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為了保護鹿，BC省還要繼續殺狼？
即使住在溫哥華島上，你也不見得能邂逅那些
生活在島上最北角
神出鬼沒的
海岸狼群。和牠們在內陸的親戚們不同，這些基因獨特的狼生活在偏遠的河口，以海鮮為主食。
BC
省海岸狼拿海鮮當主食，包括海豹、海獅、鯡魚和鮭魚，因此常被稱為海狼。攝影
:Ian McAllister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
British Columbia,
以下簡稱
BC
省）
森林、土地和自然資源運營和農村發展部稱，溫
哥華島上大約有
250只狼。
這些徘徊在海洋與陸地間的生靈本可以在這個地廣人稀的荒野國度中恣意奔跑、暢遊，但現在它們的生命受到了來自人類的威脅——
BC省政府正在
捕殺牠們，而牠們內陸的同省親戚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
。
那麼BC省政府為什麼要捕殺這些狼呢？就像20世紀初的美國為了保護落基山脈中的野鹿而大舉屠殺野生狼一樣，
BC省做出此舉是為了挽救其境內瀕危的山地馴鹿，
使其免於局部地區滅絕
。
根據
B
C省
森林、土地和自然資源
運營和農村發展部
的資料，南塞爾柯克地區、南和平地區和北哥倫比亞地區的馴鹿群已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該部稱：狼是南和平地區馴鹿死亡的主要原因，這個地區有37%的成年馴鹿命喪狼口。
BC
省在這些地區的計劃是消滅這裡所有的狼，以保護仍活著的馴鹿。該部在一份聲明中表示：「至少要殺死目標區域內
80%
的狼。理想情況是全部都幹掉。」他們目前正在考慮是否要延長
BC
省今年春天的捕狼季。
直升機殺狼
這樣的理由看似有道理，馴鹿要滅絕了，殺掉吃馴鹿的狼，馴鹿的數量就會回升。
然而大自然的生態遠遠不會這麼簡單，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高中做過的一道生物題：假定在一個由草原,鹿和狼組成的相對封閉的生態系統中, 把狼殺絕, 鹿群的數量將會如何變化？答案是鹿群的數量首先會由於缺乏天敵而上升, 但一段時間後會由於食物缺乏等因素而下降。事實上，BC省
森林、土地和自然資源
運營和農村發展部
在指出狼是馴鹿死亡的主要原因的同時也承認，
由於工業發展和娛樂活動所導致的棲息地喪失也對馴鹿數量產生了不利影響
，這些活動包括石油和天然氣、採礦業和林業。
儘管政府科學家說殺狼是必要的，許多獨立科學家都對此持懷疑態度。他們認為在沒有採取重要措施去修復和保護馴鹿棲息地的情況下，就使用這種手段並不會對馴鹿的復甦產生任何有意義的長遠影響。
瓦爾哈拉荒野協會（Valhalla Wilderness Society）的Craig Pettitt說：「人們一邊說著要保護馴鹿，卻又在清楚馴鹿需要棲息地的情況下砍伐樹木，破壞它們的棲息地。」
當原始森林被砍伐殆盡時，營養豐富的棲息地就喪失了。而伐光森林後，那些剛發育的植物又吸引了鹿和駝鹿，這就會帶來更多的狼，它們會捕食馴鹿；道路和輸電線路也限制了馴鹿的藏身之處，並方便了狼的行走和狩獵，使它們成為更成功的掠食者。Pettitt說：「結果，我們正在減少馴鹿的食物來源，破壞它們的棲息地，還順便為狼提供了便利。
」
曾在加拿大北方馴鹿復甦科學小組（
the science panel for Canada
』
s boreal caribou recovery
）中任職的蒙大拿大學野生生物學教授
Mark Hebblewhite
說有合理的證據表明，殺狼會為北方林地馴鹿這樣的瀕危物種爭取恢復時間，但沒有證據證明狼控制對鹿種群有任何持久的影響。
「關於以保護馴鹿為名義而進行的狼控制的真正問題是：
目前採取了什麼措施來保護它們的重要棲息地。
總之，在阿爾伯塔省和BC省的石油產區是不夠的。」 Hebblewhite告訴DeSmog Canada。
他收集了馴鹿棲息地的石油和天然氣活動數據，並確定了
2004
年以來在阿爾伯塔省馴鹿活動範圍內鑽探的
19000
口井。他說，一邊滅狼一邊又繼續通過石油天然氣勘探和工業砍伐破壞馴鹿棲息地是毫無意義的。
沿岸雨林保護基金會資深科學家也是維多利亞大學兼職教授的Paul Paquet同樣對這場戰爭給狼帶來的長遠影響表示憂慮。他說，狼一如既往地捕食馴鹿，但這並不是馴鹿衰落的根本原因。「
我們的資源產業使得馴鹿的棲息地環境不斷惡化。簡單來說，人類正是導致馴鹿瀕危的罪魁禍首…然而政府習慣於消滅狼群，而不是採取相應措施保護、改善或修復馴鹿的棲息地。狼成了替罪羊
。」
那麼BC省政府為馴鹿留出了足夠的棲息地嗎?
儘管政府在進行「狼部分捕殺」計劃（Wolf Cull）的同時也在實施其他措施，包括將懷孕母鹿圈起來以及禁止在一些重要棲息地上進行人類活動, 例如煤礦開採，石油和天然氣開發以及雪地摩托車的使用。但
在2007年山地馴鹿恢復實施計劃（MCRIP）過程中代表Revelstoke-Shuswap規劃區的Virginia Thompson認為該省做得還不夠。她說: 「他們在這個規劃區內做的任何有關棲息地修復的工作都是一種假象。」Thompson回憶道，2007年科學家們向BC省建議在Revelstoke-Shuswap規劃區中另外留出大約3.4萬公頃的馴鹿棲息地，在這些棲息地內不允許砍伐樹木。該省同意拿出1萬公頃。可是，為了能繼續照常進行森林工業的活動，即使是這麼少的土地面積最終也因修正和
漏洞而被削減。
「
這是一場極端而又過度的大屠殺
，」
Thompson說，「他們甚至連在上一個恢復計劃中承諾要做的最低限度的棲息地控制都沒完成。」
太少太遲
由於已經實施了一些有效措施去修復馴鹿棲息地，一些較大的馴鹿群如哥倫比亞北部馴鹿群，可能仍有時間恢復。但對於另一些較小的鹿群來說卻可能為時已晚。
「我們已經等了太久了。所以現在看來，我們是在試圖阻止馴鹿數量的下降，而不是在恢復這一物種。這是政府做的最後一點讓他們看上去像是在做事情的努力。
但自始至終，對棲息地的破壞仍在繼續
。」
Hannah Barron說。他是狼關注（Wolf Awareness）的保護負責人。
BC省政府表示要讓馴鹿群停止衰落，需要控制捕食者與獵物的比例。為了說明這一點，政府突出強調了南和平區——自「狼部分捕殺」計劃開始以來，那裡狼控制區的馴鹿數量已從166隻增加到192隻。相反，在非狼控制區，成年馴鹿死亡率仍然居高不下，而小鹿的存活率很低。然而，在南塞爾柯克地區，2017年的狼管理報告中顯示，該計劃並未證明它對馴鹿數量的增加有成效。
就讀於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土地與食物系統學學院的Sara Dubois問道：「就算你們除掉了狼, 也還有其他掠食者, 還有美洲獅。接著，你們要殺掉美洲獅嗎？要到哪一步你們才會收手？」 就連
森林、土地和自然資源
運營和農村發展部
自己的科學家都承認，年復一年，狼群都在不斷恢復，以至於每年都需要大量的努力使狼群數量繼續保持在低水平。工業發展是幕後主導
過去兩年里，BC省出動直升機，從空中已經射殺了大約250隻狼。這是為期五年的狼捕殺試驗計劃的一部分。雖然該省在2014年狼管理政策里承認，
殺狼不一定有助於馴鹿的恢復，但他們還是推進了這個計劃
。今年是計劃的第四年。
我們可以從去年的狼管理計劃報告中找到一些推動「狼部分捕殺」計劃的證據。
「自2001年以來，為降低馴鹿被捕食的危險而作出的控制狼群的嘗試一直是省級重點。狼密度是減少了，但現在我們無法證實狼密度的減少與馴鹿恢復之間存在相關性。」 報告寫道，「因為已經留出了重要的棲息地來幫助回升馴鹿數量，繼續成功實施狼數控制計劃被工業部門視為必不可少的一步
。」
工業發展→馴鹿棲息地減少→馴鹿數量下降
BC省森林、土地和自然資源
運營和農村發展部
表示他們已經與公司和部門組織進行了廣泛合作, 以推動馴鹿的管理和復甦。但是Pettitt認為這一聲明承認工業正影響著政府政策。「那句話是工業部門說的。他們在操縱政府。他們說，『聽著，我們不會放棄更多棲息地的，你們去那裡，殺死狼。」BC省狼管理計劃——
缺乏科學特徵的典型例子
在野生動物管理方面缺乏數據驅動決策的可不止BC省。發表在《科學進展》（Science Advances）上的近期研究發現：
在北美地區，各地野生動物政策都缺少基本的科學規則
。
西蒙弗雷澤大學（
Simon Fraser University
）和沿岸雨林保護基金（
Raincoast Conservation Foundation
）的生物學家同時也是該研究的第一作者
Kyle Artelle對
有關
27
個在美國和加拿大誘捕獵殺的物種的
667
個管理計划進行了審核。
Artelle告訴DeSmog Canada：「我們強調判斷野生動物政策是否來源於科學所需的4個基本特徵，即
透明度、外部監察、明確的目標和證據
。」他和他的團隊發現
有60%的野生動物管理政策只擁有不到一半的基本特徵。審核的政策中，約有一半未以種群數據為依據
。「如果一項特定行動缺少任何一個特徵，你都將很難稱其為科學。」
Artelle表示，這些指標甚至不能完全描述科學過程，「它們只是基本的不容商議的要求。」
數據、分析和證據的不足並不能阻止政治家們利用科學維護和推行他們的政策
。
沿岸雨林保護基金會的其他科學家已經就這一點做了進一步研究並發表了出來。他們發現政府不時創造大型食肉動物的「政治種群」（political populations）。這些「政治種群」能讓他們達到政治目的而非科學目的。
「科學這一術語有很大的力量。這就是為什麼當科學被用來維護優選政策時，我們要小心謹慎。」Artelle向DeSmog Canada說，「有人擔心政治家們可能會在沒有確鑿證據表明活動合理性的時候利用科學來為他們所做的事情進行辯護。」
他表示
BC省的狼管理計劃就是一個缺乏科學特徵的典型例子
。BC省正在將有關溫哥華島上鹿數量下降的傳聞信息與有關島上狼數量增加的軼事證據結合起來，以證明獵殺和誘捕的做法是正確的。科學家和自然資源保護者對在島上捕殺狼的做法進行了激烈辯駁。他們認為幾乎沒有證據能支持該省的觀點，即狼是導致鹿種群衰退的元兇首惡。
太平洋野生動物組織（Pacific Wild）執行董事Ian McAllister對DeSmog Canada表示，這一觀點與證據大相徑庭。McAllister花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研究海岸狼。他說，
事實上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溫哥華島北部的海岸狼殺死了大批鹿
。「這完全沒有資料和實地研究，也沒有經同行評議的科學可以支持這一點。」
Artelle指出了一項在阿拉斯加東南部進行的調查，說道：「如果食物來源處於崩潰之中，捕食者數目將會上升。而這並沒有生物學意義。」這項調查發現鹿種群衰退是伐木活動造成的，而不是狼的捕食。
他認為政府應該讓公眾更多地知道獵殺狼的科學不確定性
。「
我們不應把科學當作一種公關手段，而是要明確地說『我們將繼續採用這種方法的原因是我們不想限制石油和天然氣開採』或者『我們不想限制經濟生產。」
他表示公眾應當更充分全面地了解馴鹿衰落的主要原因。「當我們知道狼不是主要原因時，很少有人能坦白地揭露為什麼要殺狼。」政策決策往往是在知識不完備的情況下做出的
。「
考慮到科學常常是不完善的，讓公眾清楚科學的不確定性以及這些決策是如何在這個情況下做出的，這是非常重要的
。」
編譯 | Patricia & Hess
圖片來自網路
原文：
https://www.desmog.ca/2018/04/05/seeking-science-behind-b-c-s-wolf-cull
https://www.desmog.ca/2018/02/19/b-c-continue-wolf-cull-despite-warnings-it-won-t-save-caribou
本文為原創翻譯，轉載請聯繫小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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