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了你，我一天也沒有後悔過

探索 05-28

歲月的長河中，有的人你一輩子永遠也不能忘卻，有的話語會影響激勵你一生。

時光倒回二十五年前的一天，我永遠忘不了那個陰霾的寒秋。天陰沉著臉，野雲四合，秋風似利劍一般刺在人的心窩上。我望著病榻上十六歲的妹妹，她瘦削的面龐沒有一點血色，原本美麗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光澤，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蠟黃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拉著我的手說：「哥，告訴你一個小秘密，等我的病好了，我要當一名老師。」

我心如刀絞，我的好妹妹呀，我多麼希望你能好起來呀，可是你患的是血癌呀。

我強忍著淚水說：「好妹妹，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做一名優秀的老師的。」

一年多的尋醫問葯，父母花費了所有的積蓄，歲月也沒有留住我妹妹如花的生命，她終於離我們而去了，沒有帶走一片雲彩，也許她正在天國在做她如夢的事業。而她那句「我想當一名老師」的話，時刻縈繞在我的耳畔，影響激勵我一生。

高考志願，我毅然決然填報了師範學院。

走上工作崗位的第一天，我固執地選擇了最艱苦的一所農村小學。

那天，像慈母一般的老校長，特地雇了一輛三輪車把我的行李運到學校。許多老師和學生在操場上舉著彩旗排著隊，迎接我這個第一個來這裡的正規師範生，像迎接凱旋的驕子。我的心情激動而澎湃，我暗暗發誓，要把書教好，做個好老師。

而我看到的景象卻使我心頭一涼，這哪裡是我想像中的學校啊。門窗破損不堪，不少班級的門少了門板，有個調皮的學生故意把門關起來，從那個門洞里鑽進鑽出，窗上剩下的幾塊玻璃在風中「激稜稜」的打顫，有的還是蘆葦桿和磚頭堵起來的。

我雖然暗自嘲笑我的固執，但我沒有把它放在心上，心空滿是陽光。畢業典禮上，那份豪言壯語，那份孜孜追求，佔據了我的全部。

第一次走進課堂，我眼前一亮，講台上，一盆水仙花正傲然開放，純潔高雅，暗香拂面。雖是農村學校，孩子們穿的很乾凈，孩子們眼睛裡洋溢著笑意，一句「老師好」把我從大千世界的塵囂中帶進聖潔的殿堂。面對一張張幼稚的臉龐，我把知識的種子撒在他們幼小的心靈，在他們心裡種下一幅幅五彩的畫。下課時，孩子們報以熱烈的掌聲。

我嘗到了初為人師的快樂與幸福。

學校條件非常的差，沒有電，打鈴的是一個廢舊的拖拉機飛輪，也沒有圍牆，操場和一望無垠的農田相連，課堂上隨時聽到農民在田間耕作的歡快笑聲，那濃郁的鄉土氣息，莊稼的芳香不時飄進教室。時有幾位姑娘常站在窗前看我怎樣教孩子們讀「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含楊柳風。」這樣的古詩。聽我拉如泣如訴的《二泉映月》。當我在陶醉中向她們一望，紅霞立即飛上了她們的臉頰，她們「轟」地散開了，四下追逐著，嘻鬧著，嘰嘰喳喳，不知在說什麼。

唯一的風景是學校操場邊那個很大的池塘，楊柳裊裊飄舞，婀娜多姿，蘆葦和著節拍輕輕扭動，跟楊柳比美，展示它們朝氣蓬勃的生命，四季常青的水草下魚兒則悠然自在遊動，伴著日月星辰，相映成一幅永恆的鄉村水墨畫。

那時我的工資很少，不過我的講台上常有紅艷嬌滴的桃子，煮熟的雞蛋，甚至還有成把成把清香甜軟的茅針……

在那如歌的歲月里，無數次我為我的學生考出好成績而激動萬分；無數次我為我的學生在比賽場上奪得冠軍而歡呼雀躍；無數次我為我的學生做了好事家長送來錦旗而感到無比自豪；無數次我被一幕幕人間真情感動得熱淚盈眶……

一個夏日下午的最後一堂課，我正領著學生學成語。一聲炸雷響起，頃刻間，風雨交加，教室里成了一鍋粥，我讓同學們安靜下來。可是還有一個叫霞的小女孩顯得心神不寧，我暗示她沒有效果，忽然她劍一般衝出教室。我正詫異，風雨中一個蹣跚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哦，是霞的父親，他渾身被雨水打的盡濕，父親手中的小花傘被風刮上了半空，為了追小花傘，他一下子滑到跌坐在地上，小霞艱難地扶起她腿有殘疾的父親，臉上流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就是這位父親靠撿破爛供女兒上學的。我手中的粉筆變得沉甸甸起來。

那一次，我集攢了一年多準備買一輛自行車的夢沒有實現。又推遲了近五個月。

漫漫的教學生涯中，我用我平凡的人生寫出了我繁花似錦的日子，我用我堅實的步伐走出了一道靚麗的路，我用我生命的強音奏出華彩的樂章。一走進學校，我就覺得空氣格外清新，心情更加舒暢；一走進課堂，就像走進美妙的世界；一見到學生，心就變得年輕許多。

同學聚會上，看到昔日同窗，有的考上公務員，官運亨通，春風得意；有的下海經商，富甲一方，香車美女；有的功成名就，拼出一片天地。唯有我們少數幾個還在教壇默默耕耘。

有的同學勸我們「孔雀東南飛」；有的同學送來一縷安慰：「委屈你們了。」有的同學甚至說我們是新時代的「愚公」。

點點失落湧上心頭，滴滴酸楚融入腦中。然而這種感覺只是浮光掠影。我堅信我的信念沒有錯，我依稀看到我的妹妹在雲的那端向我微笑。

我能放下我的工作嗎？不能。我心中有無數個放不下，我放不下那張張渴求知識的笑臉；我放不下激情燃燒的「三尺」講台；放不下越來越美麗如畫的教學環境；我放不下妹妹那句「我想當老師」的話語。

二十個春媚秋嬌，二十個寒來暑往。視學校為家，視學生為兒女，視教育為生命。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我守住了我的「三尺」之戀，我守住了一份執著追求，我守住一份純真，這感覺真好。

哦，教師，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我選擇了你，我一天也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