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牧野與斑斕夢境

最新 05-25

「很少有哪一個月，是像五月這樣，它總是清晨瀰漫著霧，午後如同酷暑，夜風卻又常常沁涼的如同山林里的流水。對於太多太多的人來說，這個五月好像是永遠都不會過去的。」

—— 阿信

對於我也一樣。

台中 & 南投

感覺如果去往的地方是同故鄉彼此間通過陸地相鄰接壤的，就不像去往有海洋相隔的地方那樣遙遠。一旦中間有大洋阻隔，跨越海洋之後，就感覺是另一派與眾不同的新天地了。這種遠不是距離上的，而是一種存在於心靈之中的意味上的遙遠。即便我們彼此間有著相似的樣貌，說著共同的語言。

台灣於我而言就是這樣一個存在。我在心裡默認將此次旅行視作我即將去往的最「遠」的地方。

提前一天從廣州去的珠海，第二天從澳門飛往台中。抵達珠海後，便從朋友圈裡得知廣州突降暴雨，心中忽的升騰出一絲僥倖，似乎得到了上天的眷顧，離開廣州避雨來了。而後幾天廣州接連的天氣不好，更是加深了心中這種可以稱得上是幸災樂禍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早早地起床過關澳門趕飛機，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機場。下了飛機後一踏入清泉崗機場大廳，就看見大廳牆面上懸掛的電子顯示屏顯示的時間是「13：14」，因為在台灣看見的第一個時刻是這個特別的時刻，我雀躍不已，正想拿手機拍照記錄的時候，它卻轉瞬即逝。

在台灣的第一天，可以說徹底地是在公交車上度過的了，我們總共坐了將近150個站的公交，突破現階段的人生記錄( 好在台中相鄰的兩個公交站相距較近 )。台中公交車相對而言比較特殊的幾點就是，前十公里免費乘車( 我一開始以為的是累計十公里免費乘車，後來發現原來每天的前十公里都可以免費乘車，真是太驚喜了 )，上車要招手，下車要按鈴，基本上所有的公交上下車均要刷卡。不過乘公交是我比較認可的快速地對城市有一個大致了解的便捷方式，因此在公交車上，我對台中有了一個大體的全覽。

一排排從眼前呼嘯而過的都是低矮的平房，路面上很多標識都用了鮮艷的色彩，因此顯得更為活潑。沿路都是數不清的藥房、當鋪和抓娃娃的店。在車上觀望街景的時候還看見兩個店鋪掛著的橫幅上寫著：「中大碼服飾」和「中大杯咖啡」。作為一名中大學子對原先沒留意到原來「中大」可以進行這樣的組詞而感到驚喜。

所謂的「中大尺碼」

在街道上步行的時候，會被台灣的機車嚇得屁滾尿流，魂飛魄散，穿著裙子站在街邊似乎可以即刻上演裙袂飛揚。這會情不自禁讓我想起小時候愛玩的一款單機遊戲——「暴力摩托」。

去青青草原的時候天空陰沉，頭暈目眩地拐了山路十八彎上山，抵達後微微下起了小雨。對這裡原先是抱有很大期待的，可是那天由於天氣原因小綿羊並沒有被放出來，我與小綿羊親密接觸，能夠被小綿羊當場吐口水的夢想就此破滅。可是既然已經來了，我也不願悻悻而歸，還是選擇買了門票進入到空蕩蕩的青青草原，感受了一下空無一羊的牧場。不過慶幸的是，竟然在之後通過天空步道下山的途中看見了步道底下成群結隊專心吃草的小綿羊，總歸還是做到了一飽眼福，雖然無法親密接觸，但也將就地算是了了一個遺憾。( 看吧，我很容易知足的啦(*?▽?*) ）

漫山遍野的小綿羊

那一天同行拼車的有五個馬來西亞人和一位福州女孩，司機師傅祖籍也是福建人。上山途中聽他講南投原住民賽德克族歷史的時候提起了電影「賽德克巴萊」。我記得我以前看過，並且當年特別出名。不過如果司機師傅不提的話我已經根本不記得這部電影了，當隱藏在記憶深處的它再次被憶起，且如今我正身處於這個地方時，這樣一種羈絆會令人產生一種莫名的歸屬感，啊，原來曾經的我與這裡或多或少有點聯繫，即便是由一部電影引起的這種微小的聯繫。

《賽德克·巴萊》是《海角七號》導演魏德聖所執導的影片，該片籌劃長達十二年、動員兩萬人參與拍攝。電影在台灣上映分為《賽德克·巴萊（上）：太陽旗》和《賽德克·巴萊（下）：彩虹橋》兩部分。內容闡述發生於1930年台灣南投的「霧社事件」，當信仰彩虹的賽德克族，遇上信仰太陽的日本大和民族，兩個族群在台灣山區爆發衝突，兩軍交戰，賽德克族頭目莫那魯道率領族人三百多名勇士對抗日本三千大軍。

在台中最令人期待的行程當屬彩虹眷村啦。彩虹眷村原本只是一處普通的眷村社區，86歲的退伍老兵黃永阜( 這個字念fù喔 ^ ^ )老先生因為無聊在自己的屋內牆壁上用水泥漆隨意作畫，打發時光。慢慢地，他越畫越順手，逐漸由屋內畫到屋外，不久就把破舊的眷村變成了絢爛多彩的童話世界。

彩虹爺爺故事館裡的彩虹爺爺展示牌

抵達彩虹眷村的交通有點不方便，並且那日一開始我們坐反了方向，因此到眷村時已經中午十二點了，正值烈日當空，飢腸轆轆的時刻。不過彩虹爺爺的繪畫有治癒人的療效，一看見色彩斑斕的村莊，我的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一切煩惱彷彿都被拂去，這些童稚的可愛可以直抵內心世界。我還在一面牆壁上找到了「中山大學」的塗鴉，雖然此中山非彼中山，但是還是好開心。

我在彩虹眷村牆壁上發現的「中山大學」

有一個小小的遺憾是那天我沒有在眷村遇見彩虹爺爺，據說那個時候彩虹爺爺正在午睡，有一點小可惜啦。不過呢，我的自我安慰是，來到彩虹眷村就等於看見了彩虹爺爺，彩虹爺爺僅憑一己之力構建了一個世人熱愛的村落，雖然村落佔地面積不大，但是只要想到這全部都是由彩虹爺爺一個人一筆一划畫上去的，經過日積月累的描繪才形成眼前所見的此番情景，內心裡就會深深地被震撼到。等到自己變成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的時候，也希望自己也能夠像彩虹爺爺一樣保持童真，把生活過得多姿多彩。

因為我休閑時比較喜歡逛美術館，所以在台中的行程特意安排了國立台灣美術館。裡面有一個攝影展令我印象深刻，展覽名是「台灣攝影家的島嶼凝視 1970s-1990s」，攝影家的每一張照片彷彿都有話要說。

「台灣攝影家的島嶼凝視 1970s-1990s」部分作品 (一)

「台灣攝影家的島嶼凝視 1970s-1990s」部分作品 (二)

其中我最喜歡的是一個人像作品系列，名為《泰雅族紋面長老》，攝影師張詠捷曾被稱為是台灣中青代最傑出的女性攝影師。相較於作品，令我更為動容的是作品的文字介紹部分以及照片背後的故事，甚至於喜歡到重新回去看了五遍的地步。

張詠捷：《泰雅族紋面長老》

文字介紹部分摘錄如下：

1992年，正是台灣經濟邁向巔峰，都會百業興榮，人們西裝筆挺，追趕著到處泛流於股市、金市的錢潮......。當時，卻有一群沉默平靜的長者，他們依循祖先流傳下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傳統，背著竹編藤籃，以勤勞躬耕護守山林家園。他們在山間種豆采橘，植姜尋蜜......，山泉泊泊，鳥鳴嚶嚶，鋤石叮咚......，他們的眼神清澈如深谷溪流，他們的語調詠誦和緩而恬靜，他們抽著山梗摘採的竹管煙葉，吞吐山嵐般的呼息，在山間遠望日出日落，白雲靜靜飄移......。

當年的我29歲，為了探訪美麗的山林部落，騎著摩托車的我，從平原市區沿著曲折山道，一路攀爬，翻越無數蒼嶺溪谷，沿著大安溪流域，處處尋訪長者的居處。不諳泰雅語言的我，日間有清風白雲，夜間有山間明月與燦如星光的螢火蟲，陪伴我走過漫漫蜿蜒山徑。有時在荒山竹林里，有時鑽入姜園草叢，追尋他們開墾的足跡：偶爾在深夜微黃的燈火里，靜陪著長老，共飲一杯甜美的酒漿，傾聽古老悠遠的低吟，看著一雙雙蒼勁不歇的巧手，以刻苦激勵贏得睡眠，緩緩編織彩虹般鮮麗而莊嚴的布匹。

那跨越族群的溫柔眼神，恍然如昨，隨著飛奔而來的新世紀，卻已消融如遠去的風。至今，泰雅長者的容顏，依然深深烙印在我心底，那是我心中永遠的90年代，台灣，最美麗的風景。

還有一則作品介紹是關於攝影對於作者生活的重要性的，因為我閑來無事時也很喜歡拍照，所以感同身受。

自從1977年無意間發現攝影的奧妙後，攝影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此後四十年賴以為生的工具。

紀實攝影之所以有趣，是因為在工作要求或追求深度的自我學習與修鍊之外，同時也會不斷接觸到各種場所、人事、場景......，拍照的人因此必須面對不同狀況，接受刺激，乃至成長，這是一體兩面的事。而這也是攝影的本質之一，攝影者看似只是按下快門，但在往後的時間裡早已超過那個瞬間，被攝者和照片一直都在影響著我，甚至予我回饋，長年的攝影工作就像是一段日復一日的成長與無止境的修業旅程。

我喜歡觀察庶民的生活，因為他們代表了大多數人。他們的悲歡離合也就是我的悲歡離合，只是身為記錄者必須保持適度的距離，不干預對象讓其自然發生，並在恰當的機會按下快門，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熱。每一張照片都代表了被攝者，也代表了我，我們是既分離又融合。

時隔四十年再看當初拍的那張，如今我依然可以感受到拍攝當下的情況和心境。「攝影真是一件奇妙事啊！」迄今我仍常常這樣感覺。

其實在生活中，大家誇我拍照好看我也挺開心的，但是我都不敢說自己會攝影，只敢說自己喜歡拍照。於我而言，攝影真的是一門很高深的技藝，而我目前的技術粗劣淺薄，一知半解，還經常看不懂攝影教材，只是憑感覺拍照，更為準確地說只是將其作為日常生活中消遣無聊的一種方式而已，連掌握此等技術都稱不上。

但是，如果生活中有一件事情是我願意花時間，並且不知疲憊的，我就覺得是好事。

最後，台中的收尾，當然要用過了這麼久後回想起來依舊令人垂涎欲滴的「阿水獅豬腳大王煮」的豬腳麵線( 中段 )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