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人民醫院欒文忠:對神經外科專業發展的期望
神外前沿訊,近日,北大醫學部成立神外學系(點擊打開),北京大學人民醫院神經外科欒文忠教授出席了成立儀式並致辭,同時接收了神外前沿的專訪。
欒文忠教授是北京大學人民醫院神經外科創始人,至今為中國神外事業奉獻逾五十年。欒文忠教授於1984年在國內首創「大腦皮層靜脈顯微吻合」,參與了中國第一部大百科全書的編撰工作,是現代醫學界神經病學主編,於2015年榮獲中國神經外科界最高榮譽——王忠誠中國神經外科醫師終身成就獎。
在接受「神外前沿」訪問時,欒文忠教授對北大醫學部神外學系的發展期望、神外醫生如何苦練基本功、中國神外科研發展方向等諸多問題,做出了精彩的解答。
以下是訪談要點:
神外前沿:今天北大醫學部成立了神經外科學系,您對學系寄予了什麼希望?
欒文忠:這個學系不是一個空名,而要用來辦事的。從北京大學醫學部的職能本身說起,我認為這個學系要干三件事情:教學、醫療、科研,一定要有三個專門機構來辦這三件事。
第一,教學:要跟八年制教學要學時。北醫的學制從原來的五年制到後來的六年制、七年制、八年制,學制越來越長了,把我們神經外科的學時壓縮的越來越少了,比如說過去我們三天的教學,現在壓縮成半天了,所以要增加學時。
另外,這些附屬醫院教學的教學大綱要統一起來,不能這個醫院教這些,那個醫院教那些。
還有,一定要實行教學准入制。不是誰都能講課的,那是會誤人子弟的。准入制要歸學系管,准入的時候要讓一些老專家們來評審講的怎麼樣,評審通過才能給學生講課,這樣能夠準確地把教學搞好。
第二,醫療:要搞疑難病例討論,哪怕一個月組織一次,互相查房、互相交流,把臨床搞好。
第三,科研:要負責監督每年的科研規劃,以及組織學術會議。
神外前沿:國內越來越重視神經解剖,對Rhoton解剖,很多人很感興趣,您對這個怎麼評價?
欒文忠:是有一定歷史階段的價值的,Rhoton的實用手術顯微解剖學是比較領先的,但現在看起來這些學科已經孤立了,解剖是解剖,生理是生理,電生理是電生理,網路是網路,其實這些應該是一個整體。交叉學科的研究是未來的方向,尤其電生理更是一個方向。
因為我是自然科學基金的評委,所以經常提到文章創新,現在國內神經外科論文很多都是重複國外的實驗,能有點自己心得的都算還不錯的文章了。所以說在科研上要創新。咱們中華民族多少年來受孔孟之道的影響講究四平八穩,民族意識和傳統觀念限制了咱們的創新性。
神外前沿:談到創新,您覺得中國神經外科有可能發現新的入路、新的解剖結構,還是有可能在基因等層面有新的突破嗎?
欒文忠:發現新的入路是不太可能了,腦子就這麼大的地方,都占完了,現有的入路已經太多了,沒有新的東西了。
我認為要在基礎理論上突破,也就是在前期基礎研究而不是臨床,從哲學角度來講,臨床是經濟基礎,我們則要在上層建築上做文章,要在戰略的高度,而不是戰術上做文章,這樣才能趕上國外。國外的基礎研究做得特別多,特別細緻。
神外前沿:這就是您經常談到的神外的病因學?
欒文忠:對,是這個意思,還沒了解病因怎麼治病呢?
神外前沿:煙霧病的病因現在就始終搞不清楚?
欒文忠:其實煙霧病最早應當是中國發現的,在1964年發大水的時候,中國武漢醫學院發現好多鉤端螺旋體病引起顱底血管閉塞,產生一種煙霧樣的側枝循環血管。由於當時處在文化大革命時期,中國沒有發表,結果最早是在日本發表了。目前,煙霧病究竟是先天性的還是後天性的,至今還是沒怎麼搞清楚,所以說對大腦的研究很複雜。
神外前沿:您從1984年就開始做血管吻合了,您認為這麼多年來血管吻合搭橋技術有哪些進步?
欒文忠:過去搭橋手術都用於缺血性的疾病,那時候不深究缺血的具體情況就直接搭橋。現在搭橋手術的應用變得很廣泛了,比如說煙霧病可以用搭橋,另外現在會測血流的情況,根據具體情況來做搭橋。
還有一些大的腫瘤切除之後,影響了顱內正常血管的供血了,這種情況也可以做搭橋手術。還有大的動脈瘤,結紮不了,載瘤血管斷了,可以用頸外動脈系統來搭橋。
而且搭橋現在也分得很細了,比如用高流量搭橋還是低流量搭橋要根據不同的病來選擇。
神外前沿:目前國內搭橋手術有哪些不規範之處?
欒文忠:當初是Yasargil跟他的老師同時首先應用的這個手術,Yasargil說過,我也不確定這個手術會給神經外科帶來福音還是災難。
我覺得如果亂用搭橋手術,什麼病都搭橋,那麼這就是一種災難。所以說應該把搭橋規範化。
神外前沿:您認為現在國內搭橋手術的現狀怎樣,應該鼓勵更多的發展還是應該有所限制?
欒文忠:我覺得重要的是個體化治療。
神外前沿:現在有很多青年醫生學習搭橋,您對他們有什麼建議?
欒文忠:要從基礎學習。Yasargil做搭橋手術的時候,他有《顯微神經外科培訓方法》這本小冊子,他嚴格按著小冊子訓練一年,並且在每次做搭橋手術之前一天要做一個動物實驗。
在中國很多醫生根本沒有這個訓練,拿起顯微鏡就開始做搭橋,做得太粗糙了。首先應當有基本功,我看到很多報告裡面醫生做顯微手術的照片,姿勢都是不標準的,一看就是沒有經過特殊訓練。所以說,要經過訓練之後才能做搭橋手術,不是一上來就能做的。
神外前沿:外科醫生練基本功,以血管搭橋為例,大概要練多久?
欒文忠:根據醫院的情況來練。我練基本功的時候是在華山醫院,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時候也在練習基本功。那個時候的線是國產十個零的線,針頭非常細小,甚至肉眼幾乎看不見,我每次都把線用到根上,練習完把針頭保存起來,最後攢了整整一盤尼西林瓶的針頭,可以想像我當時下了多大的功夫。
盤西尼林瓶
神外前沿:現在年輕醫生這麼勤學苦練的話,會耽誤他們發論文的時間吧?
欒文忠:論文是要根據發現的問題研究成果來寫的,但現在有很多人寫論文就是為了晉陞,這太坑人了。我寫一篇加上你的名字,你寫一篇加上我的名字,能湊一篇是一篇,所以國內論文質量才上不去(數量上佔世界第一位)。
神外前沿:您覺得神外手術的進步空間在哪?
欒文忠:有兩個。一是術者本身水平的提高,這已經到很高的水平了。現在的普通神經外科大夫做同樣的手術,都能做得比那些老前輩漂亮得多,這是跟時代進步、手術觀念進步有關係。
另一個因素是設備。現在有很多新的設備,尤其是內鏡方面發展很快,顯微外科在導航、止血等方面的技術進步,都讓醫生做手術更得心應手。還有一個是神經介入,我覺得神經介入30%靠醫生,70%靠設備。
神外前沿:未來真正的開顱手術會不會佔比越來越低,也就是說通過內鏡和血管內治療能夠解決很多的疾病?
欒文忠:還是要根據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能說哪個能替代哪個。譬如說動脈瘤或動脈畸形,手術和介入誰也替代不了誰。因為對於臨床治療,尤其神經外科治療,適應症非常重要,適應症選擇不好的話,在起點上就走錯方向了。
但在治療方法是有一個發展階段的,比如從一開始的裸眼手術,到以後的顯微手術、內鏡手術,是慢慢發展的。
神外前沿:隨著以病種為核心的趨勢出現,未來神內和神外會不會走到一起?
欒文忠:以前在北大醫院的神內神外就是在一起的,在一起不好「走」,就像大內科大外科很難合併到一起一樣。現在雖然有學科交叉,但分工是越來越細的,這是個趨勢。
神外前沿:但是從功能來看神內和神外走得還是挺近的?
欒文忠:神外醫生就應該是會開刀的神經內科醫生,電生理等等都應當是神經外科醫生應當掌握的,不只是讓神經內科去做的。
受訪者簡介
欒文忠,教授,主任醫師,博士生導師。1938年生,1981~1983年在上海醫學院華山醫院神經外科學習顯微神經外科,從師史玉泉教授。1983年由我國著名神經外科專家薛慶澄教授推薦來北醫大並為人民醫院創建了神經外科專業。1985年和1988 年分別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醫學中心(Columbia Presbyterian Medical Center)學習顯微神經外科。1988年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和紐約神經病學研究所客座教授證書。目前擔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評委等學術職務。1984年在國內首創「大腦皮層靜脈顯微吻合」獲得成功,解決了靜脈迴流問題,本研究在85年紐約國際會議上宣讀。1988年又首次提出「腦瘤術後並發遠隔部位硬膜外血腫」的嚴重併發症,從神經解剖學觀點進行了病因學探討,並提出了預防措施;1989年又提出了「複發性腦膜瘤」的新概念,從細胞生物學行為上進行了分析;從1992年開始對禁區腦幹的腫瘤進行顯微手術治療,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在國內首先對腦腫瘤磁共振波譜進行了研究。
掃碼:神外手術信息匹配
※清華大學玉泉醫院完成一例2月齡嬰兒顱內巨大動脈瘤手術 國際尚無此類報道
※301醫院余新光:手術學組將制定腦膠質瘤手術相關指南與取活檢標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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