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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些九死一生的戰地記者相比,我們離真實「還不夠近」




本公號屬於經濟觀察報·書評



編輯/日京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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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25日清晨,西班牙,布魯內特小鎮前線。




瓦爾特元帥的汽車,坐滿了傷員,突然,一輛失控的T-26B坦克迎面向汽車撞來,10噸重的鋼鐵履帶從姬達·塔羅的腹部壓過,她拚命想要躲開,可是命運抓住了她,她的身體像一枚楔子死死地被釘在了土地里。




她明白她必須放鬆,這一招還真管用,她站起來,看到天空依舊如此遼闊,然後,她聽到尖利的聲音在呼喚著她:姬達,姬達……



她回過頭,看到自己,那張破碎的臉,像一張破碎的照片,再也無法復原……




姬達·塔羅,世界上第一位真正的戰地女記者,也是第一個在戰場上犧牲的戰地女記者。





安德魯·弗里德曼,1913年10月22日-1954年5月25日一般稱 羅伯特·卡帕,匈牙利裔美國籍攝影記者,20世紀最著名的戰地攝影記者之一,參與報道過5場發生於20世紀的主要戰爭:包括西班牙內戰、中國抗日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第一次中東戰爭以及第一次印支戰爭。




西班牙戰場上的卡帕和海明威




不管走到哪裡,羅伯特·卡帕的皮夾里都放著塔羅的褪色照片。塔羅,他的未婚妻,他們已經訂婚了,但是他欠她一場婚禮,他再也無法迎娶這位新娘了,她永遠長眠在西班牙的異鄉。




奧克塔維奧·帕斯的妻子埃萊娜·加羅在其《1937年西班牙的回憶》中這樣描述她所見到的卡帕和塔羅:




會場上飛舞著一位金髮姑娘,她穿的一件帶有蜜色、白色圓點的襯衫跟我的那件一模一樣。那姑娘拍照迅速,帶有一股沉靜的迦納利人式的憂鬱。她叫姬達·塔羅,引起我注意的不僅是她的襯衫,還有她的名字跟我的也很像。姬達和她的丈夫——另一位攝影師,組成很美的一對。他深色頭髮,有著生氣勃勃的紫色眼睛。他們是匈牙利人,兩人身上都籠罩著悲劇的、浪漫的、美麗的、年輕的戀人、冒險者似的光環。當大會轉移到馬德里後,姬達和卡帕扛著相機又出現在那裡……




在西班牙戰場上,還活躍著一個和湯姆·克魯斯一樣帥的小夥子的身影,他是羅伯特·卡帕的好朋友、戰地記者歐內斯特·海明威。






卡帕鏡頭下的海明威



卡帕陪同海明威拍攝戰爭,海明威後來在他的小說《喪鐘為誰而鳴》中描述的正是當時的情景。當時《生活》雜誌發表了一篇關於海明威在西班牙的文章,很多配圖都是卡帕拍的照片。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海明威就曾加入美國紅十字會戰場服務隊,投身義大利戰場。一天夜裡,他被炮彈炸成重傷,身上中的炮彈片和機槍彈頭多達230餘塊,一共做了13次手術,腿上換了一塊白金做的膝蓋骨。但這並沒有阻止海明威繼續走上戰場,西班牙內戰爆發後,海明威和眾多熱血青年一樣奔赴西班牙,為西班牙的自由和民主而戰。




在卡帕眼中,海明威是個真正稱職的戰地記者,願意深入戰壕或貓耳洞里去報道戰況,而不是躲在存貨豐富的賓館咖啡廳或舒適的防空洞里寫報道。在自傳《顫抖的鏡頭》中,卡帕說:「我們第一次是在1937年相遇,是在反弗朗哥的西班牙,當時,我是個靠自由投稿混飯吃的攝影師,而他已經是著名作家了。他的諢名是『老爹』,我很快也認其為父了。」





(從左)卡帕、二人的司機與海明威




1939年10月,卡帕到達巴塞羅那,在皇后旅館酒吧,他再次碰到了海明威。「老爹」正摟著一位極漂亮的金髮美女記者,那是《柯利爾》雜誌的記者瑪莎·格爾霍恩,她有一口布里恩莫爾口音,頭腦極靈活。格爾霍恩模樣優雅,也很有同情心,痛恨納粹。她不僅美艷動人,同時和海明威一樣也是一位小說家,她已經出版過一本小說,還有很多短篇小說。



11月初,卡帕陪同海明威以及《紐約先驅論壇報》的記者文森特·西恩到達伊布羅前線。5日清晨,卡帕和西恩希望與海明威會合,但遭到猛烈的炮火襲擊,兩個人只好躲到一個馬廄里。海明威原來說要安排一輛汽車到橋頭堡去接他們。但當他們聽到炮彈在頭頂飛過的聲音,立即將頭埋在地上。




「這樣的日子對攝影師可不利啊。」西恩對卡帕抱怨。




「只有這樣才是拍攝的好日子。」卡帕回答,一邊把格爾霍恩嘲笑過的那件馬球服上的草棵拿開。




這組人淌過了漩渦,之後走向恩里克·利斯特將軍最後的一個防守陣地,那是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伊布羅莫拉村的小山上的一座白灰房子。雖然利斯特將軍很熟悉海明威,一般對記者也很好客,但是,看到這批人的時候,他還是不太高興。他正準備命令手下撤退,因此,他們只能又返回到河裡去了。




諾曼底登陸







《十一人之隊》八張照片中的兩張,奧馬哈海灘, 6月6日, 1944年




D日,奧哈馬海岸,子彈破空而來,射中大海,比雨點還要密集。




有人開始嘔吐,羅伯特·卡帕跳進冰涼的海水中,找最近的鋼鐵掩體喘口氣,在骯髒的海岸上,他聽到自己的心跳。




他試圖跑到下一個掩體,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德國人的子彈在他的身邊跳舞,他壯了壯膽,深呼吸,沖向50碼處還在燃燒的坦克,途中,要越過很多漂浮的屍體。




漲潮了,潮水漫過卡帕胸口的遺書,最後,在兩個士兵的保護下,他總算上了岸,在自傳《顫抖的鏡頭》中,他這樣寫道:「我跪倒在地,嘴唇緊貼著法國的土地。我可沒有打算吻它。」




那曾經是美麗的法國,但在1944年6月6日,這是世界上最醜陋的海灘。海水和恐懼讓他們筋疲力盡。羅伯特·卡帕被迫躺在大海和鐵絲網之間狹長的沙灘上,靠著斜坡躲避德國人的射擊。他緊貼著地,向隨軍牧師拉里爬過去。他沖著卡帕罵:「該死的半個法國佬!現在不舒服了吧,你這該死的當初回部隊幹什麼?」




卡帕得到牧師的「祝福」後,掏出第二架康泰時照相機,不敢抬頭就隨便拍了起來。他發了瘋一樣的拍著,鏡頭顫抖,失去焦點,也沒關係,只管拍。半分鐘後,膠捲拍完,他從包里取出一卷新的,但是還沒等他裝上,就被他捏壞了。




因為寒冷和害怕而不停顫抖的雙手根本不聽使喚,他從發梢到腳趾甲都在發瘋一樣地顫抖,他的臉都快扭曲了。




他停了一會……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十一人之隊》(The Magnificent Eleven)




《十一人之隊》(The Magnificent Eleven),也許是有關D日最著名的照片之一。卡帕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親身站在諾曼底登陸第一線的攝影記者。他看到,美軍突襲奧馬哈海灘面臨的最重要的阻力來自德國軍隊在他們精心構築的掩體工事內組成的火力網,卡帕拍攝了106張照片,除了這張《十一人》之外,其它所有的照片都在倫敦的一次照片實驗室事故中被毀。




倖存下來的這張照片被刊登在1944年6月19日的《生活》雜誌上。配文描述了當時卡帕是如何拍攝這些照片的:




瞬間巨大的興奮讓攝影師卡帕的鏡頭顫抖,鏡頭失焦,照片模糊……他涉水上船,他的相機都濕透了。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在經歷過這麼可怕的戰火洗禮後,卡帕還願意繼續從事戰地記者這個行業,他是個天生的冒險家?他有一句名言:「要有天賦還不夠,你還得是個匈牙利人。」也許在匈牙利人的基因中,就流淌著這種向死而生的冒險精神,

戰地記者,就意味著九死一生,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作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戰地記者,羅伯特·卡帕有過一句名言:「

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離得不夠近。

」具體到這句話的語境中,卡帕指的是你「離炮火還不夠近」,他的未婚妻死在戰場上,他也將死在戰場上,只是誰也不知道,那一天會在什麼時候突然來到。




在越南的死亡






越南戰爭的最後幾日,法國士兵在越南邊境 拍攝/羅伯特·卡帕




世界一下子破碎。無數身體的碎片如卵石飛散在空中。西班牙作家蘇珊娜·富爾特斯在她的那本《等待卡帕》中這樣寫道:「卡帕的頭蓋骨抵著脊梁骨。左手手掌骨卡在右掌骨中,骨盆與氣管擠在一起。」




他知道,時間,不存在了。




1942年的夏天,陽光把他喚醒。他在自傳中的第一句話是:」現在不必早起了。」而現在,他將長眠。




在越南的土地上,共有135位新聞攝影記者殉職。




1950年代初,卡帕前往日本,參加一個馬格南圖片社的展覽。就是在那裡,《生活》雜誌請他去南亞拍攝戰地照片,法國已經為第一次印度支那戰爭打了8年的仗了。1954年5月5日,卡帕不幸在越南踩中地雷身亡,那一年,他正好40歲。






羅伯特·卡帕位於紐

約阿默沃克山公墓的墓地(冬天)




當英格麗·褒曼得知卡帕去世的消息,她沉默良久,她愛過他,但終究,她還是選擇了義大利導演羅西里尼。




雖然幾年前卡帕說過,戰爭已經結束了,但他還是和兩個《時代生活》雜誌的記者一起隨法國軍隊去了越南。有一天,他們在穿過一個炮火轟炸下的危險區域時,卡帕們離開了吉普車,沿著一條公路去拍攝照片,結果不慎踩中地雷。




卡帕的遺體被埋在紐約韋斯特切斯特縣阿默沃克山公墓的189號墓地,這個公墓還有個名字,叫朋友墓園。和他一起安眠在一起的,還有他的母親朱麗亞,以及他的弟弟康奈爾·卡帕。




7年後,在愛達荷州凱徹姆的家中,海明威將一支雙管獵槍塞進自己的嘴裡,平靜地扣動扳機。一個和卡帕一樣酗酒、冒險、喜歡泡妞、在戰場上記錄生死的硬漢,就這樣毀掉了自己。


本文原載於《經濟觀察報書評》,原文名《戰地記者,就意味著九死一生》




《失焦》(再版)


(匈)羅伯特·卡帕 / 著 徐振鋒 / 譯


理想國·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201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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