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風文苑】李尚飛散文：走著，走著，睡著了
走著
走著
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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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睡著了
文/李尚飛
或許是由於那午後和煦的暖陽，它在花間草際靜默成一張溫軟的床；或許是由於昨夜的宿醉，黑暗中的積澱化作白晝里的迷茫；或許是從來沒有停止過的腳步被風吹得酥軟，可眼前的路卻仍在無際地綿延。走著，走著，感覺到一絲透明的睏倦。
那時，山泉一定在山的那一邊，要麼，它清澈的聲音怎麼會變得如此渺茫？那時，鳥兒一定在高曠的雲間，要麼，它的鳴囀怎麼會變得那麼杳遠？自然的音響，全都退隱在遙遠的彼岸，留下一方隙地，讓睡眠披著輕紗曼舞在草地上。
蜻蜓飛過，用它空靈的翅膀輕輕地觸動了一下眼皮，就像中了神話中赫爾墨斯的魔棒。上下輕輕地闔上，便是永恆的黑暗。在那突然的一天，當每一朵花瓣都落在該落的地方上的時候，走著，走著，睡著了。
走著，走著，睡著了。在夢寐中，折一段柳枝，讓它劃開往日的河面，你自可以輕輕地將過去造訪。它們就停留在夢的河邊，像一幀永不褪色的黑白照片。你找到舊事的源頭，然後沿著它的絲線慢慢向前。曆數過一節又一節，你大汗淋漓地來到那個人的旁邊，你看著他，在那兒沉睡著，帶著一身的疲憊和酸軟，你看著他，知道他是由什麼構成的，而那構成的，卻被那一刻睡意正酣的他全部拋在河的另一邊。
像一朵暮春的落花，像一片秋天的枯葉，像一聲消失在那個夏天的池塘里的蛙鳴，那個人，一路欣賞著草間鶯飛，雲間雨落，走著，走著，睡著了。那時，樹根停止了呼吸，鐘聲消隱了回蕩，留給他一方混沌，讓睡神暫時的控制了他的 思想。
一隻螞蟻，奔波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一粒食物，氣喘吁吁地前進到他的身邊。忽然，它抬起頭來，看到從他身上飄起的烏雲般濃黑的睡意，驚懼地撇下食物，逃走了。
睡眠成為一道高高的山嶺，在嶺的這一邊看不到那一邊，嶺的那一邊看不到這一邊。一呼一吸之間，松子墜落，每一個都像落入看不到的深淵裡。
是睡在廟宇的廊檐下么？那時，香煙繚繞，梵唄輕叩，經聲念誦成一片煙籠霧罩的天地；是睡在碩大的芭蕉葉下么？那時，雨聲淅瀝，泅濕了文字寫成的記憶和嚮往；是睡在漂泊湖面的客船么？那時，煙波浩渺，月色如洗，濤聲匯成古今消不去的憂愁。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睡著了，在走著走著的時候。睡著了，就成一道風景了，在浩蕩的天風中，在茫然的天地間。
你指尖的溫度，還留在血脈里滾滾地流淌，而你淺淺的笑靨，卻蒼老得像冬天塞北那棵樹上最後的果子。所有的故事，都指向一個終點，在沉沉的睡眠中將它全部遺忘。
然後，在忘卻了時間的形象之後，在睡著後的無知無覺中，等待著時光一夜之間把頭髮和鬍鬚全部染白。因為，走著，走著，毫不容易，睡著了。
作者簡介：李尚飛，甘肅省教育科研專家，中學語文高級教師。出版有《在教育中美化生命》《中國傳統經典名聯賞析》等著作九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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