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太郎前夜祭：在混亂之中誕生的鬼太郎

作者：雪城剎那

封面：咯咯咯的鬼太郎 第6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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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電視界、動畫界、漫畫界縱橫大混亂，藤子不二雄作品《忍者服部君》的故事，《鐵臂阿童木》與東映最初的戰隊型作品《彩虹戰隊羅賓》的故事，手塚治虫與講談社的糾紛以及講談社戰略的故事，動畫化五十周年作品《咯咯咯的鬼太郎》的故事。

【本回的《東映兒童片年代記》】

第五章 鬼太郎前夜祭 鬼太郎誕生

觀眾們好，今天開始講故事前先交代一下大方向。從這回起我們這個連載系列路線變更了，改為盡量以作品為單位講故事，在這個基礎之上對作品跳著講、挑著講。就不像之前那樣真的事無巨細仿通史了，而是揀具備一定知名度的，或與高知名度作品有直觀、直接聯繫的（雖然是什麼標準我自己也還沒明確下來）。路線變更後的第一彈，今天起是《咯咯咯的鬼太郎》的故事，不過開頭時還是先負個責任，把上回末尾留的次回預告的坑填了。

路線變更是變更了，不過不會背離主要路線。作品間的關聯和製作現場的歷史要點，以及解釋制度或企業經營的故事等，也不會就忽視掉。因為這個連載系列初衷是來講故事的，不是用來介紹作品。因此企劃時涉及範圍也很廣，比如特攝超級英雄、機器人動畫、幼女片、少年漫畫、其他零散等等。於是對於總標題叫什麼也懸而未決過，因為「兒童片」這個關鍵詞正常來說對動漫觀眾有勸退效果。不過反正整體主題已經是受眾面不大的了，後來也沒找出更能方便概括的用語，最終還是決定就這麼用著了。將來註定把本專題打造成在Anitama與《奧特系列通鑒》並列的另一連載系列。

故事接著從一九六六年的俗稱四月新番講起，這個春季日本教育電視台（NET）也就是今天的朝日電視台，開播了兩個東映的新作兒童片。一個是東映京都電視製片廠製作的電視劇，使用資源在太秦的東映京都攝影所，另一個是東映動畫製作的動畫節目，使用資源在大泉的東映東京攝影所。

東映營業部電視課的渡邊亮德課長，看上一個適合搬上電視的素材漫畫，是藤子不二雄所作的《忍者服部君》。當時製作電視節目的風險不比現在，看得中一個現成漫畫往往是百里挑一。渡邊馬上去見藤子不二雄，不過藤子不二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這名字在國內出名的還是《哆啦A夢》吧，《哆啦A夢》的原作者藤子·F·不二雄原名叫藤本弘，按日語發音是F開頭。藤子不二雄的另一人叫安孫子素雄，發音開頭是A，所以叫藤子不二雄A。不過分開叫也是二十多年後的事了，那時他們還在共用同一個筆名。有時合作同一個作品，有時各自單獨創作，不管哪種情況哪個人都以藤子不二雄署名，這個《忍者服部君》就是藤子不二雄A的單獨作品。

《忍者服部君》聽著是正經嚴肅的時代劇，然而屬於設定在現代的搞笑漫畫。十歲的主角是名忍者服部半藏的後人，從忍者學校畢業後，跑來大東京各種搞事。渡邊看中的是服部君這個角色有一張撲克臉，撲克臉一般是那種酷酷的感覺，不親近人。但服部君即使保持著一張撲克臉，嘴部卻有奇妙的變化，都判斷不出來是在笑還是在哭。眼睛也很有特點，漫畫的角色，隨著表情變化，眼珠子往往在眼眶中的位置都會變化。而服部君的大眼珠子卻總在眼眶正中央，就像面具上的眼睛。

同時期藤子不二雄A和藤子·F·不二雄還在共同合作另一漫畫《小鬼Q太郎》，一九六五年夏天製作成動畫，被東京放送電視台（TBS）搬上電視。這是收視率超過三十個百分點跟吃飯一樣的超人氣節目，東京放送電視台把《小鬼Q太郎》跟《奧特Q》組合在一起，每周於同一天在黃金時間一前一後接連播出。每個星期一到那播出時間，兩個節目的高收視率堵得其他電視台無路可走，把它們合起來叫「恐怖的QQ時間」。小鬼Q太郎有幽默感，表情變化也豐富，是賣點之一。但是服部君正好反過來，喜怒哀樂絕對不表現在臉上，號稱經過了嚴酷修行後，面對下界發生的任何事都一直擺出一張淡定的撲克臉。

（附：東京放送電視台首播時《小鬼Q太郎》其中五個季度的部分收視率，以及同日《奧特Q》或《奧特曼》的收視率。）

渡邊找上藤子不二雄A，開門見山就跟他說，想把《忍者服部君》拍成電視劇。藤子不二雄A聽了覺得你在搞笑，那張臉要怎麼演啊，能演那種無表情臉的演員，沒有的吧不存在。渡邊說沒事，就是要那張撲克臉，在屏幕上戴著面具登場。藤子不二雄A聽了，自己臉上的撲克臉立馬崩了，這發想在當時看來太過奇葩了。說好吧那你試試，於是渡邊搞定了這邊，下一步去找日本教育電視台的企劃局次長齊藤安代說定這事。見到選好的演員，藤子不二雄A就跪了。不但真找來正好十歲的童星，還是雙胞胎，然後配角是一堆專演喜劇出身的。

不過要百分百再現漫畫的意圖，果然還是困難，但是藤子不二雄A的不安在開播後不久，很快就消失了。本片放在接檔那個《間諜捕手J3》的位置播出，星期四晚上七點鐘在日本教育電視台，《間諜捕手J3》當初是一九六五年十月起播出半年，本片從一九六六年四月起播出半年。製作任務交給東映京都電視製片廠，使用東映京都攝影所的資源，東映京都攝影所是專長是時代劇。開播後到第三集，收視率就突破二十個百分點了，成為大人氣節目。藤子不二雄A滿意，說渡邊這個搬上電視用面具演的發想真是自己想不到，應該說真不愧是吃這碗飯的吧。

《忍者服部君》之後在第二年夏天，又交給以現代劇為主場的東映東京製作所，使用東映東京攝影所的資源製作了第二期。然後過了十五年，當八十年代《哆啦A夢》已經在日本教育電視台火起來之後，《忍者服部君》也第一次被製作成了動畫。也同樣在日本教育電視台，不過那時的日本教育電視台就已經改名叫朝日電視台了。

《忍者服部君》第一次被搬上電視時，雖然是實景攝影的電視劇，片頭還是有手繪畫面的。繪畫交給藤子不二雄A所屬的零工作室，這就是在同一個季度與東映合作另一個電視動畫節目的工作室。《鐵臂阿童木》被動畫化的十年前，原作者手塚治虫東漂到東京時曾住在常磐庄，後來一波從事漫畫的人便陸續慕名而來，也在常磐庄租房子住下了。零工作室就是在常磐庄結識的一群漫畫家小夥伴，在《阿童木》動畫化的那年，建立的小企業，藤子不二雄A和藤子·F·不二雄也都在這裡。

與《忍者服部君》同一季度開播的這個新作動畫，源自渡邊腦洞的一個企劃雛形，有三個要點。第一，他說一個主角活躍的科幻片不少，但還沒有很多主角都活躍的，來製作個像《七武士》那樣的片，七人的戰士共同活躍為基調。第二，明明當時主流還是黑白片，平民家居里就算有電視機也是壓倒性地黑白電視，但渡邊說我要七個人代表彩虹的七種顏色，彩虹這個關鍵詞還要放上標題。第三，要搞多媒體聯動宣傳的商法，先在講談社的《周刊少年雜誌》上連載漫畫，就是連載了上回故事中《機器人小寶》的原作的雜誌，渡邊跟那裡的主編內田勝不是剛認識嘛。

於是渡邊又去見日本教育電視台的企劃局次長齊藤安代，跟他提新企劃的事，同時派東映動畫的企劃課長白川大作去零工作室。第三章的故事中說到的，當年手塚的助手月岡貞夫和石森章太郎希望入職東映動畫，他們的面試官就是這個白川。當時月岡通過了入職了，於是後來有了東映動畫最初的電視動畫《狼少年肯》，而白川對石森則以更適合漫畫為由拒絕了，並跟石森約定以後來動畫化他的漫畫。這時的石森就在零工作室，而白川當年還是個演出家，這時也成了企劃者，還高升就任了一個課長。渡邊的意圖是，找零工作室參加新作的原案，把這個企劃給具體化，並且還設計角色的形象。

也可巧了，零工作室的人數也是七人，雖然沒有手塚。不過剛成立當時，接的第一張訂單就來自手塚的蟲製片廠。因為當時對《阿童木》的製作，蟲製片廠的製作現場實在是不堪重負，製作職員徹夜爆肝，而且經常是連續一兩周實質就把公司當住宿了。手塚只好各種下外包，零工作室接到的是全面外包的第一單，而且可是他們尊敬的手塚下的單，所以特興奮。當時送來的腳本，標題還叫《泥沼的怪人》，劇情是手塚親自寫的，後來成為《阿童木》放映順序的第三十四集。

可是零工作室里，只有老大鈴木伸一有過參加動畫製作的經歷。再就是石森當年去過東映動畫，只能叫個見過現場的程度。其他人就真是徹徹底底的外行了，跟普通觀眾沒什麼大區別。那也得硬著頭皮干，分鏡交給兩個相對來說懂點的。這集的前半是石森分鏡，後半是鈴木分鏡，然後大家作畫各自的阿童木。這幫人都是漫畫家，自有自己獨特的畫風和畫質，要不白川當年怎麼說石森不適合進東映動畫，應該堅持走漫畫這條路呢。作畫監督是什麼玩意兒，他們就更沒概念了。結果連一個主角阿童木畫出來的樣子都不統一，剩下的就更男默女淚了。就這樣還爆肝了一個月，終於完成了一集，然後交差。

手塚接貨那天是星期日，不過反正也早就沒工作日和雙休的概念了，當天就召集蟲製片廠的職員們舉行每集慣例的試映會。於是個性豐富多彩的阿童木出現在銀幕上，整個試映會過程中，全員都冷汗直流。試映結束了，藤子不二雄A還算個膽子比較大的，誠惶誠恐地問手塚一句，感覺怎麼樣先生？手塚那是緊密雙唇，一言不發，真是實在無語，這一瞬間手塚的立場上腦子裡要跑過的東西太多了。最後他才終於憋出一句：一回的播出，也沒什麼不行嘛，難得做都做出來了。零工作室的全員這才撫胸舒了口氣，最後這集也就這樣播出去了，不過後來播完膠捲就失蹤了，現存的都是出口的版本再轉內銷的。鈴木相信，是做出來的東西實在不堪入目，所以手塚羞恥得偷偷把這膠捲給處刑了，手塚給零工作室下的外包訂單也就僅此一集。

零工作室里主要五個人參加這個東映動畫的新企劃，兩人作畫監督，三人角色設計。藤子不二雄A聽了七人戰士的基本架構，說第一個反應是日本的古典小說《南總里見八犬傳》，這在日本的地位相當於中國的古典小說四大名著。以《南總里見八犬傳》為藍本來生成主要角色，於是石森就出主意了，瀕臨滅亡的星球準備侵略地球，首先向地球派遣特工。間諜是個科學家，但是間諜行動失敗，不過被地球上的女子救了。藤子不二雄A繼續發展，然後這個科學家和女子就開始發狗糧，於是科學家決定反叛母星。藤子·F·不二雄再來添枝加葉，說兩人生了個混血兒，然後科學家為了保護孩子而造了六個機器人。當然，機器人之中有個溫柔的大姐姐（小聲：這裡重要）。但是機器人完成後不久，夫婦二人就被綁架去母星了。

這樣最終就成了混血兒與六個機器人一起，七人為主角活躍的科幻片《彩虹戰隊羅賓》。混血兒叫羅賓，被六個機器人養大，然後成為彩虹戰隊的隊長，對抗父親的母星對地球的侵略。一九六六年四月起在日本教育電視台開播，這成為東映最初的團體主角超級英雄，也就是戰隊型的作品。

《彩虹戰隊羅賓》誕生後，這回手塚這邊出事了。當時蟲製片廠正在盤算著把手塚的另一科幻漫畫《七號》動畫化，但是《彩虹戰隊羅賓》居然有設定相似的地方。蟲製片廠不想撞車，於是大幅度修改設定再來，不料改完後又出事了。因為東京放送電視台出了個動畫《宇宙少年索蘭》，居然又有很多相似點。這次不比上次，上次還能一句純屬巧合解釋過去，這次是內部修改過後的企劃，怎麼又能正好出這檔子事。這還了得，是不是有商業間諜混進蟲製片廠了，泄露了企業機密啊。

那隻好再次改個底朝天，而且《七號》整個不要了，再考慮別的，手塚直接開新連載漫畫《驚奇三人組》。這回的《驚奇三人組》不比從前，從前手塚的漫畫大多在小學館出版的《周刊少年日曜日》連載。而這回一聽說手塚要開新連載了，講談社的《周刊少年雜誌》趕緊來邀請手塚說來我們這兒連載。所謂三大出版社的三大少年漫畫周刊雜誌，小學館出版的《周刊少年日曜日》，講談社出版的《周刊少年雜誌》，集英社出版的《周刊少年跳躍》。當時《周刊少年跳躍》還不在娘胎里，只有《周刊少年日曜日》和《周刊少年雜誌》相互競爭，誕生也在同一年。相對領先的是《周刊少年日曜日》，手塚一直是《周刊少年日曜日》的法寶之一。而這回《周刊少年雜誌》終於拿下手塚的新作，當時看來真是一大飛躍，好好爭了口氣。

可是講談社沒能好好享受勝利果實多久，《驚奇三人組》才連載了一半個月，第三次出事了。那個《宇宙少年索蘭》的獨家贊助商，是食品公司中的大佬森永制果，可偏偏這個大佬也贊助了《周刊少年雜誌》。到這兒本來也都還沒事的，但是《宇宙少年索蘭》也要玩多媒體聯動宣傳的商法，也要漫畫化然後在雜誌上連載一下。在哪裡連載呢，森永制果一發話，那首選自然是《周刊少年雜誌》了。好了，現在輪到手塚不爽了。雖然有沒有出商業間諜，這個事沒查出個結果來，但《宇宙少年索蘭》這檔子事總歸是已經出過了，是個疙瘩在那裡憋得慌。跟這玩意兒在同一雜誌連載，光看到都會想起不開心的事心裡鬱悶，這已經跟事實和道理無關了，是個感情上的事。

不爽的手塚直接跟《周刊少年雜誌》說，你們不要連載《宇宙少年索蘭》的漫畫版。可《周刊少年雜誌》當然有自己的立場和內外壓力對吧，不能輕易接受你說不連載就不連載了。那最後結果怎麼樣，手塚只好來一手咱們眼不見心不煩。《驚奇三人組》連載到中途停了，從《周刊少年雜誌》移到老東家《周刊少年日曜日》去，重新連載。中間還有各種糾結就不扯了，講談社和手塚各有各自的說法，還有為了和諧的對外說法。後世說起這個事，一般也已經總結成發生了很多誤會，那就算了，因為不是我們這裡要考證的重點。總之《周刊少年雜誌》失去了難得的手塚漫畫的連載權，這點當時是事實成立了。

與渡邊相識的那個《周刊少年雜誌》的主編內田勝，當時剛上任，就是面臨著這種境況。對手《周刊少年日曜日》當時除了有手塚這個王牌，還坐擁三大人氣漫畫，橫山光輝的《伊賀的影丸》，赤塚不二夫的《阿松》，藤子不二雄的《小鬼Q太郎》。然後《周刊少年雜誌》還又剛剛出了這檔子事，所以發行部數只有《周刊少年日曜日》的六成。內田得要拼了命產出能跟對手一戰的新企劃，為此他確立了三條戰略。

第一條，要有意識地重視和利用電視的影響力，也就是當時還很原始的多媒體聯動宣傳商法。第二條，絕對不去閱覽對手的雜誌。正常思路的戰法，往往會去仔細研讀對手的內容，再來擬定策略。但是內田感受到，如果閱讀了便會不自覺地受影響，這是無法避免的。然後即使沒有抄襲的意圖，自己企劃的東西也會潛意識中，混進很多讀過的東西形成要素的翻版。第三條，起用一批貸本漫畫家，以水木茂、白土三平、齋藤隆夫等人為代表。

所謂貸本漫畫，就是專門出租用的漫畫，而不像《周刊少年雜誌》和《周刊少年日曜日》之類這些買回家才能看的，是漫畫界的上一個時代的產物。內田想起用這一批之前活躍於貸本漫畫的漫畫家，看中的是他們擅長嚴肅地描寫人的題材。內田認為，手塚的漫畫有四大優勢。第一是小孩子也能簡單模仿的繪畫，拉進與孩子們的親近感。第二劇情展開的趣味性。第三是畫面有電影一般的視角，當時在漫畫界是具有嶄新性的。第四是人的讚歌，也就是說整體基調快活明朗，傳遞正能量。以手塚為頂點的劇情漫畫，《周刊少年日曜日》既然走的是這樣的路線，要想與其一戰沒法正面一較高下，就只有起用手法完全不同的漫畫家了。

內田最看重水木，看過他以前的貸本漫畫，要的就是這樣的。他請水木在東京都的繁華區池袋，一家烤肉店裡吃大餐，展開攻勢。說先生啊，目前為止日本的漫畫之中還沒有過的，含有奇妙且不可思議的格鬥場景的漫畫，請在我們這兒開個連載。

水木是從小想當畫家的人，可惜生在一九二二年。這什麼意思呢，小日本帝國政府規定男子二十歲強行服兵役，大致訓練一年後投入戰場。所以水木撞上二十一歲時已經進入戰爭後期，是日軍在戰場上最急著要人往上堆的時候。於是跟美帝打仗，丟了一隻胳膊成了殘疾人，萬幸丟的是左臂。戰後放棄為當畫家的繼續學習了，原因無他，窮得慌。讀的武藏野美術大學，沒讀完，中途退學了去當紙芝居作家謀生。

芝居是演戲的意思，紙芝居簡單來比方，大體可以當成相似於連環畫、拉洋片，在大街上說書講故事。紙芝居作家每一天都是一個決勝戰，一天要畫一卷份的故事，意味著十張畫。然後一卷可以得當時面值的兩百日元，一天畫一卷可以勉強維持生活。不過狀態不好的時候，畫一卷得花上兩三天，上廁所的時間也沒有。太艱苦了，所以三十五歲時，水木轉行成了貸本漫畫家。貸本漫畫每畫出一冊，如果出版社決定要，平均可以支付當時面值的大約兩萬七千日元。畫一冊大體需要兩個月，再平均下來，兩個月按六十天算好了，每天就是四百五十日元。比起以前每天兩百日元的時候，至少看上去確實是好得多了。

水木一生有三大代表作，後來三個都被東映搬上電視，三個都是在當貸本漫畫家的時候已經明確雛形了。接到內田的委託後水木就開始糾結，因為說起特殊的格鬥場景，當時第一反應容易是美帝的超人。那個是空想路線為主，現實直接不存在的要素，未知的生物。但是水木表示興趣上更傾向於那樣的，讓人類已經具備的能力異常發達，或是主角具有昆蟲和動物等才特有的能力。

水木從小時候開始，就經常腦洞眼睛看不見的世界，存在於這現實世界以外，雖然在今天的時代聽著好像已經是泛濫的異世界題材了。在戰場時也有過不可思議的體驗，夜裡在叢林走著，突然感覺面前就有看不見的牆壁，再也無法前進了，休息一下過一會兒看不見的牆壁又消失了。年輕時也曾行走於日本全國各地，聽取各種古老的傳說和妖怪的故事，這些體驗也都被他活用於漫畫創作中。

當時水木在畫貸本漫畫《墓場鬼太郎》，此前當紙芝居作家時，還畫過前身《蛇人鬼太郎》。蛇人是紙芝居表演者委託的要素，對於水木也就是客戶的要求。水木有個三歲的侄子，他哥哥的孩子，被水木當作蛇人鬼太郎的原型。鬼太郎有人類的外形但也不算人類，也就是異形的存在，人類和非人類都遠離他。《蛇人鬼太郎》描寫到鬼太郎五歲為止，後來空手道流行了，又畫新的紙芝居《空手家鬼太郎》。再後來不靠當紙芝居作家謀生了，《空手家鬼太郎》也中斷了。

鬼太郎是長年陪伴水木一直走過來的角色，水木考慮了很久內田委託的新連載的主題，最終決定，主角果然還是要鬼太郎。這個鬼太郎擁有自然界範圍內的能力，周圍還有很多強烈力量的妖怪，這回新作成了妖怪群像劇。鬼太郎如何與各種妖怪戰鬥，那就要設定好補助鬼太郎的妖怪了。鬼太郎的小夥伴多是日本各地自古以來傳說的妖怪，不過再又比如，水木拿一個畫少女漫畫的同行當原型，創作出鼠男。鼠男也是鬼太郎的小夥伴，是個拜金男，但總是缺錢，是人類和妖怪的混血兒。

連載版的《墓場鬼太郎》登上了《周刊少年雜誌》，相對於以前貸本版漫畫的表現，水木給軟化了不少。但仍然有足夠的魄力，內田聽說手塚看了新版的《墓場鬼太郎》，受到的衝擊太強，在自己家裡的台階上摔跤了。但是其實困難重重，因為本來在貸本漫畫時期，包括鬼太郎系列在內的水木作品就被評為奇葩。內田在《周刊少年雜誌》起用水木，又是一波突飛轉大彎的操作，加上早期連載時因為試水，所以是不定期連載而不安定。主要還是靠原本的貸本漫畫版的讀者們撐著的，可是他們不是少年漫畫的雜誌原本的主要受眾對象，已經是大學生了。給雜誌本來的目標受眾讀者投票活動，每回《墓場鬼太郎》都是墊底的。

怎麼逆轉這個人氣，內田頭疼得要命，終於想出一個大招。還是靠上電視來獲得人氣，要搬上電視腫么辦，當然去找東映的渡邊。於是內田和渡邊兩人一起，前往水木家裡拜訪他，在東京都調布市。那時是夏天，異常炎熱中，水木正坐在案前工作。他本來就丟了左臂，滿頭大汗地工作中更沒有手去擦汗，只好頭上綁著頭巾用來阻擋汗液流下來。左臂沒了，就用靠近左邊肩膀的位置壓著桌上的紙，等於是半趴在桌前，正在用渾身的力量作畫。渡邊被這鬼一樣的氣魄壓倒了，本來按套路應該是內田走上前，先介紹一下渡邊什麼人什麼來意的。但是渡邊擺手讓他不必，而是自己徑直走上前，直接張口開始對水木搭話。

【次回預告】

渡邊做了什麼，水木說了什麼，離電視上出現鬼太郎還有兩年，遭遇了什麼困難，如何達成目的，為什麼還牽扯到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其他題材和形式，次回是《東映特攝英雄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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