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與徐霞客的生死之誼……

書藝咀華咀嚼書法藝術之英華！

黃道周（1585-1646），福建漳州人，我們知道他更多是因為他的書法，但另一面，他還是一代通儒，理學家、易學家。出身貧寒，五代打漁為生。38歲中進士，與倪元璐、王鐸同科，歷任翰林院修撰等，後官至禮部尚書兼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相當於正部級高官。

徐霞客（1587-1641），江蘇江陰人，里程碑式的旅行家，同時也是地理學家和文學家。出生於較為富庶的地主家庭。15歲應童子試，未考取，本就無意於功名，從此後博覽群書，一生布衣而遊歷天下大好河山，留下了60多萬字的皇皇巨著《徐霞客遊記》。

黃道周行草詩卷

這樣兩個出身不同、家鄉相隔千里和志向不同、人生軌跡全異的人，卻結下了生死之誼，不得不讓人心生好奇。

徐霞客高度推崇黃道周，他遠遊雲南時曾對當地土司點評中原名士說：

至人唯一石齋（道周號石齋），其字畫為館閣第一，文章為國朝第一，人品為海宇第一，其學問直接周孔、為古今第一。

徐霞客所到之處很多都沒有路，荒無人煙，他靠雙腳穿越了21個省級區域……

黃道周對不愛功名愛旅行的「千古奇人」徐霞客也推崇備至。1630年，45歲的黃道周與43歲的徐霞客在丹陽想見，黃作詩道：

江陰徐君杖履雄，自表五嶽之霞客。

得知徐霞客去世，黃道周在獄中致信徐子徐屺：

死生不易，割肝相示者，獨有尊公。

兩個差異如此巨大的人生，卻能產生「割肝相示」的偉大友誼、成為「生死相顧」的莫逆之交，誠為古今所罕見。當然，他們的經歷也有共同之處，就是都有一對開明而有見識的父母。黃家五代打魚，卻從未放棄讀書求學，難能可貴；霞客無意功名，其父居然支持，父亡後，有母在、不敢遠遊，卻得到了母親的鼓勵支持……不平凡的家庭培養了不平庸的人才。

徐霞客小楷

黃道周與徐霞客，一個是「內聖外王」的大儒、經國濟世的輔臣，一個是遊走四方的行者、崇往世外的旅人，誰的人生更成功、更有價值？相信很多人都會認為，他們都很成功、都很有價值，因為歷史已經證明了。然而，在當時那個年代，人們也會這麼認為嗎？何為成功的人生？網上有一句評論：成功，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度過一生。黃道周之殉國，徐霞客之嗜游，無非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度過了短暫而充實的一生……

屏風上的字「我很想學徐霞客」，應為毛澤東書法集字。1959年4月5日，毛澤東在中共八屆七中全會上說：「我有這個志向，……我很想學徐霞客。徐霞客是明末崇禎時江蘇江陰人，他就是走路，一輩子就是這麼走遍了，主要力量用在長江。《徐霞客遊記》可以看。」

上面講了這麼多，與書法有什麼關係呢？

沒有什麼關係。黃道周的書法光耀千古，而霞客的字傳世甚少，從所見的看只能算工整。史書記載，他們共同遊歷、吟詩酬唱、探討學術、暢談人生、關懷天下大事，卻獨獨沒有書法什麼事；而相比於題詩的墨跡，詩更被他們看重。由此，我們要明白一個事實：

被我們當代書法人奉為國粹、作為事業、賴以生存的書法藝術，在古人那裡不過是「文人之餘事」。

今天，我們還要明白一個事實：

被古人當作「文人之餘事」的書法藝術，在今天，早已從書齋走向大眾，成為了專業的、獨立的藝術形式，所以，基於環境基礎的變化，未來書法的發展和創新也一定會圍繞這一變化而展開，古人那種我們無比崇敬的書法藝術形式一去不復返了……於是，人們開始把書法作為一種獨立的藝術表現形式（其極端者甚至認為可以脫離漢字本身）去重新審視，而沃興華所謂的「形式構成」論，也不過是基於這種變化而提供的一個具體方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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