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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崗村大包干帶頭人嚴宏昌:帶頭搞分田到戶,是這輩子最自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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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名片

嚴宏昌

男,漢族,1949年9月9日出生在安徽鳳陽縣小崗村一個貧苦農家,初中文化,曾擔任小崗生產隊副隊長、隊長,小崗村民委員會主任。「大包干」發起者、領頭人。

1978年11月24日,小崗村民召開秘密會議,他帶領小崗村生產隊的18戶農民,冒著坐牢的風險把隊里的土地分到了戶,首創「大包干」聯產承包責任制。

安徽鳳陽縣小崗村,有一個「大包干」紀念館。一個掛滿了肖像的通道,左右兩邊共18人,右邊第一個,就是嚴宏昌。

40年前的一個冬夜裡,時任小崗村生產隊副隊長的嚴宏昌牽頭,與小崗村另外17個「當家的」一起,在一份承諾書上按下「紅手印」。

「我們分田到戶,每戶戶主簽字蓋章,每戶保證完成每戶的全年上交和公糧。不在(再)向國家伸手要錢要糧。如不成,我們幹部作(坐)牢剎(殺)頭也干(甘)心,大家社員也保證把我們的小孩養活到十八歲。」18個人用「託孤」的方式立下生死狀,分田到戶——「大包干」由此開始。

1979年的秋天,改變吃「大鍋飯」、出勤不出力的現狀僅一年,吃不上飯的小崗村迎來了最滿足的時刻:糧食總產量13.3萬斤,相當於1955年到1970年糧食產量的總和;人均收入400元,是上一年22元的18倍。1980年5月,鄧小平在一次講話中公開肯定了「大包干」。小崗村一夜翻身,成為了中國農村改革發源地,也成為了中國改革開放的實踐起點。

2018年5月12日,談及40年前的「孤注一擲」,嚴宏昌略顯平靜:「在那個環境下,每個村都可能成為小崗村,我只是剛好站在了這個節點上。」他摁滅手裡的煙蒂,又點上一支,「但這也是我這輩子最重要和最自豪的事。」

窮思變

「泥巴房、泥巴床,泥巴鍋里沒有糧,一日三餐喝稀湯,正月出門去逃荒。」——「大包干」之前小崗人討飯所唱的鳳陽花鼓詞,真實反映了那時的生活狀況。

求生式創業:不想辦法只能餓死

淮河南岸鳳陽縣,歷代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故鄉。

1978年,安徽省遭遇大旱,大部分地區10個月沒有下雨,秋種無法進行。鳳陽受自然環境影響,旱情更為普遍。那年冬天,嚴宏昌在鳳陽縣小崗村,籌謀著一場「求生式創業」。

他家裡6口人,4個小娃娃張著嘴等吃的,可村上統一分配的口糧只有一人7斤麥。

「夠吃啥?!不另外想辦法就只能餓死。」5月12日,在接受採訪時,嚴宏昌摸出一支煙,說起40年前自己做的決定,記憶猶新,「那時候我們是梨園公社嚴崗大隊下的一個生產隊,吃大鍋飯嘛,大部分人出勤不出力。」

「人民公社」時代背景下,村民們的積極性受挫。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小崗村20戶人,先分成一個組,又分成2個組、4個組,最後分成了8個組,「磨洋工」的現狀還是沒能得到改變。

這一年的小崗村,幾乎人人都有「副業」——要飯。父母背著幼子,哥哥牽著弟弟,近一點的到周邊大隊打打秋風碰運氣,遠一點的,拖家帶口走出鳳陽尋活路。

18個紅手印:把全村人綁在一起

1978年12月的一個寒夜,小崗隊18戶農民簽訂「秘密協議」,按下了鮮紅的手印,將生產隊的土地、耕牛、農具等按人頭分到各家各戶,搞起了「大包干」。

眼瞅著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身為小崗村生產隊副隊長的嚴宏昌坐不住了。從秋收開始,他就不斷地到處走人戶串門子。1978年12月的一天,一場秘密的會議,在村頭嚴立華家召開。

那是個冬夜,嚴立華家的土房子也擋不住嗖嗖的冷風。外間熄了燈,裡間昏暗的油燈下,18個影子影影綽綽地映在泥巴牆上。

在過去40年里,公認的是,這場碰頭會上誕生了著名的「紅手印託孤書」。但現在回頭看,當年的細節仍有可斟酌之處。如今掛在「大包干紀念館」里的「紅手印」文件,齊齊整整有21個人的名字和手印,但在當事人的記憶中,這個數字被反覆證實為18個。

「當時全村有20戶,每家的當家人出來做主,加上我,一共有18個人按了手印。」嚴宏昌眯著眼睛回憶時,仍清楚記得另外2戶沒有到場的原因,是因為「那兩家都是光棍,出門要飯去了,人不在。」

這份「大包干承諾書」里這樣寫道:「我們分田到戶,每戶戶主簽字蓋章,如以後能幹,每戶保證完成每戶的全年上交和公糧,不再向國家伸手要錢要糧。如不成,我們幹部坐牢殺頭也甘心,大家社員也保證把我們的小孩養活到十八歲。」

「那個年代,分包到戶是和政策對著干,是要坐牢的事。這麼一簽字,人人都有份兒,隊上的幹部些才敢搞。」嚴宏昌說,用按手印把全村人綁在一條船上後,「大包干」正式開始實行。

「我們分田到戶,每戶戶主簽字蓋章,每戶保證完成每戶的全年上交和公糧。不在(再)向國家伸手要錢要糧。如不成,我們幹部作(坐)牢剎(殺)頭也干(甘)心,大家社員也保證把我們的小孩養活到十八歲。」

變則通

「『鳳陽花鼓』中唱的那個鳳陽縣,絕大多數生產隊搞了大包干,也是一年翻身,改變面貌。有的同志擔心,這樣搞會不會影響集體經濟。我看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小崗村民文化廣場上,一本攤開的《鄧小平文選》雕塑鐫刻著這一講話。

大包干之後:再也沒出去要過飯

紅手印按完,18個人默默回家。當天晚上,嚴宏昌幾乎一宿沒睡。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拾掇拾掇傢伙什兒,拖著老婆下了地。兒子嚴余山當年6歲,仍清晰記得那一年的「餓」——秋收前家裡仍然窘迫,吃不上飯。他仍然常常和鄰居家的孩子一塊兒,到鄰村乞討要飯。「那年爹媽特別辛苦,起早貪黑的,整個人都撲在地里了。」天公作美,風調雨順,在1979年的秋天,迎來了最幸福的時刻。嚴余山回憶說:「我記憶里,有兩樣東西小時候沒吃過,玉米和山芋。1979年之前,這些是都吃不上的,1979年之後是不用吃了。」

「大包干」第一年,小崗村糧食總產量13.3萬斤,相當於1955年到1970年糧食產量的總和;人均收入400元,是上年22元的18倍。從這一年開始,嚴宏昌一家子再沒出去要過飯。

「大包干」像個大胖小子迎風而長,可「孩子」的「戶口問題」一度讓嚴宏昌等人夜不能寐。「第一年干出了成績,我們都很高興,但是畢竟沒有政策定性,我生怕哪一天就被抓進去了。」第一年大豐收,第二年收成還在增長,這讓嚴宏昌停不下來,「誰都不想再回到餓肚子的日子了,能幹一年是一年,能幹兩年是兩年。」

嚴宏昌說:「其實當時好多村都在悄悄搞『包干到戶』,但是都不敢提出來。最開始我們取名『大包干』,也是模糊這個概念,避免風險,有人問起,對外說是『包干到組』。」

從「包干到組」到「包干到戶」,一字之差,醞釀著中國農村改革最重要的劇變。

歷史的轉折:改革衝破體制痼疾

1978年冬夜的「紅手印」,畫下了中國改革開放進程中,農村改革濃墨重彩的第一筆。但在當年,這個舉動引起了極大的討論和爭議。

從1979年開始,小崗村的「大包干」陸續引起了外界的注意,但此時,社會對聯產責任制爭議激烈,報刊還時有批評言論。「大包干」這個小胖子能不能上「戶口」?不僅嚴宏昌,整個安徽省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最終,這個問題放到了時任安徽省委第一書記萬里的桌上。

1980年春節剛過,萬里來到小崗村,在嚴宏昌家,兩人談了將近四個小時。「一開始他就問『我能隨便看嗎』,我說能。他先不表態,不說好也不說壞。我心裡是不安定的,他要說一聲不對,那我馬上就要進監獄。但是他看完第一句話是『我早就想這麼幹了,就是沒有人敢,你干對了』。」嚴宏昌說。

18枚紅手印催生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1980年5月,鄧小平在一次講話中公開肯定了「大包干」。1982年,中央第一個關於農村工作的「一號文件」正式出台,明確包產到戶、包干到戶都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

此後,全國各地的人們蜂擁到鳳陽學習「大包干」——沒有地方睡,只能在教室打地鋪;接待不過來,只能在縣大禮堂重複播放錄像帶。到1984年底,全國569萬個生產隊中99%以上都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人均糧食擁有量達到800斤,基本解決溫飽問題。

看得見摸得著的糧食,讓嚴宏昌明白,兩年前小崗村十八戶人冒著巨大風險做出的決定,是對的,「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封面新聞記者 楊雪 安徽小崗報道

對話嚴宏昌

「我只是剛好站在了歷史的節點上」

嚴宏昌和兒子嚴余山

嚴宏昌今年虛歲70,已經到了「享清福」的年齡。現在他和任何一個普通農村老大爺一樣,每天沒事兒到自家田裡轉轉,偶爾串串門子。改革開放40周年之際,他迎來了比往常更多的訪客,人們為當年的傳奇故事而來,見到的,是一個普通而親切的農家老人。

5月12日,記者在嚴家鋪子里和他聊天,對於40年前的「孤注一擲」,他顯得十分平靜淡定。在1978年的那個冬夜,他帶領17個人按下手印的那一刻,「想都沒敢想」會成為中國改革開放史上的重要一刻。40年後回顧往昔,他說,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小崗村也只是一個平凡的村莊。

「在那個環境下,每個村都可能成為小崗村,最終歷史選擇了我們。這是個巧合,我只是剛好站在了這個節點上。」他摁滅手裡的煙蒂,又點上一支,「但這也是我這輩子,最重要和最自豪的事。」

封面新聞記者 楊雪 安徽小崗報道

今日小崗村的二次創業

在改革開放新起點上蓄勢再出發

安徽鳳陽縣小崗村農民展示領到的《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證》(2015年7月8日攝)。新華社發

今年是改革開放的第40個年頭,小崗村又迎來了一波探訪熱潮。

被稱作「改革開放第一村」的小崗村首創「大包干」後,在一段時間裡,經濟發展卻滯後了,村民增收乏力,被稱為「一夜越過溫飽線,20年沒過富裕坎」。「父輩們的大包干解放了生產力,掀起了改革浪潮,今天怎樣繼承發揚小崗精神,如何再出發?」這是小崗村年輕人發出的時代之問,在他們看來,改革開放40周年是對小崗一次審視,也是一次考驗。

5月12日,星期六。從改革大道左轉,穿過小崗村的牌樓,700米的友誼大道上,往來人流如織。嚴宏昌家就在友誼大道邊上,兩層樓的徽派小院里,幾隻散養的母雞,在午後烈日下靜靜趴在拖拉機上打盹。

十多米外,遊覽車一輛接一輛,人群排起長隊。有自駕的遊客好奇探訪聲名在外的「中國第一村」,也有組團的機關幹部統一著裝,來接受團建教育。一天里,小崗村接待的遊客數能超過千人,旅遊業已經成為這裡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

「大包干」的地又「流轉」出去

友誼大道兩邊的店鋪里,生意最好的都是餐館。村頭第一家,「紅手印土菜館」,大約10張小桌,幹練的老闆娘正招呼著客人點菜,土豆肉絲、欖菜肉末,現炒現賣。後面的堂屋裡,一個瘦小的老人端了一碗飯,就著一碗菜,默默地一個人吃著。

「那張紅手印,就是在我家開會的時候按的。」嚴立華今年已經74歲,家裡事情不用他操心,每天早上7點過起床,散散步打打牌。餐館是前幾年開的,現在有晚輩照應著。他對現在的生活「滿意但是不滿足」,「比以前是好太多了,但是人嘛,總是越好越想好。」

最大的變化是,曾經豁出去用「大包干」拿回來的土地,他已經不再種了。

在「包干到戶」之後,21世紀初,小崗村當初的十八個「帶頭人」曾經歷了另一次改革。

2004年,沈浩到小崗村掛職,任村黨委第一書記,隨後開始推行「二次土改」,建立新型土地流轉機制——把土地集中起來,以合作社為「龍頭」,整合資源搞適度規模經營,村民以土地持股形式加入。簡單地說,曾經分到每一戶手裡的土地,又要集中起來。在動員村民時沈浩說:「以前大包干是改革,現在土地流轉,也是改革。」

嚴立華家的地都「流轉」給了村上的葡萄園,500元/畝,一年能收個幾千塊回來。徹底告別種地後,他在外打工的兒子嚴小寶從寧波回到小崗村,和妻子開起了「紅手印土菜館」。

「包二代」回鄉開啟二次創業

2016年,小崗村開展了集體資產股份合作制改革和「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東」試點工作。今年初,每人350元的集體經濟收益股權分紅,第一次送到了小崗人手中。

40年前按下手印的18人,已有8人不在了。尚在世的「大包干」帶頭人里,嚴宏昌至今留著自家60多畝土地沒有流轉出去。現在,嚴宏昌得閑的時候,也會去壟上走走。但他的後人,也已經不再種地。兒子嚴余山在村上開了一家KTV、一家土特產商店,還買了輛車做快遞營業點業務。

5月11日晚,小崗村淅淅瀝瀝的小雨里,嚴余山和妻子從縣上領了快遞迴來清理,略一數,100多件。「去年我剛開始乾的時候,一個月也就幾百件,現在每天要去收一次貨,一個月能有幾千件。」嚴余山也曾在外打工十餘年,兜兜轉轉,最終選擇回鄉創業,嘗試用互聯網為小崗的農產品尋求新的出路。

這兩年,年輕人從外地返流越來越多。其中和嚴余山一樣的「大包干帶頭人」的後代們,被戲稱為「包二代」。「無論是『包二代』這個稱呼,還是外界對我們小崗村的許多質疑,我覺得,都得坦然面對。」談到這個問題,嚴余山顯得很淡定,「小崗村走好了第一步,但是後面一直在尋找新的出路。40年前,我爸他們那輩人冒著巨大風險,打下小崗村今天的基礎,現在輪到我們『二次創業』了。」

/記者手記

小崗村,改革開放的縮影

一鳴驚人之後,小崗村「蟄伏」了很多年,甚至被包裹在爭議中心。但不可置疑的是,1978年舉全村之力摁下的那一個個紅手印,石破天驚地拉開了中國農村改革的序幕。

嚴宏昌和他的鄰居們,站在歷史的節點上,用自己的勤勞和堅韌寫下的答卷,沒有辜負歷史賦予他們的使命。

但在「大包干帶頭人」這個身份之外,他們也只是平凡人。每天早起,村裡溜達,串串門子,煙不離手,逢周末就守在自家店裡前後吆喝招呼,臉上笑容最柔和時,是兒孫輩們繞膝時。

嚴余山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本厚厚的插圖版小崗村旅遊總體規劃。「改革標誌,幸福小崗」是未來的形象定位:「國家5A旅遊景區、全國研學旅遊示範基地、國內知名特色小鎮、皖北鄉村旅遊典範」是小崗的發展目標。這是小崗村在新時代的「鄉村振興」藍圖,也是小崗人眼下正忙活的「大事」。

在我看來,這個村莊始終有自己的節奏。它像中國這片土地上的任何村莊一樣,無論居於高點還是伏於沉寂時,都在不斷摸索著往前走。

小崗,如同邁入新時代中國的縮影,在改革開放新起點上蓄勢再出發。40年前,他們是「典型」。這40年中,他們依然是「典型」。

封面新聞記者 楊雪 安徽小崗報道

大包乾的曲折成長

「紅手印」生死狀託孤後,嚴宏昌等人對外守口如瓶,直到第二年春天,時任鳳陽縣委書記陳庭元到小崗村所在的梨園公社檢查時,發現了「大包干」的秘密,這一情況隨即被逐級彙報上去。

1980年春節剛過,時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的萬里來到小崗實地走訪後,對嚴宏昌說:「你干對了」。但是,「大包干」仍身處時代激流。1980年初,在國家農委召開的全國農村人民公社經營管理會議上,「大包干」仍然處境尷尬,國家農委表態:要貫徹中央農業政策精神,不許分田單幹,也不要包產到戶。1980年4月底召開的蕪湖會議,更是一邊倒地肯定包產到戶姓「資」不姓「社」。

直到1980年5月,在一次講話中,鄧小平公開肯定了「大包干」。「農村政策放寬以後,一些適宜搞包產到戶的地方搞了包產到戶,效果很好,變化很快……『鳳陽花鼓』中唱的那個鳳陽縣,絕大多數生產隊搞了大包干,也是一年翻身,改變面貌。有的同志擔心,這樣搞會不會影響集體經濟。我看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我們總的方向是發展集體經濟。」

1982年,中央第一個關於農村工作的「一號文件」正式出台,明確包產到戶、包干到戶都是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生產責任制。至此,「大包干」終於拿到「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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