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顏》電影版基本上撲街了,全世界的大IP都在崩壞中……
《晝顏》悄然登陸內地院線,這部電影在豆瓣上獲得了6.4分,日本雅虎映畫上的成績是3.41分(滿分5分)。與獲得巨大聲名的同名日劇相比,作為續集的電影版在口碑上並沒什麼值得誇耀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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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日劇《晝顏》不但在本土收割大片好評,在中國社交媒體上也引發了不小的熱議。這部劇獨闢蹊徑地將「婚外情」與「女性覺醒」結合起來,并力圖從一個更客觀的角度去描述出軌者這個群體,這些都讓《晝顏》顯得與眾不同。
《晝顏》電影版
時隔三年,《晝顏》在2017年推出了電影版,續寫主人公紗和與北野的婚外情故事。同年6月,僅僅距離日本首映過去9天,《晝顏》電影版便登陸上海國際電影節,還製造了一票難求的火爆場面,主演上戶彩與齋藤工也雙雙亮相上海。
然而,《晝顏》的電影版被普遍認為是一部「狗尾續貂」之作。人們失望於它並未在婚姻制度與女性獨立的主題討論上做出更具深意的探掘,反而拍得更像是一部純愛電影。不過,《晝顏》電影版依然佔得了當年日本本土票房第13的位置,這樣的成績不能算壞,但《晝顏》這個IP到了電影版這一步,已經顯露出走不下去的疲態。
這似乎是一件既讓人興奮又叫人沮喪的事情——興奮的是製作者與出品方,沮喪的是劇迷與觀眾。《晝顏》電影版遭遇的口碑滑鐵盧,是不是意味著日本也存在著過度消費IP的迷狂?或者,這對我們的電影市場是否存在某種預警?
在中國電影市場的語境中,IP是一個在狂熱的資本遊戲中被鍍了金的超級辭彙。隨著「限韓令」的啟動,一大批日本IP開始湧入中國市場,《深夜食堂》《求婚大作戰》《東京女子圖鑑》都有了各自的中國版「分身」。但另一個問題接踵而至:這些在中國落地的日本IP,相當大一部分並沒能很好地完成本土化改造,最終招致廣泛的差評。
《深夜食堂》中國版
實際上,IP在中國越來越發酵成一個巨大而脆弱的「神話」。看看那些更成熟的電影工業體系,一個影視作品的文本來源大致可以分為三種:原創類、定製類、改編類——我們通常在說的IP指的是第三種,而IP獨大的生態一定反映了某種失衡與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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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小說改編、漫畫改編以及電視劇衍生的劇場版,是IP文本開發鏈條上最重要的三環(暫且不論手辦、遊戲等IP衍生品開發)。同時,日本是一個出版業相當發達的國度,整個社會流動著濃郁的全民閱讀氛圍。偶像女團乃木坂46甚至會推出一系列文學特輯,誦讀坂口安吾、中原中也、中島敦這些大文豪的作品選段。
2015年,漫才藝人出身的又吉直樹憑藉小說《火花》拿下當年的芥川龍之介獎。在宣布最終得獎人之前,一大堆記者分頭蹲守在每個候選人跟前,這樣的鄭重其事大概很難在其他國家見到,而這些獲獎小說也自然成了影視公司發現「好故事」的一條重要捷徑。
長久以來,松本清張與山崎豐子大概是最受影視改編青睞的兩位作家。松本清張的一部《霧之旗》,前後就推出過好幾個改編版,女主飾演者從倍賞千惠子、山口百惠到堀北真希,年代橫跨昭和與平成兩個時代。而山崎豐子最有名的《白色巨塔》,傳奇演員田宮二郎在劇版與電影版兩度飾演財前醫生,富士電視台台慶50周年同樣選中了《白色巨塔》來翻拍,至今是不朽的日劇經典。松本清張與山崎豐子的作品永遠在拿人心的凋敝、時代的黑暗開刀,這樣沉鬱哀痛的故事居然一直受到歡迎,大概也是日本獨有的風景——沉痛與輕盈,都為其所愛。
《白色巨塔》
就像全世界正在瀰漫的「青少年文化」潮流,日本輕小說的崛起也順應著這股潮水的方向。輕小說的概念至今缺乏一個明確的界定,大體上是一種面向ACG(ACG為英文Animation Comic Game的縮寫,是動畫、漫畫、遊戲的總稱)愛好者、閱讀起來很輕鬆並伴有插圖的類型小說。這些小說往往有一個懸空架構,相比真人改編,輕小說的調性更適合動畫,《涼宮春日》系列、《空之境界》《狼與辛香料》……待這些改編動畫賺取高人氣後,自然也會帶動一波原作的銷量上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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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這十年也是漫改IP近乎井噴的一個階段。如果粗暴地做一個比較,漫畫相對輕小說還是更為主流,而日本始終存在著一個亞文化不斷「吞併」主流文化的趨向,也就難怪《銀魂》這樣充滿戲仿與吐槽等亞文化屬性的漫改真人電影可以有如此強勁的勢頭,一舉拿下了去年本土電影票房季軍的成績。
《銀魂》電影版
當然,漫改並不是從這十年才起步的,早在1987年,《比波普高校》拉開了漫改的序幕。而在這十年,誕生了真人版的《浪客劍心》《鋼之鍊金術師》《進擊的巨人》,也有越來越多的少女漫畫邁向了大銀幕。
一個值得玩味的現象是,山崎賢人、菅田將暉這些「小鮮肉」往往是漫改的主角首選,這似乎與在中國流行的「IP+小鮮肉」的商業公式不謀而合。是的,這並非巧合。這是因為人氣漫畫主角的年齡設定往往與受眾相仿,而這也決定了無論從商業考量還是原著契合度,人氣「小鮮肉」一定是最佳首選。同樣的,在中國被追捧的IP中,青春戀愛文學(也包括結合了奇幻元素的)佔了相當大的比例,由青春偶像擔綱主角不過是一個「正確」的商業邏輯下的選擇。
不過,這兩者之間仍有差別,關隘就在於日本「小鮮肉」往往對「演技」懷著莫大的虔敬與追求,而中國不少的「小鮮肉」就在這點上差了一口氣。在純愛電影《我想吃掉你的胰臟》中出演絕症少女的濱邊美波,要到今年8月才滿18歲,而她一轉身就能在漫改連續劇《狂賭之淵》中,很好地詮釋出一個邪魅的「狂賭魔女」——這不是因為濱邊美波有著無人可及的表演天賦,而是她一直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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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小說與漫畫改編,電視劇衍生出的劇場版大概是中國觀眾相對陌生的一類IP開發。在日本,即便當年引起巨大反響的《晝顏》,最終話收視率也不過16%,但有一類電視劇的日常收視率,輕輕鬆鬆就有16%以上,那就是以《相棒》為代表的國民級電視劇。2000年開播的《相棒》目前已更新至第十六季,剔除外傳系列,去年推出了第四部電影版。
《相棒》劇場版第四部
很難說清《相棒》能獲得如此長久成功的根本原因,一切能說出的理由似乎都像是一種事後追認。而另一部在1997年1月問世的《跳躍大搜查線》也有著與《相棒》類似的國民好感度,總共推出過7部電影版,2003年的第二部電影版更是創下了史無前例的173.5億日元的票房奇蹟,至今仍是日本真人電影最高票房紀錄的保持者。
但通常來說,電影版的口碑似乎永遠趕不上電視劇版,而電影版最大的受眾引力大概還是角色。《相棒》中的杉下右京與《跳躍大搜查線》中的青島俊作,都是與官僚體制格格不入的「邊緣人」,這樣的人設本身就充滿魅力,更何況他們對觀眾而言又是何等親切。
類似的例子還有《名偵探柯南》。從漫畫到動畫再到動畫電影,走上大銀幕後的《名偵探柯南》,推理分量越來越輕,而動作片元素越來越搶眼。從製作者角度出發,當然是希望充分利用大銀幕的優勢,儘可能製造視覺奇觀來滿足觀眾。但觀眾真正想看的是什麼?是像詹姆斯·邦德一樣上天入地的超級特工柯南嗎?推理崩壞的《柯南》還有什麼看頭,真正留住觀眾的是人物,只要那個外表看起來是小學三年級卻擁有一流推理頭腦的江戶川柯南永不退場就足夠了。
《名偵探柯南》2017劇場版
所以再回過頭看《晝顏》,從電視劇版到電影版,這當然是一次精密的商業計算,但弔詭的是,《晝顏》電影版卻陷入了某種「自我審查」,它丟掉了再度向婚姻制度發出微弱的質疑聲的勇氣,這麼一來,它也就丟掉了被電視劇版培育起的支持者們。《晝顏》電影版正是對《晝顏》這個IP的最大背叛。
老一代日本大製片廠出身的電影人,對眼下日本影視界原創類作品匱乏的境況,始終抱有一種「不合時宜」的抱怨與微詞。但IP統領天下的格局勢如破竹,太平洋彼岸的好萊塢,用一個超級漫威電影宇宙,築造起一個無人能犯的IP超級堡壘。
還是回到那個根本的問題上,到底什麼才是IP?如果一個IP能貢獻出一個好故事,一個讓人難忘的角色——那麼,IP與原創並沒有真正的分歧與衝突,因為它們的終極目標是相同的。但要是IP不過是皇帝身著的那件「新衣」,那麼這個不堪一擊的「神話」遲早會被戳破。
文| 淹然
本文刊載於20180525《北京青年報》B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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