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大道理
天空之城
久石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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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母親在廚房，我倚在門邊同她搭話。她忽然很嚴肅的問我，若她不小心傷到自己，我會不會感覺到疼。我記得自己在哈哈大笑過後非常冷靜的說了不會。很傷人對不對？但當時我沒有撒謊。
說起來，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弄明白的一件事，是「如何愛人」。甚至經不起斟酌，幾乎用不得這麼嚴肅的詞。我只是稍微具備了一點關心他人的意識。一點點而已，這大概花了我二十七年光景。
我很羨慕這樣一類人，他們天生自帶暖意，小到餐桌禮儀，大到人生抉擇，都能給人照顧和鼓勵。他們能洞察你的脆弱、敏感，甚至內心深處的缺口。和他們一起，你會覺得溫暖和有所依。
但我不是這樣的人，不是我拒絕成為，而是我缺乏這種技能。一直以來，我都奉行「獨立」的處事準則，盡量避免麻煩別人，也終是得償所願，在各個層面上都對得起「獨立」這個概念。但我發現我從不與人親近，沒有暖意。
我以前談過一場戀愛，不出意外，該從校服走到婚紗，但是故事的結局並不圓滿。我想起包括他在內的很多人說過，我沉默的時候陌生又疏離。當時不曾留意，甚至沒有好好想一想，他說這話時的複雜心情，原本愛人本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係啊。
一直以來，我對人情敬而遠之，獨善其身，甚至可以說小心翼翼。以為只要把握好分寸便萬事大吉。沒談戀愛前，我以為我會是一個很好的愛人，給彼此足夠的空間和自由，愛不是應該理所應當的長長久久嗎?
我站在人潮湧動的街頭，會觀望也偶爾會回憶，這世間百態，我們是否也有過似曾相識的場景。但我什麼都沒能想起，我沒有回憶。或許這麼些年，我始終裹夾著，沒能放開自己。仔細想想，我甚至都沒能學會爭吵。感恩陪我走過那麼漫長的幾乎沒有人味兒的歲月，當初真是抱歉了呢。
有次生病住院，沒敢告訴家裡。半夜在病床上餓醒，一個人舉著吊瓶去買飯。便利店人不多，三三兩兩，沒有誰比我更孤單。朋友打電話問我在哪裡，我說了大概情況。隔天她就捧著一大束花出現在病房門口。
我沒有告訴她在哪個樓層，也沒有說病房幾號，我叮囑她不要來，她甚至算不上要好的朋友。那年的6月相當慘淡，生日那天，她和鮮花一同出現。就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成了支撐我走出困境的全部力量。
在你最難熬的年月，有些人，甚至算不上你要好的朋友，他們關心你身體是否完全康復，出院後的生活、工作是否依然順遂，夜裡還失眠嗎，有沒有按時吃飯。這些關心，看起來微不足道。但現在看來，這幾乎救了我的命。
母親說沒有誰能獨自一人在這世上存活，或許人情泛善可陳，但奔向生活，裹夾進去，才能體會到真正的快樂。在那之後，我好像開始變得柔軟了一些。珍視身邊的愛和暖，雖然時常笨拙得不能好好表達，卻依然忍不住想要去關心。
即便現在我依然不能感覺到母親的疼痛，但我不會笑，因為我心疼。我愛的人，想保護的人，他們是我想要勇敢奔赴生活並裹夾進去的最好的理由。
生活讓我學會主動去愛，去承擔，這是那個「獨立時代」的我所不曾料想到的。這改變雖然漫長，但這是很好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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