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又開課，是時候重拾說理訓練了

 李曉亮

作為國內頂級名校，清華每次有啥動靜，總是能激起輿論不少關注興趣。比如，因為清華體育比較知名，不僅清華師生，一般人估計也都聽過「無體育，不清華」、「育人至上，體魄與人格並重」、「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四點半」等關於清華體育的口號或傳統吧。

文明精神，野蠻體魄。「五道口男子體校」、「大清體校」，於是也成為其民間戲稱，或是清華人的自黑別稱。而去年初，清華決定恢復老校規，從2017級開始，學生必須通過入學後的游泳測試或參加游泳課的學習並達到要求，否則不能獲得畢業證書（特殊情況除外），一時也引起廣泛關注。

「會游泳才能畢業」，為何引爭議？因為，其他學校好像沒這麼嚴格。這和其他一些高校的一陣風式或跟風式所謂「跑步打卡」，甚至一個同學能綁一沓手機代跑替跑的應試式機械的所謂體育考核不同。其他學校的，上學前好像沒說必須會游泳才能畢業，入學後，發現大部分也都是「三無七不」的溫柔體育：無強度、無難度、無對抗，不出汗、不喘氣、不臟衣、不摔跤、不擦皮、不扭傷、不奔跑。

這還不只是高校如此，「中學生運動會紀錄 40 年無人破 好日子養出弱孩子」等新聞比比皆是。學校的幾百米或千米級別體測，就有接連猝死發生，甚至前段兒還有高校運動會，萬米只有一人蔘賽……

三十年來，青少年體質連續下降，力量、速度、爆發力以及耐力等各項素質全面下滑。有這一背景，再看清華「會游泳才能畢業」的校規，你會發現所謂爭議雜音，核心只是不適應，這只是一個遲到回歸而已。這樣的校規，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不是他們太嚴苛太超前，而是一般學校太功利太水，是對教育自身和對學生的雙重不負責。

而清華之所以是清華，就在於它總能在這種眾皆濁時敢獨清，關鍵時刻能挺身——繼會游泳才能畢業，清華又發一大招！網友：推廣全國高校！（5月21日《中國青年報》）這次當然不再局限於「武功」，而是發力於「文治」：日前，清華校長表示，清華將開設「寫作與溝通」必修課。計划到2020年，覆蓋所有本科生，并力爭面向研究生提供課程和指導。

為何會在此時重提「寫作與溝通」，聽起來像強推「大學語文」？從記者街頭隨機走訪看，其他學校學生反應，也是可以預料的：「我都多大了，還要上語文課？」由此疑問，當然是因為他們「均表示其所在高校並沒有類似課程開設，自己在大學階段也沒有接受過類似訓練。」而這種疑惑與茫然，透出的無知無畏，不正是反證開設此門寫作專業訓練課的必要性和緊迫性么？

似乎一般大學，特別稍微偏理工科一點的所謂綜合性大學，非人文學科的，可能對漢語、文字、文學、寫作、邏輯、時政、歷史、哲學等方面的系統教育涉及甚少。而大家甚至也習以為常，所謂「中國人還用學漢語（語文、文學）」的偏狹觀念，並不少見。

因無此長期系統的人文學術訓練，從這些年大眾文化、網路文化可以看出，審美粗鄙化、社會文盲話、網路暴戾化口水化特徵明顯。人文學習和系統訓練，與游泳跑步等體育教育一樣，並不能產生立竿見影的經濟效益，似乎屬於可有可無。就如「學中文有何用」的質問一樣，讓你沒法立馬反駁。只要沒有身體或智力殘障，似乎人人生來都會說話，從小就能跑步，這種認知錯覺在一兩人身上或一兩年內，確實是不會顯現的。但是如果一國之教育，從基礎教育到高等學府，也只畸形倚重那些能應試量化的分數攀比，而絲毫不在乎或者說不願意為了這些長期的人文或體育的精神內核而費力，那麼長此以往，就是如今充斥網路的淺嘗輒止的快餐文化當道。張大春形容「人已經不會說話」了，語言環境的敗壞，甚至有一種退化返祖，向兒語環境靠攏的趨勢。成年的男女耍幼稚、混含糊，本質上是一種力圖以「可愛」為遮掩、為修飾的偽裝，毫無對意義感等精神追求和反思，更奢談公共生活的質量和品位了。

開設的「寫作與溝通」，也非純文學課。就如受訪學生將此理解為「語文」一樣，雖說廣義上可通，但其應是指狹義的大學前的那種語文課本。此課是「偏向邏輯性寫作或說理寫作，以期通過訓練，顯著提升學生寫作表達、溝通交流能力、培養邏輯思維和批判性思維的能力。」而這正是當前從學校到社會，都普遍缺乏的一種公共能力。

退一萬步，看看大眾文化中主流的滿屏滿銀幕的，從被鄙視的流量鮮肉到所謂知名演技擔當，不少演員連基本台詞功底都無。不說多音通假字，甚至中小學時最基本的斷句、輕重音、語氣語調、語詞理解等都惱火，聽得你恨不能衝進去質問其小學文化課是不是體育老師教的……如此背景下，頂級學府重拾寫作溝通邏輯表達訓練課，真是功莫大焉。難怪網友一片讚歎：「推廣全國高校！」

「今日之清華學子，將來即為社會之表率，語默作止，皆為國民所仿效。」 「異日出膺大任，足以挽既倒之狂瀾，作中流之底柱」。這是說清華的，也是說全體學生的，所以需要推廣的，何止高校階段？從小就該系統培養孩子的基本寫作訓練和邏輯思維和公共表達的視角和能力。這種公共說理教育，宜早不宜遲，只有如此，最後收穫的才不會是一個反智反文華的低幼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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