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這裡，他只能健康
骨子裡的我
敏感者
李代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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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雖善感，
卻從不改變；
你靈魂柔軟，
卻永不妥協。
——拜倫
1
上帝才是那個最會開玩笑的人
從來不覺得人生無常。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足夠幸福的人，可生活總是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打破我的烏托邦，不遺餘地。
2018年，命運自主替我家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大年初一，全世界都是幸福的，而我家卻被籠罩在一片惶惶不得終日的悲傷中。弟弟總是睡著睡著就被疼醒，止疼葯完全不管用。甚至全身疼痛到連走路都很難，更不用說穿衣服穿鞋子。幫他穿鞋的時候，弟弟輕聲說：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好像一個廢人，老姐，我在你面前一點尊嚴都沒了。我已經說不出安慰的話，只能開玩笑地說，那你以後要對姐姐好啊，給姐姐買車買房。
2
你很平凡，也很簡單，骨子裡的你卻很勇敢
大年初七，終於等到醫院上班，我和媽媽帶著弟弟來到了長沙湘雅附二。我們就近在醫院旁租了個雙人間，每天八點不到就在醫院來回奔波，呼吸科、免疫科、骨科，不知看了多少科室的門診，無果。做完pet-ct,做磁共振，然後抽血，弟弟手上的針孔越來越多。一步一步走到活檢，媽媽顫抖地在活檢手術同意書上籤了字。做活檢前，我問弟弟，你害怕嗎？手術同意書說這個有風險。弟弟很輕描淡寫地回答我：我沒你們那麼害怕，我無所謂，這些天來已經習慣了。
在等活檢報告的那一個星期，彷彿在等死刑的宣判。在那個狹小逼仄的出租房裡，晚上睡覺的時候，弟弟說只要不是癌症就行了，什麼結果我都能接受。可也有幾天晚上弟弟哭著說，媽媽，我疼得生不如死，越來越疼了，我會不會得癌症，如果我得癌症了怎麼辦，媽媽，我好怕。我和媽媽都只會重複那幾句同樣的話，怎麼會呢，你還這麼年輕，絕對不會得癌症的，你一定要堅強，要勇敢，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姐姐，你放歌給我聽吧，我想聽歌」
「好，你想聽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
我打開他的手機開始放歌，當放到李代沫的《骨子裡的我》，弟弟聽到「我很平凡，也很簡單，骨子裡的我卻很勇敢。我還有眼淚，不用別人安慰，重新來，我還有勝算」的時候，他頓時淚如雨下，止不住地抽泣。
3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2018年3月12日，活檢報告出來的那一天，我和弟弟坐在醫院等候區的長椅上，媽媽一人去教授辦公室拿結果。等了好久，弟弟說:老姐，你去看一下，怎麼要這麼久。我打電話找到老媽所在的辦公室，聽到了老媽嚎啕大哭地和幾十年老友打電話：怎麼辦，是個惡性腫瘤，我怎麼告訴我兒子，我該怎麼辦啊!我在醫生憐憫的目光中接過報告單，淋巴瘤，還是晚期的淋巴瘤。那一刻，如墜冰窟。
看著傷心欲絕的母親，想著在外面獨自等待的弟弟。
「媽媽，你再問問醫生詳細的情況，弟弟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我走出辦公室，裝作一臉輕鬆地對弟弟說：沒找到老媽，打電話沒接。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告訴弟弟這個結果，我們尚且無法接受，何況他呢。然而弟弟卻不想等了，他向辦公室走去，固執地一間一間地探頭尋找，他走得很慢，近乎挪動。我知道，他想要一個結果，等待更讓他害怕。看著他離那間辦公室越來越近，我心跳如雷。他走到倒數第二間辦公室停下了，放棄了尋找，那個令人害怕的結果在倒數第一間辦公室。
4
我不知道今年的春天什麼時候會來
弟弟終究是看到了報告單。他盯著報告單好像看了很久，又好像才一分鐘。我看到弟弟抬起頭，問:現在呢，我們去哪？於是我們打車去湖南省腫瘤醫院。在知道結果的時候我沒哭，在看到媽媽撕心裂肺的時候我沒哭，卻在計程車過那條幽黑深邃的隧道時，我無聲流淚。我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
弟弟在腫瘤醫院住院了，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怔怔地望著天花板流淚，好像失去了整個世界。我眼中的他，是意氣風發的，是自信的，會在他高一的時候一臉自負地對高三的我說，怎麼樣，要不要我教你做數學；會在高三模擬考之後驕傲地說這次物理考試最後一題全校就我一個人拿了滿分，厲害吧！也會一臉促狹地和我說，誒，怎麼辦，你到現在都沒有男朋友，不會嫁不出去，還要在家養老。
然而這場病好像把他的驕傲自信都帶走了，2018年的春天好像也不會來了。
END
我不怕你失敗，不怕你生病，我怕你失落失意內心凋落。
我其實很害怕失去，不管是驕傲的你，還是喪氣的你；不管是健康的你，還是生病的你。
再也不會許年年18歲的生日願望，我只想一年又一年地長大，一年又一年地老去。
在我這裡，你只能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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