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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後,90後,00後,一代又一代的「殭屍一代」

在《啄木鳥和雨》里,小栗旬飾演的幸一導演要拍的是一部殭屍電影,在和役所廣司飾演的伐木工人克彥同行的路上,他講述了這部電影的劇情梗概:

近未來,文明毀滅,日本人口僅剩下當今的2萬分之一。倖存的人口遇到一個問題,生下來的小孩有時會是殭屍,生了殭屍的小孩,只能殺了扔到河裡。因為殭屍會吃人,還會傳染……

幸一是個沒什麼信心的菜鳥導演,所以在克彥不斷稱讚他的劇本有趣的時候一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一邊在不斷的確認著。而他之所以沒信心,一方面是來自於對自己能力的質疑;另一方面,恐怕確實也是因為這個殭屍的劇本實在是泛濫,克彥大叔的稱讚更多的是因為他的少見多怪罷了。

尤其是對於從小看林正英,長大看《殭屍世界大戰》,《生化危機》,《釜山行》熏陶起來的我們來說,除了其中的一句話,上面的那段設定根本完全不用講解,只是一句「殭屍電影」就可以完全概括清楚。

片中在幸一講解時還特意配上了烘托懸疑氣氛的鼓點,然而結果就是驚悚的氣氛沒有達到,倒是多了幾分搞笑的意味。

不過這一段的講解在《啄木鳥和雨》整部電影中十分重要,首先當然是因為拍電影就是電影里的中心事件,電影的劇情推進和這個事件的發展同步進行;更重要的,「殭屍」這個意象充滿隱喻,尤其是在父子關係這個電影中想要探討的主題之下。

幸一的劇本中,最與眾不同也最為大膽的設定在於:生下來的小孩有時會是殭屍

剝去所有混亂的設定和離奇的情節,」生下的小孩是殭屍「這句話恐怕最能錘動人心,它直白了揭開了片中兩代人的鴻溝和對立,同時又非常準確的定義了代表著社會和傳統的上一代人對於他們並不理解也不想理解的某些年輕人的觀感,以及這些年輕人不甘,自卑而無力的自嘲。

殭屍會吃人——啃老的年輕人,對於父母的消耗;叛逆的年輕人,對於父母的反抗;

殭屍會傳染——年輕人「帶壞」年輕人,從一個人到一個群體慢慢變質,無論是奢侈攀比,還是蟄居自閉,抑或是無緣冷漠,都是成群結隊的出現,不懂的中年人的發問從「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了」,到「80後是不是垮掉的一代」,「90後是不是沒有希望的一代」,「00後是不是數字殭屍的一代」。

一代又一代,像是人類和殭屍的對立一樣,兩代人的對立沒有溝通,和解,只剩下在一起時的逃避斥責和不在一起時的劍拔弩張。

無論是幸一(片中主角,導演)還是浩一(克彥兒子,日語發音與「幸一」相同),在一開始時都與克彥保持著距離,他們就像殭屍一樣無力,迷茫,也像殭屍一樣沉默,拒絕與「人類」溝通。

克彥陰差陽錯的亂入到「拍電影」事件中成為了改變關係的契機,當他深入到「殭屍」的世界中去的時候才發現孩子們的東西是多麼的有趣,老人也都年輕過,老人也不是不明白事理,改變他們的頑固既需要年輕人用耐心來說明,更需要年輕人用實力來證明,偶爾有時候,還需要讓他們有那麼一點參與感。

這樣說的話當我們回望現實時會覺得有些蒼涼,因為「拍電影」這個契機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沒有這個由頭劍拔弩張的兩代人似乎都很難邁出向前一步,無論是「人類」還是「殭屍」似乎都無意去主動製造溝通的情境,能做的,只有各自生活,靜靜等待某個事件的出現。

導演沖田修一對於固定長鏡頭情有獨鍾,而在他的鏡頭下經常出現的全景和遠景讓環境,物的形象格外突出,人物要麼只是居於畫面邊緣一端,要麼只是畫面中的一個小點, 他們在畫幅內的移動,對話有時會有一種看舞台劇的感覺。

而以物為中心,比如結尾處2分多鐘的對準導演椅子的固定長鏡頭,則有一種新奇感,以及導演和觀眾默默的達成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默契。

然而一直在拍這種平平淡淡,生活小品題材的喜劇似乎讓沖田修一少了些許藝術氣息,在深度上似乎總有不足。鮮明的主題,通俗易懂的情節,柳暗花明的治癒已經固定住了他現有的風格,然而就這樣把「沖式喜劇」拍下去也未嘗不可,畢竟一個國家的電影除了需要藝術大師來不斷探索,提高上限之外,更需要電影匠人來吸引觀眾,充實中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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