法和繪畫

沒事就在外公家客廳的老式方桌上裝模作樣的擺好筆墨

那時候外公便會指點一二

還讓我堅持

當時覺得好煩再也沒在他面前畫過

外公寫得一手好字

當過教書先生

賺工分時還會唱個小曲

家裡的對聯都是外公的傑作

再也見不到外公寫的字了

我很喜歡周恩來總理

我覺得外公氣質特像周總理

我爺爺長得也不錯

但外公多了份儒雅的書生氣

又很博學多才

聽我媽說

就是這樣的文弱書生

改革開放後

為了全家的生活

投機倒把的和別人合夥做起了生意

但也吃盡了苦頭

人力去很遠的地方拉貨

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但始終耿直重信義

從不在斤兩、質量上做手腳

因為是合夥從不私心家人

倒是外婆心疼我媽會偷偷塞點需要的東西

去年外公做了青光眼手術

我媽堅持讓他住我家

短短的幾個月時光

我們都很珍惜

我也更加了解外公

一個可愛、明智又急躁的老頭

我學著他以前照顧外婆的樣子照顧他洗漱

他會開心激動的像個孩子

我陪他看電視

他會跟我講淞滬會戰

他也會拖延到菜涼了才慢慢踱過來吃飯

我媽又生氣又心疼會說他幾句

外公會傲嬌的不吃了直接回房間

天氣好身體沒有不痛快

他也會變得很幽默

一不舒服就打電話給大舅

主動要去醫院

劉家老小惜命的根源在外公這呀

外公得了輕度的阿爾茲海默症

偶爾會有點糊塗

有次吃飯找不到他

家人急壞了

沒一會他拿著十塊錢回家了

竟然走崎嶇小路到了我姨娘家

外公已經近十年沒自己去過了

就這麼一路尋著記憶到了小女兒家

只為要十塊錢

有點哭笑不得

但也特別感動

忘了誰也忘不了自己的兒女

回家後我做了個夢

就是這樣一個老人

一輩子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走的時候也沒有大病大災

只是身體機能退化

自然的離世

連天氣都格外偏愛他

艷陽高照

預報的大雨也為了他一再的推遲

也是他老人家為晚輩謀得的最後一份福報

跪在棺木前做告別

我沒有悲傷

打開棺木摸著外公的衣服、沒有溫度的大手

瞬間強迫自己接受生死別離

外公沒有了

躺在裡面的人生生世世都見不到了

我才從無助轉為哭泣

遺體告別時

想著爺爺去世時一位鄰居奶奶告訴我

人死如燈滅

什麼都沒了

悲傷立刻擠到嗓子眼

我沒有外公了

可我媽沒有爸爸了

她的撕心裂肺應該很痛吧

娘家再也沒有爸媽

以往風雨無阻的回家雖然辛苦

可是爸媽在家就在有盼頭

我得對她好點

她只有我們了

現在想想哪怕外公就那樣躺著不說話

可我還是有個可以叫爹爹的人啊

爹爹我來看你了

爹爹我來看你了

爹爹我來看你了

這句話這輩子都用不上了

我甚至沒結婚

未來的小孩也沒有太爺可叫了

我總以為忍住不要表現得難過害怕

那麼難過、害怕的事就不會發生

可身邊的很多小事

會時不時蹦出來告訴我

那件難過的害怕的事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不是不悲傷只是假裝不難過

哭天搶地

抑或黯然神傷

確實改變不了什麼

可帶著對逝者的緬懷

生者會過得好受一點

很多的難受都是遺憾造成的

對於外公我們已然全力以赴

可無力回天

沒有遺憾

也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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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迷信

可我此刻真的希望外公在那邊吃穿不愁

我問我媽:外公外婆怎麼沒有託夢

我媽說

那說明走得安心沒有遺憾

朵朵說太爺騎大馬上天了

我希望外公真的變成天堂的白馬王子

在那邊和外婆好好的生活

缺什麼了一定要託夢

我會燒座金山銀山

別墅轎車、忠僕保鏢

永 願：

我的外公

劉建文老先生

富貴而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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