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壇四公子之程維：我可否束髮為筆，蘸膽汁，運風如斧
程維簡介：
著名詩人、小說家、畫者。主要著作有:詩集《妖嬈罪》《他風景》、長篇小說《皇帝不在的秋天》《海昏:王的自述》《浮燈》、散文集《畫個人》《南昌人》等。獲中國作協第八屆莊重文文學獎、入選為"中國新詩百年百位最具影響力詩人"等，以"新寫意人物畫"廣受推崇，為國內外藏家與藝木館收藏。與陸健、雁西、張況被稱為"中國詩壇四公子"。中國作協會員、江西省作協副主席、南昌文人書畫院院長。現居南昌。
《西窗下》
頭髮紛紛叛逃屋頂
剩下的，也打著挑白旗主意
我知大勢如此，無非順應天意
發落，齒松，漸入老境，不可逆
今日宜濃墨，鋪舊紙，寫重字
可以不拘小節，率性行事
飲酒，歌哭，酣卧，怒斥之
皆不打折，我每回都是被動帶入
又尷尬退出，世事如棋，瞭然也
我已經無意輸贏，一小卒
只在河邊轉悠，看風水
撈幾根柴禾，不博魚，見蛟而退
拄劍為杖，敲松子與桃李，得春風
歸西山閑居，我知世間有冤獄
有困厄男女，使風沉，雨重，地震之
我可否束髮為筆，蘸膽汁，運風如斧
西窗下，不書白字，錯了也乾脆
2018，5，12
《見 笑》
我總是讓你見笑了，從沒收到感謝
無償提供，此事已甚稀少
我又不是組織，不能帶個好頭
給你的抑鬱症扶貧，我又不是慈善家
幹嘛沒事讓你左右見笑，這等吃虧的活
我也幹了，一個捉襟見肘的人
在世間左支右絀，也不怕畏難什麼
我是為自己感動的，跟我學的，都不傻
汝等把我的洋相複製過去，又倒賣到波斯
說是中國瓷器，堪比絲綢與茶葉
皆俱潤滑人生之效，我又夫復何言
我洋相百出，被你倒來倒去
見者笑不露齒，算是對我最大的尊重
我如此天真地對待這個世界
又豈在意別人一再把我看成傻子
2018，5，11
《老 臉》
這張臉已蒼老，鬆弛，大爺級別
好像不是我的，是誰貼上去的
一副面具，可我得認帳
不錯，它就是我的，時間把它毀了
我沒有老成雕像，只是平庸，如揉皺的
牛皮紙，沒人有興趣在上面作畫
只是肌肉在塌陷，城池守不住
我又不能棄臉而逃，去頂替別人
可你的愛人，親戚，朋友甚至敵人
都認它，身份證，護照，工作證
銀行，機場安檢，刷臉辯識系統
沒它不行，我的老臉也似一張舊鈔
雖然面值只是個零頭，日漸萎瑣，醜陋
我是不會粉飾的，還是照用
如果棄之不顧，一天也混不下去
2018，5，16
《任 性》
做個低情商的人，挺好
不會跟著其他頸上的腦殼轉
傻一些不算什麼，這世界聰明人太多
咱不爭那個，吃虧也認，我的頭
肯定不會低的，更不看誰臉色行事
至於腰椎，肯定是疼的
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由俗輩說去
恕我不與高情商者為伍，俺眼拙
瞧不上，戴眼鏡也是多個道具
人生不過百年，犯不著被人綁著
我活我的，關卿何事，且覽無邊風月
做個低情商的人，酒少喝，便宜少沾
裙帶關係多半沒用
心安就是自在，清貧些又何妨
何況我有丹青水墨，千斤文字，一噸詩
別的，都不在話下，諸位，恕老夫任性了
就算坐擁書城，以後也是廢紙
2018，4，9
《惶恐錄》
人既已造出了摩天大廈
在自己造的大物面前，都感到渺小
天使在摩天大廈間飛行，也不能降低
人類的成就，天使也會感到自慚
只有落下一些白色糞便
掉到路燈桿上，粉飾一下惶恐，減少
一點負擔，盤旋一圈又一圈，絕塵而去
我站在九十六層落地窗前，看見飛機
呼嘯而來，又穿窗而過，像一支香煙
留下很淡的尾塵
2018，4，3
《聖 經》
我日常的聖經，就是衛生紙
它讀也讀不完，別看不著一字
人世大小都在上面
我蹲著，把它捧在掌心
世間很多事，都會出現在腦海
我只是默讀，像衛生紙上的經文
梵帝與飛天，都在，寺廟何處不是
何拘於大梁造，廁所，食堂，候車站
它幫我們在塵間往返，凈身，凈心
回歸白紙，不著一塵，做個講衛生的人
2018，2，18
來源：詩壇四公子
供稿：北京城市未來文化藝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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