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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寺記》之杭州三生石

靜水流深

巫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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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州的青青老師是《訪寺記》的作者,本月來杭在浙大學習,有幸在老師課餘時間帶她走杭州。老師回到鄭州後,出了此篇文章,一口氣看完。好喜歡文章中那句「一想到自己寫的書放在寺院里,就像看到自己葬在喜歡的山裡」。雖然全程參與其中,但看見文字後又如重遊了一遍,靜美的文字像畫筆,把精華立體勾勒出來,腦中的記憶也更豐富生動。

此文未發表,經作者同意發布與此,會成為修定版《訪寺記》的一部分。雖說老師覺得寺院就是這本書的歸處,是它本該在的地方,就該靜靜在此這被人翻閱。但我還是做了文未鏈接,希望這空靈安靜的文字,大家都能遇見,隨著文字一起看那松泉苔壁,清風明月,造訪高僧,體驗妙機契合,以消永日。

麥子是杭州一小友,有一日,她在微博上找到了我,言說她在靈隱寺圖書館作義工時,看到了《訪寺記》,一看放不下,就借閱回家細看,然後到微博上來尋我等等。寫字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如同艷遇一樣無法抗拒,我自然滿心歡喜地與她加了好友,還約好去杭州了一起訪寺。

這次去杭州走之前與她相約,她列了好幾個寺院,其中她特彆強調三天竺。「這是遇到你的地方,一定要去。」那天在杭州百合花酒店等她,她穿著牛仔褲,高高的個子,皮膚奶白。我們坐公交車去三天竺。窗外是層層疊疊的綠,車子好像行走在大海里一樣,從密密的枝條間披開無邊碧水,我輕笑,在杭州坐公交車也是好的。麥子在車上還絮絮地說:「那天,我到三生石這,靈隱寺圖書館的書正好搬到三天竺,搬完書伸手第一下就摸到了你的書,這三個字如同磁石,一下子吸住了我。後來……後來就找到你了。」她笑,嘴角有兩個小豆子一樣酒窩。「不過今天你去可能見不到師父了,寺院在做三壇大戒,師父們都忙著呢。」「見不著以後再見,杭州我會來許多次的。」說著,就下車。

一條小溪從山上沿著路淙淙流下,其聲清越。溪邊幾棵桫欏樹正開花,白色的,如一個個小白塔高高舉起來,香味一波一波地從樹上涌下來,讓人有點暈暈乎乎。麥子拉著我向上坡走,香林茶院在望。剛剛進茶院,麥子就呀了一聲,「師父,你怎麼在這裡?」「我剛來兩分鐘,就是上來看看。」「你好像是專門來等我們的啊。」麥子吃驚興奮得臉都紅了。我看到一個比丘尼,嘴唇微厚,眼皮厚厚的,僧服衣領,露出一截粉頸,她神態安詳,正在書架邊翻書。麥子拉我到書架前,我一眼就看到紅色書脊的《訪寺記》插在滿架書的中間。(現在想起來我與美編的爭論,她說用紅色是考慮市場,讀者會一眼從滿架書里看到紅色),此刻,我看這本書比任何時候看到都格外親,好像在異鄉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樣,我的心竟然也狂跳起來。打開書扉頁上靈隱寺館藏印章,赫然。「一想到自己的寫的書放在寺院里,就像看到自己葬在喜歡的山裡。」腦子裡不知為什麼冒出這樣的句子,單曲循環。心下如同一個黑暗裡的人看到星光一樣狂喜,我第一次為自己是個寫作者而驕傲,自己的書代替自己去了靈隱、天竺這樣清凈莊嚴的地方,此生足矣。

吃了杯茶,宏明師父要下寺院去忙。我與麥子出門去看三生石。三生石就在香林茶苑門外山角,一片灰色嶙峋的石頭,上刻小篆三生石,回頭看,不起眼的石頭上刻有紅色的「三生石」的篆書及《唐圓澤和尚·三生石跡》的碑文,記述著「三生石」之由來。

唐代隱士李源,住在慧林寺,和住持園澤交好,互為知音。兩人相約去四川峨眉山遊玩,園澤想從道長安,從北部陸路入川。在李源的堅持下,兩人從從長江水路入川。在路上河邊遇到一個懷孕三年的孕婦。園澤看到這個孕婦就哭了,說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願意走水路,因為他註定要做這個婦人的兒子,遇到了就躲不開了。他和李源相約在13年後杭州三生石初相見。

當晚園澤圓寂,孕婦也順利產子。十三年後,李源如約來到三生石,見到一個牧童唱著「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李源與之相認,牧童說他就是園澤,但是塵緣未了,不能久留,唱道:「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江山游已遍,卻回煙棹上瞿塘。」唱完就離去了。

後來蘇東坡覺得這個故事有趣,又寫了《僧圓澤傳》,從此杭州天竺寺後山成為三生石傳說中的確切地點。麥子說:前一段三生三世電視劇熱播之後,許多青年男女到這三生石上刻字,寺院為了保護石頭,專門設了許多木牌,讓大家刻字留念。我翻看了一下這堆在一起的木牌子,都是痴男怨女,情熾難捺,寫下的不可信的情話。有的雖然幼稚,卻也動人。很少有願意與父母三生三世永遠不分離的,看來人的情感中,情慾是最強烈的,尤其在年輕時候,情慾遮蓋了親情與友情,成了生命中最最動人心魄的事情,「直教人生死相許」。

《紅樓夢》也是從三生石畔開始的因緣故事。在第一回中寫道,「只因西方靈河岸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霞宮神英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始得久延歲月」,「後因此草受天地精華,又加雨露滋潤,脫卻草胎木質,修成個女兒身,只因未酬報灌溉之德,故其五內便鬱結著一段纏綿不斷之意。恰近日神英侍者凡心偶熾,意欲下凡。那絳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並無此水還他,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淚還他。」書中又說「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風流冤家來陪他們到人間去了卻此案。」

我坐在三生石畔發了會呆,想起與遠方某人交往中的種種神秘,不能不相信世間是有因緣二字。前幾日夢中見了其母,她扯我衣襟,囑我要對他好一點兒。其實,我對某人的情感已經超越了男女之情,更加廣闊博大,似乎是疼愛,也不盡然。我從未與他討論過,他不喜歡言盡,我願意欲言又止,兩人各自意會,更好。也許,我們前世是三生石上的舊精魂吧。

從香林茶苑到寺院要經過一小徑,一隻白貓雙眼灼灼地看著我,她是誰的前世,又是誰的今生,可能我們曾經在某一空間相熟,有許多話沒有來得及說,今日相見,皆當歡喜。我招手叫貓,她已經隱去。可能就在剛剛對視的一瞬間,萬語千言已經傾訴。

三天竺也叫下天竺,法鏡寺,是個尼僧寺院,也是杭州佛學院的女眾部。今年正好是弘一法師在靈隱寺授具足戒一百周年,靈隱與三天竺都在舉行一個月的三壇大戒,200多年女性戒子在寺院學習儀規,接受戒律。我與麥子拜完菩薩,但聽木魚一聲,經聲如雲天四起,從月洞門款款走出身穿海青的戒子們,她們年輕清凈,莊嚴美好,合掌緩行,目不外視。我無法聽清她們在誦什麼經文,但那清澈如梵的唱誦已經深深打動了我。院里遊客也都莊重注目,各生歡喜。

唱誦完畢,她們如女學生一樣湧出經堂,有個長相清秀的尼師輕聲問身邊同伴「有沒有衛生巾,好事來了。」讓人一下子意識到她還是個姑娘,但她這一生不用生兒育女,侍奉丈夫,她只需要在這青山中,靜坐讀經,或者發獃,我不僅羨慕起來了。能找個理由住在這樣山泉清靈,密林相擁的山寺,安靜地看雲,喝茶,過了一生,是怎樣的仙呀。

「我帶你去一個更仙的地方。」麥子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在三天竺用完素餐,我們沿著一個上山的小徑,桫羅花一樹一樹一怒放著,整個山谷里都是那潔凈幽遠的香味。每周二晚上,麥子都會到山谷里的杭州佛學院學禪茶。她滿心歡喜地向我說起老師優雅的樣子。因為麥子的一個師兄在佛學院讀研究生,專業是佛教藝術,主攻雕塑,這樣我得以和她一起進入佛學院。佛學院背依北高峰,四周環湖,遠遠學院杏黃色的牆倒影在水裡,水裡浮木上,龜安靜地曬著太陽,青蛙在草叢裡偶爾咯咯一聲。一個僧人手持經卷坐於水邊,安靜如同入定。

師兄徐旭明坐茶台後正給我們倒茶,他嘻嘻地笑著,他說昨夜有個蚊子一直在他耳邊嗡,他睡不著寫了一首詩。題目叫《警告》蚊子,如果你再敢吻我我就告訴你男朋友……我說,萬一是個男蚊子呢。他說完和我們一起大笑起來。屋子很小,一床一桌一個小小的書架,床頭一個小小梅瓶里養著兩枝纖弱的銅錢草,我們都說草太細弱,旭明說,正好,長肥了他會拔掉。床頭有字,他說寫得不好。還有一幅畫,是個貓頭鷹,像是個雛鳥,萌萌的。他說自己畫這個是練習著玩的,畫完就丟在一邊,有一天,在廢紙堆里發現了,一看,用筆稚拙,但形神兼備,就留下來裱了。他帶我倆去雕塑室,雕塑室在後山上,門前一棵茂盛的桫羅樹,高高地護著院子,他的三個同學正在專心地做佛像泥樣。我們進來,他們也沒有抬頭。

走時送我一個他題有靜心的團扇,上面一竹枝一鳥,鳥好像正張嘴鳴叫。「有鳥叫,如何靜心」麥子說。「有鳥鳴才靜心。」我覺得兩人在說偈語。他送麥子的團扇上畫有兩棵麥穗,一個重金色,一個淡黃,我說:「還差半晌南風——」「南風來時人已還。」旭明對。

旭明送我們下樓,幾個僧從正在打球,旭明也不與我們擺手,立刻搶過球玩去了。好像我們不來不去,又好像剛剛喁喁私語都像被風吹走了,我們已經了無關係。倒是那個掛在大站棠棣樹下的鷯哥突然開口給我們打招呼:你好,你好。驚了我一跳。現緊走幾步,那明黃色的房子被樹遮住,只能看見北高峰上的白雲從山谷緩緩升起,好像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仙人一遇,虛幻不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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