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長安·油紙傘/往生橋 就是一篇故事
-煙 花落盡-
文/宛
壹
我深夜在鬼市買了一把油紙傘……
我深夜在鬼市買了一把油紙傘，它身子鮮艷欲滴，傘骨卻晶瑩剔透，打第一眼我就相中了它。據鬼市老闆說這把傘能讓凡間的人看到執傘人，我便也信了。我走到哪都帶著它，卻從未打開過……
［顧柒染，你為何還在長安城］坐在樹上的紅衣女子幽幽地問。
［或許是長安煙花太美吧］
［哈？這是什麼爛理由，煙花哪裡都可以看到吧］
但我笑而不語，她討了個沒趣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在長安城已經呆了十年了，之所以不願離開是因為想知道那人何以至此，說不清是怨念還是執念，在寒來暑往幾個春秋里到底是看淡了許多……
貳
［那你娶我可好……］
[好]
猶記得，那會也是年間，恰是長安城最熱鬧的時候。
我本是帶著自家丫鬟偷偷溜了出來玩的，後來不知怎的便走散了。當我玩的盡興的時候卻不知我已被人盯上了，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反應過來的我拔腿就跑，奈何像我這般久居深閨的大小姐哪裡跑的過地痞流氓，沒跑多遠我就被帶頭的地痞抓住了，他們綁住我的手，還捂住我的嘴，將我粗暴地拖到牆角……
那是我這輩子最不願回憶起的事，好在後來他出現了。
那時的我嚇到不行，不記得其中細節，卻猶記得他把手放在我頭上安撫我的時候，指間傳來的溫度，暖暖的，像細細的風。
他沒有笑，我卻不沒由地覺得安心。
［謝謝你救了我，我叫蘇柒染］
［洛閔嘉］他淡淡回道
［吶，我很少出來玩，好不容易出來就碰見這種事，要不你帶我去玩吧］
沒等他回答，我牽起他的手就走。
而他怔愣了一下，看了一下牽著的手。我想大概他那時估計在想怎會有如此奔放的女子，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是哪裡來的勇氣。
那天他陪我彷彿走遍長安大街小巷，新年到來的時候，煙花照亮了整座長安城，照亮了我身旁這個人，他望著煙火，我望著他。
［嗯，我該回去了］我轉過頭
［嗯……］他整個人還是冷冷淡淡的
［那我們以後還會見面嗎？］我抿著唇問
［不知］他終於看了我一下，見我耷拉著一張臉，［你若想見我可以到百草閣來找我］
他送我回去，到丞相府門前的時候，他卻絲毫不驚訝，只是他離去的時候臉色複雜莫名。
過後我便私下偷偷地打探他的底細，知道他家世代為醫，奈何到他這，卻偏想一展抱負入仕為途。
再之後，我便打著買葯的幌子出去。時而久之，我便成了百草閣的老顧客，洛閔嘉也不再對我那麼冷淡，偶爾會和我說說話，也會送些小玩意給我。
這一日，如往常一樣，我走進百草閣的大門，看見櫃檯里的不是洛閔嘉，而是一位青衣女子，我不禁疑惑，詢問時，那女子淡然的笑著，［你便是閔嘉哥掛在嘴邊的柒染姑娘吧］我莞爾一笑，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見她從櫃檯里取出藥包，緩緩說道［閔嘉哥這幾天都不在藥房，他讓我把這藥包給你，先用些時日］我接過藥包，發現上面有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家父身體不適，需離開幾日，勿念］我心中湧起些許甜蜜，我轉身離開百草閣，卻未發現我身後那青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回到家時，已是黃昏時分，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我那鬼精一樣的老爹就發現了端倪。我向他坦白了來龍去脈，他聽後也只是皺了皺眉頭。
他其實格外寵我，母親生下我便撒手人寰，而我打小身子就不好，說白了就是泡藥罐子長大的。這些年我身子有所好轉，我時常溜出去玩，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暗自派人保護我，而上次是因為我嫌有人跟著便甩開了他們，事後從來不對我發脾氣的他，罵了我許久，其實我都懂他這麼些年不容易。
［阿柒，你真的那麼喜歡他］
［嗯……］
［女大不中留啊，那他喜不喜歡你］
［啊……］我撓了撓頭躊躇道［應該喜歡吧］
［……］親爹也對我很無奈
估計是我那親爹從來沒告訴我女孩子人家要矜持。
過了些時日，洛閔嘉回來了，到百草閣的時候我冷不丁的問［洛閔嘉，你喜不喜歡我？］
他那會足足看了我好一會，而我被他盯得發毛。
［你……］
［喜歡］他轉過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你娶我可好……］說完我的臉開始發燙
良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好］
叄
當我再次醒來，已是一孤魂野鬼了……
親爹的辦事效力果然很高，兩家一商議便選定在新年這那天。春節過年期間本來就是一年中最熱鬧、最喜慶、最久長的節日，再把一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結婚結合到這裡來，雙喜臨門、喜上加喜，那就更加熱鬧、喜慶、隆重了，豈不是一生中、全天下最幸福、最完美的安排，何樂不為？
那日我一席煙羅，長長的裙擺恰若繁花在腳邊盛放，嫣紅色的細釵禮衣泛著光，廣袖袖口細密繁複的花紋美妙絕倫…透過銅鏡，一頭青絲綰成髻，步搖在耳畔玎璫作響…我莞爾…這輩子都沒那麼好看過。
［小姐，該喝葯了］一丫鬟在一旁提醒
［好］或許是因為心情好，連平日里苦的要死的葯，我竟然喝出了甜味。
後來，再後來……我便死了。大概我是知道點什麼的，我每日喝的葯都是他拿給我的。我知道我的視力漸漸下降，之後只能憑藉模模糊糊的身影判斷來人，我以為那只是葯的副作用，直到新婚時那一碗致命毒藥……
當我再次醒來，已是一孤魂野鬼了。就算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究竟為何……
想想都覺得諷刺，一日之間紅事變白事。其實那日我回去看過，那會我才知道我是中毒死的。
那叱吒官場幾十年的蘇相哭成淚人，而在一旁的洛閔嘉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出悲喜。面對我爹的斥責，他終是認了那碗斷腸葯。
我全身微顫，緊緊咬住下唇，眼眶紅紅的看著他……
微風拂過，帶起我墨發紅裳，我緩緩闔眼，原來這些年全部不過是水月鏡花……
在我眼睛還能看到的那段日子，我打聽到了那青衣女子的身份，她是洛家的養女，名為洛煙，我也知道那女子是喜歡他的，畢竟那眼裡的情意是騙不了人的。
我以為我死後，他倆會在一起。可是並沒有，這些年他也沒有娶另外的女子，一個人顯得格外凄清。
肆
前塵盡忘，不再執念是與非
我兜兜轉轉在他家葯閣前徘徊了幾年，我的眼睛也徹底看不見了，好在我的感官異常敏銳。
啊，多好啊！今天又是一年春節，聽著耳旁爆竹划過長安城的天空，然後砰的一聲，我想必定是極美的。
我撐起那把從未打開過的傘，一個人走到橋邊石凳坐下來，仰頭望著天空。
而我在愣神之際，殊不知有一人默默看了我良久。
當我回過神來，發現面前站著一人的時候，心想那老闆不曾騙我。
［柒染？］男子聲音顫抖
［嗯……］
［你……］
我知道他想肯定想問我什麼，我打住他［洛閔嘉，帶我去看煙花吧！］
［好］
像初見那會，只是我沒有再牽起他的手。
他帶我走上長安城至高出處，我們一起站在高牆上。
［柒染……］細微的呢喃淹沒在漫天煙花中！煙花彈跳飛竄爆裂綻放，如煙如雪如火樹如銀花，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
眼角不覺就流下液體，我以為是淚，一抹手掌猩紅粘膩。
［洛閔嘉，新年快樂！我就要忘了你了］我在暗處朝他喊道。
我合起傘，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十年了，陪你看完最後一場煙花，前塵盡忘，不再執念是與非。愛也罷，不愛也罷。
我去往生橋了。
我不知道那日，煙花璀璨夜幕散盡時，一男子在高樓上拿著一把紅色油紙傘，像個孩子……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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