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有要講述的故事——女性主義浪潮中的女性電影
Sandra Bullock,Cate Blanchett,Anne Hathaway,Helena Bonham Carter,Rihanna,Sarah Paulson,Mindy Kaling,Awkwafina主演的這部被稱作「女版十一羅漢」的《OCEAN"S 8》上映在即,高智商劫匪團體掀起的血雨腥風雖然已經走入套路化、商業化的瓶頸,女性尤其是女性團體擔當主角的形式卻非常罕見。也因為如此,在一眾強悍獨立的女主角和女反派已一躍成為文化符號的多年後,John Mulaney脫口秀上那個「沒辦法拍出女版《十一羅漢》,因為總會有2個人脫離組織在背後八卦其他9個人」的段子依舊成功。這當然是一個在脫口秀語境下毫無冒犯之意的笑話,只是它的成立毫不掩飾大眾對女性的標籤化,以及這樣「另類」女性群體在社會現實和藝術加工中的缺席。《OCEAN"S 8》的出現似乎在努力彌補這一空隙,哪怕以角色性別為噱頭其實還是暴露了現存的歧視,但這已經在呼籲平等的路上又邁進了一步。電影的質量究竟如何現在還沒法判斷,不過中文譯名《瞞天過海美人計》早早就引發了大量不滿,這樣一個刻意強調女性外在的名字實在與影片應有的精神大相徑庭,又怎麼可能在這個女性主義運動火熱進行的時間點吸引觀眾呢?
《OCEAN"S 8》海報
去年開始,以好萊塢反性騷擾運動為起點的#metoo運動一時間席捲了各大社交媒體,這場聲勢浩大的女性運動一把火燒著了男權社會的遮羞布,眾多男導演、男演員被推到了全世界的審視下。所謂「男性人人自危」的戲謔確實戳中了這場輿論戰暴露出的問題,但當被中傷的男性成為了弱勢的一方時,也更清楚地表明了平權才是這場運動的訴求。而被傷害的人能夠無所顧忌地站出來維護自己的權利,就是一個歷史性的開端。這場從電影工業發散至社會各界的運動自然也會在電影世界裡留下痕迹,尤其從去年開始,各種以女性為主角或主題的電影幾乎呈井噴狀。本文就以近幾年女性為主角或主題的熱門電影為分析對象,簡單記錄下這個意義非凡的時段。
《三塊廣告牌》海報
今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憑藉《三塊廣告牌》拿下最佳女主角的Frances McDormand邀請現場所有獲得提名的女影人起立,並說「我們都有要講述的故事。」Frances同她的角色Mildred相似的我行我素的作風也讓一眾影迷呼籲中文媒體以她的本名代替「科恩嫂」這一昵稱,獨立人格的魅力盡顯無疑。而《三塊廣告牌》中那位懟天懟地的Mildred更是幾乎以女戰士的形象現身:暴戾、狂躁、執著、勇敢,她火燒警察局時大有《末路狂花》飆車的Thelma和Louise、《殺死比爾》武藝精通的Beatrix Kiddo或《狗鎮》最終屠村的Grace這些前輩的風采。只不過《三塊廣告牌》遠沒有那種江湖武俠的暢快感,這個現代法治社會中的故事讓Mildred在各種現實的無奈下有著更加豐富的身份,她是痛失女兒的母親,是遭受家暴的妻子,是受到輿論攻擊的居民,是尋求正義無果的公民。尤其是後兩者社會身份讓Mildred的堅持可以超出性別,就像《換子疑雲》中的Christine或《真相至上》中的Rachel一樣,在被捲入黑暗的社會性事件後不會被強調「母」親和「女」記者的身份。因為在這個更加不平等的權力網面前,性別的懸殊可以忽略不計,也正是這種忽略更加凸顯了平等的重要。
《三塊廣告牌》劇照
和堅持奔走的Mildred比起來,《托尼·厄德曼》里Ines的形象更貼近我們的生活,這位大型企業的女員工談著一場不咸不淡的戀愛,應對著和並不親密的父親尷尬的相處,努力地生活著卻還是在被問及是否幸福時不可避免地愣住。Ines平靜生活下的暗湧現實得或者說普通得幾乎毫無戲劇性,她唯一那次崩潰的導火索也是衣服搭配不好這樣說出來再平常不過的瑣碎事,而發泄過後又立馬投入工作的情形也像極了屏幕前任何一個觀眾。這般瑣碎積累的壓抑感很容易讓人想起《時時刻刻》中同樣痛苦的三代女性,這三個被《達洛維夫人》串聯起來的女人,一個自殺、一個自殺未遂、一個疲於照顧想自殺的朋友。尤其是看起來家庭幸福衣食無憂的Laura決定帶著腹中的孩子一起迎接死亡時,終於逼迫人們正視那股暗涌的威力。如果說《時時刻刻》還帶有明顯的時代印記,其中女性受縛於家庭、情感而無法探尋自我是壓抑的主要來源,Ines的故事則幾乎完全不涉及女性貢獻家庭這一因素。這個事業獨立、不急於結婚的現代新女性的遭遇其實像極了當代社會年輕人的典型癥狀,而在這場和生活的戰鬥中性別同樣是可以被忽略的。把鏡頭對準Ines的青春期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又是另一個《伯德小姐》的故事。和Ines的遭遇相似,《伯德小姐》雖然聚焦於高中女孩Christine的叛逆時光,它講述的其實是屬於所有青春期男女共同的成長主題:認識並接受自我。所以在女孩終於大方承認了自己是Christine而並非那個虛構的LadyBird時,觀眾會為這個年輕人高興,而不僅僅是這個女孩,即使女性視角的細膩和溫柔貫穿始終。
《托尼·厄德曼》劇照
《伯德小姐》海報
有這樣不刻意強調女性身份、把女性特質融入社會角色的影片,也一定有聚焦於性別差異、盡顯女性弱勢地位的影片。如果說前者是女性運動已經發展到一定階段後對平等的新理解,後者就更像是一場剛剛起步的抗爭吶喊,而電影世界中的這種差距自然還是現實世界中不同地區女性地位差異的投射。連續兩年阿米爾·汗都推出了女性主義電影,這兩部新意稍遜的模式化影片獲得大量好評的原因自然也繞不開印度性別歧視的背景。和以奮鬥過程為主線的《摔跤吧爸爸》相比,《神秘巨星》更著眼於揭露女性弱勢的一面以及自我覺醒的過程。和一開始就擁有抗爭意識的女主角相比,媽媽的逐步反抗幾乎延續了典型女性主義故事的節奏。這位開明卻傳統的媽媽像大部分印度家庭主婦一樣飽受家庭、社會的壓迫,出於經濟、文化種種原因被困在小家庭的方寸之間難以達成自我實現。在兩股外部勢力——來自丈夫的暴力和來自女兒的活力——的刺激下,開始主動掌控自己命運。當關於印度的紀錄片里還滿是被強姦者有罪的聲音時,人們很難對這部電影中的煽情或模式化抱有敵意。
《神秘巨星》海報
國內電影對女性的關注同樣持續升溫,《嘉年華》中的女性群像真實又殘酷:被猥褻卻沒法得到保護的小文,早早輟學差點淪為賣淫女的小米,為渣男打胎的打工妹莉莉,婚姻破裂沉湎於聲色的小文媽媽,積極為被侵犯女童奔走卻迫於社會情勢難有作為的郝律師。在對這場罪行的講述中,不同女性的困境也被一一揭露,就像影片中被仰視、被塗畫又被移除的瑪麗蓮·夢露雕像一樣,性別是其中的原罪。整個影片的風格平靜又克制,鏡頭停留在一種窺探的視角,滿是含混不清的、欲說還休的曖昧,把那個不可明說卻人人心知肚明的共謀深刻還原。在小文和朋友成為受害者後,小文被媽媽強制剪掉了長發、改造成了男孩的模樣,朋友則被父母教育說自己還是處女,這般對性、性徵的病態迴避和扭曲本身就建立在性別歧視與物化女性的基礎上,這種情況下女性的權益可想而知。影片最後小米逃離了賣淫點,一個人騎車在馬路上狂奔,雖然未來能去哪依舊是個不容樂觀的謎;小文還是等到了正義的伸張,雖然原版中自殺的結局看起來更像是她的選擇。這一切都和#metoo中那些勇於控訴的故事不太一樣,或許在抵制過度政治正確的同時先得看清楚自己處在正確的哪一邊。
《嘉年華》劇照
還有一個很有趣的人物是《綉春刀2》里的北齋先生,和在前作純粹的男人戲中打醬油的幾位女性相比這位新加入的女主角有著現代女性的魅力,她才藝卓絕、敢愛敢恨、滿懷政治理想並且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關鍵人物。可是演員顯然忽略了北齋先生身上的這些複雜性,把她又塑造成了一個只顧著談戀愛、等待被男人拯救的似曾相識的花瓶。這種斷裂也存在於國內觀眾需求與國產影片供給之間,在滿屏光鮮亮麗、無病呻吟的脂粉里,我們更希望看到一些真實的女性,她的不美麗、矛盾、痛苦甚至陰暗面都不會由於性別而被簡單的臉譜化或隱藏。這也是這場曠日持久的追求平等平權運動的目的,讓每個人都能有血有肉地存在著。
文|易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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