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國風藏民間
尾生閣
子午路的末端盡頭連著一條小巷子,小巷子里只有一家文物修補店,店名是香檀木牌匾上狼毫揮灑著的三個字——尾生閣。
尾生閣的老闆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面龐白凈清秀,與店內陳設的古樸厚重的文物器皿氣孑然不相襯,卻毓秀如玉,常年捧著本泛黃的古書,安靜的看著。店裡基本沒什麼生意,少年老闆不急不慌,搬著貴妃椅,躺在店門口,等著時間一點點轉移飄走。
太陽曬得正暖,少年老闆舒服的眯起了眼,一陣輕碎的腳步朝著少年老闆靠近,少年側頭,微微睜開眼,一個老婆婆拄著拐杖,朝著少年而來。老婆婆抱著一個古銅色的匣子,少年領著老婆婆進入堂內,把老婆婆扶到一側的太師椅上,少年接過老婆婆的匣子,輕輕打開,裡面是一副破損的畫,展開看,應當是宋代崔白的工筆畫,模糊的畫卷上依稀可見一對鷺鷥在水中交頸。在破損的畫角,留有崔白的字。
「也不是什麼名畫,只是我家老頭子留下來的東西,也算是個古董,讓蟲蛀了也是可惜,小師傅你有沒有辦法修補?」
少年老闆沒有說話,把畫輕輕翻過背面,少年拿出目鏡,細細打量著畫的後面一個德甫的刻印。
「老奶奶,敢問您家中是崔姓或是趙姓?」
「沒有的,我家中姓王。」
「老奶奶,這幅畫為崔白所做,在宋代也是一大名家。」
「值多少錢啊……」老婆婆看著還在檢查畫卷的少年問。
「百萬以上吧。」少年收了目鏡,正了正神色,看著老婆婆。巨大的數目沒有讓老婆婆表情有變,眼裡平靜的如一攤死水。「這麼值錢啊……真是留給我可惜了。」
少年拿出了工具,把畫的背面貼上一層薄膜,輕輕的把畫放在工作台上,帶上了手套口罩準備工作。
「這幅畫的價值遠不止於此。這幅畫後被李清照的丈夫趙明誠所收藏,這畫背面的印章是趙明誠的字。」少年將畫心翻過來背面朝上,撕去部分的邊緣,用小刀稍微颳去少許。
「李清照與趙明誠二人結為夫妻,趙明誠喜歡收藏金石字畫,後來政變,趙明誠被罷官,一氣之下病重,李清照為挽救丈夫名譽和性命,帶著丈夫的金石字畫四處變賣。最終趙明誠收藏的金石字畫流落人間」少年對老奶奶笑了笑「這幅畫應該是趙明誠當年收藏的金石字畫之一吧。」少年準備一塊同等質地、稍微大點的宣紙作補丁,將其平整地貼在畫心後面。
「老奶奶,這幅畫預計要修復半個月,您半個月後再來取吧。」少年老闆送走老人後,把頭頭輕輕側在畫卷上,耳朵貼著畫布,閉眼感受。
900多年前,一個6歲女孩跟隨父親走進了富麗甲天下的京都汴梁。女孩便是李清照。
8歲那年,李清照嫁給了太學生趙明誠。二人夫妻情深,琴瑟和鳴。時常一起賞花吟對,遊山玩水。李清照想這應該是她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二十五歲那年,政局發生了地震般的動蕩,家產被封,自己的丈夫被罷免官職。趙明誠就此病重不起,在趙明誠纏綿床榻期間,一位探望者曾把一個石壺交給趙明誠鑒賞,後石壺淪落到金國,這便成了趙明誠通敵叛國的佐證。
1129年,趙明誠離世,李清照為了洗刷丈夫的冤屈,她便想把多年攜帶的古董一起獻給宋高宗趙構。她追隨著皇上逃亡的路線,帶著沉重的書籍文物,踏上了惶惶不可終日的歷程。李清照一路追隨,雇船求人。
途中,她貧病交加,身心憔悴,最終,她沒有為丈夫洗刷冤屈,她與趙明誠收集的金石書畫也喪失殆盡。
李清照卒於何年何地無人知曉。她再也沒能夠回到日夜懷想、萬分留戀的京都汴梁。
少年老闆拿出筆開始一點點補色,那對褪色了的鷺鷥一點點恢復了生機。
半個月後一個中年男人,來了。
「小師傅,我來取畫。我母親半個月前讓您幫忙補的。」男人看起來有點滄桑。
「老奶奶呢?」少年老闆問。
「家母一個星期前去世了。」少年頷首低頭以表哀悼。他轉身把重新修補裝裱好的畫遞給中年男人。
「小師傅,你這畫補的好呀。補的太完整了,一點也看不出這是修補過的。」中年男人舉起畫對著太陽看。
「您言重了,我就只能補的好畫而已。」少年老闆眼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哀婉。
中年男人抱起畫闊步走出堂外。臨行前看了一眼牌匾,又折身返回。
「小師傅,不知您這牌匾上的店名何解。」
「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樑柱而死。」
中年男人撓撓頭,乾笑道「真是情深之至啊。」
少年老闆輕笑搖頭。
「非也,誠也,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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