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人的三板斧
(註：本文寫於2007年，發於社區論壇。今天看來，江湖上依舊如此，而我個人觀點並沒有改變多少。限於當時的語境，本文此時發微信公號，做了些部分的刪改，以脫離開當時論爭的具體背景，事件和人物，去蕪存菁，亦可獨立成章。)
2007-5-15
近日關於「文化」的論戰，雖然看似熱鬧，但實際上，混戰一場，過了嘴癮，而根本沒有解決其中論爭的一些問題，當然這些問題也並非當下的這些人能夠解決的，包括小小的呼拉一魚。
正所謂大愚若智也好，大智若愚也好，論爭的目的不是為了真的求得什麼結論，什麼結果。我早先就說過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論爭的結果就是讓我們看清楚了各自立場上不同的人的真面目。
說瞎搗亂也好，說玩弄對方的智慧和耐性也好，其實我的目的很明顯，就是通過這樣類似的論爭來尋找朋友。當然，有時候，論爭的「敵人」也可能就是朋友。兩年前和某「大師」的論爭至少讓我尋找到了幾個值得交往的朋友，這次也不例外，這得感謝各方發言的朋友。
開場白說完，切入正題。我要說的是，通過這數天的展示，大家應該看到了，所謂「文化人」的嘴臉。本來，準備了一篇文章叫做「論文人的無恥和無恥的文人」，但卻沒有敢往下寫。原因是自己也在這個魚缸里，算不得清白。
在昆明這個不大的地方所謂的「文化圈」里混了近十年，什麼樣的牛人都見過，什麼樣的怪事都親歷，實在是印象深刻，有得一寫。但因為涉及太多的現實中的人，朋友、師長，因此考慮再三，還是沒有敢寫了下去，畢竟呼拉也有小小的私心，還想繼續生存下去。
但不寫又實在像泡屎一樣，不拉出來，鱉著難受。因此只好以點帶面的胡亂總結一下自己的感受，結合這幾天的論爭，也算是一個總結類的東西，信不信由你。
我要說的，就是無論網路上還是現實中，當下「文化人」的三板斧。
第一板斧：用文化壓死你
我們知道，正常生活的老百姓是不會，或者較少提文化這個詞的。什麼人在提這個詞，大家心知肚明。至於這些人為什麼要老是強調文化，大家不清楚也有所直覺。蓋因，文化的劍一出，對於使劍的人至少有自我滿足和壯膽子的作用。至於這劍是真是假，是不是道具，一時之間還是會嚇唬得到很多無知善良的老百姓的，但正所謂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名眼的人一看就知道那劍的力道和質量。
以「典故」，「名言」，以及一些專業名詞打成文化之劍，甚至於生造些黑話，故意使人不懂而顯現自己的深厚，這是文化表演分子慣用的伎倆。我所欽佩的詩人白居易以及作家房龍之偉大就在於他們根本不以文化的道具來裝扮自己，也因此，我從沒有聽說過前人評論引經據典的王摩詰會比白居易有文化的說法，更沒有聽說過豐子愷把《源氏物語》翻譯的很通俗很淺顯，裡邊沒有什麼典籍經言之類，而別人就說他沒有文化了。
早些年，不是就有人「言必稱希臘」么！為什麼言必稱希臘？因為那樣顯得有文化唄。那時候的學子有幾個了解希臘的神話以及哲學呢？而今的文化人們，言必稱什麼呢？開口尼采哲學，閉口人文主義，小資類的呢似乎侃些張愛玲、西洋歌劇之類也可和城市民工徹底劃清界限了。這樣就形成了，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就叫文化，比如黃帝戰蚩尤制勝的關鍵是發明了運送物資的獨輪車之類，然後用這樣的文化冷知識，生僻石頭徹底壓死別人，這無非就是「文化人」們的慣用伎倆吧。
而當下這些所謂的文化人，開口閉口的人名、書名，只能說明對自己的徹底不自信。為了寫這文，我也只好用些這樣的伎倆，但看過我呼拉文章的人都知道，我向來用的都是自己的語言。而在二十五歲以前，我也愛這麼折騰，一個文章出來，每段都硬是要加上寫典故、名言之類，比如寫一個人艱苦奮鬥，必加「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或者「天行健，君子以……」之類，因為可以得高分。甚至也可以嚇唬低年紀的小學弟學妹，獲得些「知識青年」的榮耀。
此年紀之後，我在一次戀愛中徹底放棄了這種觀念。因為當我聰明的以為文化的式樣別人很喜歡的時候，我徹底的經歷了失敗。失敗的原因很簡單，對象雖然沒有看多少書，但是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生，分手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令我至生難忘。她說：「如果你真的有文化，用得著老說自己是文化人么？」後來我想了足足一年，還是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之後到現在的10年間，雖然我看了更多的書，學些了更多的課程，經歷了更多的事情，但我發覺世界之大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也因此，我不敢再說自己有文化了。
我說自己的經歷，只是想說，文化人用文化武裝自己其實跟流氓用無賴武裝自己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無論你有文化也好，或者根本沒有文化卻裝有文化也好，如今的人（不僅僅是小女生），因為接觸「文化」太多，聽文化太膩，就算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所以，拿文化來壓人，諸如「不讀兩噸半書，不要談文化」之類，早已經失效了。甚至於，拿文化去壓低別人，直接就是一無恥的手段，為真正的文化人所不齒。
第二板斧：以道德評判代替價值評判
這是當下所謂文化人的另外一常用手段。他們在論爭的時候，不是依照事實，就事論事，而是斷章取義，逮別人語句的小尾巴。更有甚者，一言不和，就拿出道德評判的暗器，亂射一通。遠的不說了，我記得兩年前，某大師和我論爭的時候，先後就給我下了十八個評判，什麼意淫犯、傻A、白痴等等。最好笑的是有一次，在根本沒有見過我本人的情況下，判斷我肯定長得不像個人樣，所以一定是失意，自卑，導致心理，生理變態之類。
到這次的論爭也一樣，好像先把別人臭了，貶低成流氓，壞人，民工之後，似乎自己的立論就是對了，正確了。當然這次大師不能信口開河了，因為見也見過幾次了，怕是騙別人尚可以，騙自己對子女教育也不好，收斂了許多。反倒是迎上前來的幾個新走狗，還來這一招，不敢正面交鋒，寫出些有論證，有證據，有事實的文字來，卻在一旁造謠誹謗詆毀，無所不用其極，只可惜如今不是文化大革命的時代，不是你那麼污衊就會有人信的，畢竟見過呼拉的人多了，事實怎樣，大家清楚。
這裡，順口說一句，歷史上，最壞的是什麼人？文人。因此史書里說「義多出自屠狗輩，無情最是讀書人！」整人的，害人的，都是文人，絕對不是目不識丁的老百姓。所謂「聖人出，天下滅」也包含這層意思。
好的文人，或者文化人有沒有，有！可惜這樣的人大多是不出來說話的人。出來說話的大多是些偽文化精英，幫閑階層。某大師從一個憤青轉變成一個固守「知識」，強調「文化」的聖鬥士，連嘲笑文化和嘲笑「文化人」都分不清的邏輯，實在令我不能不一聲嘆息。
在哲學上，判斷基本有三種，倫理判斷（道德判斷），價值判斷，審美判斷。他們領域和範疇都不同。講什麼是文化，說文化為何物，那是價值判斷和審美判斷的範疇。偏偏一些粗陋的人要把它混起來，以亂視聽。說知識上的事情，要扯到為人、資格，學術地位等等之上，好像不是個大學叫獸，文聯主席，國家一級作家，就連講文化的資格都沒有！此等見識，就算你真的如大師所說看了兩噸半的書，其實連文化的最簡單的道理也還沒有粘邊。
也因此，我們一聽到前幾年某知名老作家開口評論莫言的《豐乳肥臀》第一句話「作為一個軍旅作家，竟然用這樣格調粗俗的名字作…….」我不知道是要悲哀還是該怪笑了。
第三板斧：永遠的好為人師
俗話說「文無第一」，今天你寫了好文，有見地，你就是最棒的。明天他寫了好文，眾人喜歡，他就是最好的。哪裡有永遠第一的名號和架子？人非神仙，又哪裡有永遠正確的思想和見識？
而當下所謂的「文化人」永遠把自己擺在偉大、光榮、正確的地位上，看別人都是傻瓜、白痴，也因此逐漸養成了指點文字，甚至指點別人思想的地步。作為論爭，不是寫出些有力的東西來闡述自己的觀點，而是教大家來看對手的觀點，你看，他這裡又怎麼錯誤了，你看他這裡這麼寫是這麼個意思！呵呵，你們累不累啊，真當看文字的都是些小學生？需要你們手把手的教學和解釋？
這使我想起中學時候的音樂欣賞課。那個老師不厭其煩的給我們說老貝的《田園》裡邊哪裡是小鳥在歌唱，哪裡是風閃雷鳴。後來我舉手報告說，有一個地方，我聽不是小鳥嘛，我感覺是屋頂漏了…..，她說我搗亂，就罰了我站。還有一件事情是，大學一老師經常引用薩特的話批評我們年輕人說：「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是薩特說的，別人就是我的地獄，自私自利……就求自我，根本不顧及別人！」我就納悶了，心想那麼偉大的存在主義哲學家應該不會這麼說吧，後來就查證，自己去讀，才發現這話果真還有後半句就是「別人也是我的天堂！」後來這老師再引用的時候，我就用這個抗議了。我看得出他當時的惱羞成怒，大大的下不來台，可能當天晚上就發病了。由此有沒有落下病根我不知道，這是把我們全當成白痴的結果，怪不得我。
就我智慧能理解的是，事情多半是多元，豐富，多姿多的。冰雪，霧氣，雨露，江海，各自形態存在，哪裡有對錯，高低，好壞之分？文化讓我們具有區分這些的能力，但不是要讓我們替代神，來輕易判定什麼。更何況隨時當自己是哲人王，指導別人的語句，行為，生活，甚至恨不得鑽到人家腦海深處去安裝個「標準」開關。
我不覺得別人比我聰明多少，我覺得別人也不比我笨多少，在一個魚缸或者水桶的國度區域里，智慧和文化水準不會超過這個區域的最高者。因此，我根本懶得跟任何人比較什麼狗屁的文化水平。如今的社會，人人都有思想，個個都會寫點文字，有什麼好比的？要比豈不是變成周星星的滑稽了么「誰比我苦啊！」要比就比那些別人做不了的事情。比如像呼拉我一樣的騎個自行車一個人從瀘沽湖翻越崇山峻岭，過5000米雪山埡口，整400多公里無人區到稻城去，或者是在5400米的雪山頂上裸奔一次，而不是在這裡拿文化瞎扯淡。
至少也是面對面，真槍實彈的來交鋒，面對面的來論爭一番，不要像某大師一樣，每次聚會就真的是像結巴一樣，只會喝酒，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等躲到鍵盤上，屏幕後，就依靠百度奶奶來拼湊邏輯，羅列會引起便秘的生僻知識屎疙瘩語句，造槍造炮。如今的網路上寫出來的文字，跟如今的文化人一樣，水分的確多得很。但只要酒桌見面，何等氣量，何等思維水平，知識儲備，文化變通就偽裝不了。所謂行家開開口，便知有沒有。當然，韓非之另類例外。
話說到這，已經夠長了，耗費了我早晨幾乎兩個個多小時的寶貴時間，就此打住。最後我還得強調，我的確不是一文化人，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但願永遠不是。因為知識也好，學問也好，至多不過是我的一種愛好，一種自然習慣，如同吃飯、喝酒、穿衣、排泄一樣，不過是一種簡單的生命本能，生活需求而已，無關乎其它。
配圖 呼拉魚 1、喜州田野 2、洱海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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