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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永放光芒的檯燈——「畫家爺爺」邢振齡印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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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永放光芒的檯燈

——「畫家爺爺」邢振齡印象記

|洪千惠

我是邢爺爺的鐵杆小粉絲。

10歲那年,我隨爸爸去北京琉璃廠宏寶堂觀賞邢爺爺的畫展,馬上被他那富有童趣的水墨畫傾倒了,吵著要爸爸買下他的一幅畫。誰知一位精明的浙江畫商早就捷足先登,花巨資將畫展一百六十多幅畫一股腦兒「打包」了,揚長而去。

我就對爸爸撒嬌發脾氣:「你還是他的朋友吶,怎麼連一幅畫也弄不到?」後來,爸爸便將我的懊惱玩笑似地轉告了邢爺爺,哪知他大為感動,問明我生肖屬牛,隨即潑墨創作一幅水墨畫送我。

當時我幼稚無知,只知這是名畫家饋贈的,高興得心兒砰砰跳,更不理解畫作所含之深意。平時只是常常拿出來把玩,摩挲再三,愛不釋手。隨著年齡增長,閱歷漸深,漸漸知曉,那題字的「夕陽」是邢爺爺自比,卻把我比作傾慕他畫作的「有雅興」的「牛兒」,頓時覺得他真逗,不愧為京城畫壇稱譽的「老頑童」。他竟為了當年我這個不識子丑寅卯的小女孩對他畫作的喜愛而「真如醉」了。

其實,他對「牛兒」從來都是情有獨鐘的:小時候,他是放牛娃;耄耋之年舉辦《邢振齡孺子牛畫展》,首個畫展大獲成功,眾多描摹栩栩如生,姿態各異「牛兒」的水墨風情畫,別具風采,令人耳目一新。父母賜給我的屬相贏得他的喜愛,實在是合乎情理的奇緣啊!可見,童心是不關乎年紀大小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她就是純凈純美的人性啊。

從此以後,我喜歡上了中國畫,也開始關注著邢爺爺的繪畫。每次從學校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父親的手機,打開邢爺爺的微信朋友圈,查找並欣賞他源源不斷的新作。「不待揚鞭自奮蹄」,他日有所思與時俱進,鄰居街景親情友情,筆下的題材雖小卻道理明了,跟著時代的脈搏而跳動著。他的勤奮和努力實在令人欽佩,同時始終激勵著我。曾記得,其中一幅謳歌母愛的畫作《媽媽縫補我讀書》深深打動了我們父女倆——簡直是當代的《遊子吟》啊。老爸聯想到剛去世不久的奶奶,不禁淚流滿面,也連鎖地感染了我,使我慟哭不已。

我也從他深厚質樸的畫、字、題詩……關注到他的人生。他那坎坷而樂觀、刻苦而傳奇的履歷,以年譜的形式似一卷長軸畫漸漸展現開來:

1933年,出生於山東乳山一個貧寒的農家,從小愛寫愛畫,晴耕雨讀。(是年,正是豐子愷自己設計的宅院「緣緣堂」在其家鄉——浙江省崇徳縣石門灣落成。)

1938年,就讀小學。期間,迷上了豐子愷,將《豐子愷畫選》翻閱得皺皺巴巴。

1949年,中學畢業,北上京都求生。家貧,無緣入美術院校,在同仁醫院謀得藥劑師之職。業餘自學版畫和泥塑,版畫多次參加全國美展,當選為中國版畫家協會常務理事。

1958年,25歲,年紀輕輕被打成右派,只因平時性格直爽近乎童真,加上單位要填補百分之五的指標而湊個數。從此下鄉「勞改」,可是他沒有向悲苦的厄運屈服,反倒樂呵呵當起了車把式、起豬圈糞、割麥子、背麻袋……凌晨5點起床,晚上9點收工。勞動時扛著鐵鍬引吭高歌:「社會主義就是好,右派想反反不了。」他憑藥劑師的知識為鄉親看病,用泥土捏泥人給娃娃們玩,還輸血救了一位農民……

1978年,「右派」獲得改正,回城工作。鄉親們不舍,十里相送。憑著深厚的文字功底,被調往《中國食品報》當記者,後升任總編輯。採訪、作文、組稿、授課,忙得不亦樂乎。

1993年,退休。下決心把中斷了35年的愛好——繪畫生涯重新拾起,「把失去的歲月追回來」,拿起畫筆,日夜揮舞……

時間總在不知不覺悄無聲息中,匆匆地過去。

「這麼多年,大家都在努力,都在進步。」邢爺爺的話,一點都不錯。歲月流金,一晃十年,我已長大成人,進入江蘇第二師範學院音樂學院學習。而邢爺爺也早就譽滿京城畫壇,一時洛陽紙貴。

在繁重的學習生活之餘,讓我念念不忘的,還是北京這個和藹可親的「畫家爺爺」,以及他那給我視覺享受、伴著我成長的一幅幅佳作——如看到原件可能更為震撼心靈,我想。前不久,利用暑假我又「鬧」著爸爸帶我去首都拜訪邢爺爺,實現了我多年的願望。

進得房門,我叫了聲「邢爺爺」,他記性真好:「你就是10年前吵著老爸向我索畫的『牛兒』小姑娘嗎?」我連連點頭:「嗯。」「嗨,長成漂亮的大姑娘了!」我說:「我又要向您這位名家索畫了。」邢爺爺笑道:「我算什麼名家,不過一個普通的畫匠罷了。」他的謙遜頓時讓我肅然起敬。

相聚交談之中,老爸將我剛剛獲得「2017年第三屆『敦煌杯』中國琵琶藝術菁英展演」獨奏類成人組比賽第三名(銅牌獎)的喜訊告知了他,還介紹說參加決賽的琵琶曲《春雨》就是受他的一幅畫作《春雨》啟發而選用的。他聽了大為驚訝,對我道:「我們爺孫倆可是真有緣呀!春雨,喜雨。」於是,情不自禁地背起了杜甫的詩《春夜喜雨》:「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他夾雜在京腔中的山東口音,聽起來特別親切。

這時,他籠養在窗台上的蟈蟈鳴叫起來,好似唱起清脆的歌曲,分享著我們共同的喜悅。他高興極了,馬上揮毫為我畫了一副小肖像,並題字「洪千惠未來的音樂家」,又興緻勃勃地尋找扇面畫《春雨》贈給我。

我激動得熱淚盈眶,拿起漫畫速寫本,請爸爸「咔嚓」一聲與邢爺爺拍了一張合影照。當即漲紅了臉,我對邢爺爺說:「我是個笨學生,成不了『家』的。」邢爺爺說:「不要妄自菲薄,天才在於勤奮嘛。春天播種,秋天收穫,你演奏的琵琶曲《春雨》得獎是開了個好兆頭。」他將女兒邢菲怎麼努力學習繪畫考入中央美術學院,以及留學美國的經歷告訴我激勵我,還說等我爭取考上中央音樂學院研究生後要大大地獎勵我……

他說的真對!他自己就是他言語的活寫照。他歉抑自己為「畫匠」,其實經過多年自學磨礪,他早已成為京城眾人認可的名畫家了。依照他的畫風,人們稱譽他為「現代豐子愷」,我覺得這確實是不刊之論。

他的童體畫與字,不止在技法、風格上深得豐子愷的精髓,更如評論家所言,他有機地摻和了齊白石的構圖和用筆,他的字似乎也從漢魏碑刻中汲取了厚重、老道的元素,更為持「半路出家」說的論者所忽略的,是他早就奠定了雄厚的美術基因。他聽了我對他畫作的評說,有點吃驚:「牛兒姑娘你懂得真箇不少吶。」我說,這都是受您的畫作啟發潛移默化的緣故。

邢爺爺動情地告訴我,他永遠感恩母親。幼年,他跟心靈手巧的母親學習「麵塑」,用白面或豆粉揉捏成種種小動物——兔子、青蛙、燕子、公雞、小狗、蛇……後來又搞「泥塑」,雙手一沾水一和泥就成鮮活的藝術品;成年又搞版畫……因此,他並不是簡單地照搬(或曰複製)豐子愷的畫風。他創作的以母親為題材的眾多畫作,感動了許多讀者。

有人說,對比豐子愷,他是「別開生面」、「活躍與現代」。我以為至少表現為兩點:第一,選材繁複,範圍無邊。他從經典的古詩詞、戲曲、小說的描摹到現實的山水、花草、動物、人……信筆塗鴉,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涉及題材之廣之深為豐氏所未逮。第二,率性而作,隨心而為。他的孫女邢易評價爺爺:「他手中的筆就像魔杖,畫什麼有什麼。」率性和隨心出於他的人情味和滄桑感,「似原生態的草根藝術,又像史前先人的岩畫。」相比之下,豐氏似有所拘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畫(字)的總體風格源自於童心的童真、童趣,「拙而奇巧,稚而老成,味道無窮。」其濃度與醇韻似略勝於豐氏,而絕非拾豐氏之餘唾。

我常想,文學藝術門類多多,可它們的內涵精神是相通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繪畫與書法也好似精妙宏麗的建築,那是無聲的凝固的音樂,你可以在畫和字中揣摩它的韻律美;反之,音樂是有聲的流動的字畫,你可以在樂聲中體悟它的畫面美。一言以蔽之,它們都是真、善、美的事業,是崇高的、聖潔的、陶冶與凈化靈魂的事業。正是在精神相通這一點上,學音樂的我結識名畫家的邢爺爺這位忘年交而感到無比的驕傲與幸運。「春風化雨潤心田」。這次拜訪「畫家爺爺」,我與老爸動了一番腦筋,不約而同想到了給他送一把紫砂壺。因為在邢爺爺的畫作里,常會出現這個圖形,可見他對壺的痴迷和喜愛。「壺」與「畫」在我們江南口語里有些諧音,筆小乾坤大,壺(畫)中日月長,暗示邢爺爺的藝術之樹常青。「我當努力,我還當努力!」樂觀風趣的邢爺爺豪氣不減當年。

我愛邢爺爺的畫(字),更愛邢爺爺的人。著名作家汪曾祺生前這樣評價邢爺爺:「他不是哪家門生,是天生一雙丹青手。」的確,他沒有師從哪位大師,他只是專心臨摹了豐子愷又有些超越了豐子愷,說他是豐氏未曾謀面的門生亦可;但他絕不是天生的畫家,正如邢易所言:「是後天努力的,因為我總是看他不閑著。畫啊,畫啊,就像鑄在那裡的一個鐵人似的。白天,他在太陽下;晚上,他在燈光下……」

他在畫壇成功、成名之前,他付出的辛勞世所罕見:「十指起繭,廢稿成堆。」「晨起舞墨夜讀書,錯將古稀當花季。」為此,我當場朗誦了著名童話作家孫幼軍生前曾經寫給首都師範大學教授、詩人、著名兒童文學作家金波老先生的一首詩《詠檯燈》,獻給敬愛的邢爺爺:

耐得住案頭的孤獨/不在乎頂著的是破傘還是桂冠/什麼時候都有柔和的光/什麼時候都有無聲的暖/一支燃不盡的燭/一本讀不完的書

邢爺爺笑了,笑得是那麼開懷燦爛,那麼慈祥寬厚……

是啊,「畫家爺爺」,您也是一盞永放光芒的檯燈,一支燃不盡的燭,一本讀不完的書。我十歲時,您贈予的水墨畫畫了兩頭生肖牛,是要我學習牛的耕耘不止的韌勁嗎?是您照亮了我的求學之路。我要從您老驥伏櫪志存高遠的精神中汲取自強不息的動力,相信天道酬勤,在我將來從事的音樂藝術及教育事業上取得不負您期望的佳績,為民族樂派在世界矗起中華文化復興大廈添磚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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