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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知己穀雨時


  謹以此文遠致大洋彼岸之雨陽,因步其韻,遲復遲和其《致天鳴兄》,並仰天雙擎穀雨,恭奉所有60後及其所生長之純真年代。

——題記

戊戌農曆三月初五,暮春之暮,雨生百穀。多想一使勁兒背起整個春天,輕盈盈地回家,把暗藏了一冬的濁氣,徹底擠出可以肆意敞開的窗子。可在北方,這委實還是個夢,抑或夢中之夢。雖如此,但在清明斷雪難得穀雨斷霜難得雨所謂不老的神話里,在這恰逢周末的午後,終有晶瑩之雨滴,自天而來……

  種瓜點豆,谷因得雨而生,故稱「穀雨」。這一日,遠在大洋彼岸的兒時玩伴雨陽從休斯頓發來一首《致天鳴兄》的舊體詩詞:

時光一逝缺不回

往事堪回味

念是少年追逐戲

晨起殘陽歸

四十雲載分南北

而今霜鬢隨

但得他年再相會

煮酒吟詩醉

並在他群主的可謂囊括全球的朋友圈裡,轉發了我剛剛發表的《東坡遇——戊戌四月連雨天感懷贈蘇子》。

  想來他一定剛剛睡醒,而我近來則因覺少常常半夜起來工作,故在當下互聯網地球村的時代,我們每每可以在此時碰到。但並不通話,微信上也絕少聯繫,只默默閱讀著彼此,互相感覺著對方,靜寂里彷彿甚至連細微的呼吸也能聽到,而那文字的行里行外,好像還可以嗅到四月里雨後泥土些許的芬芳。一個日出而作,一個日落不息,自出娘胎就顛倒了黑白的我也許是老了的緣故,那一刻,浮現在腦海里的都是小時候我們在一起的情景。一顰一笑,生動鮮活;舉手投足,歷歷在目。


  雨陽那時非常聰慧,鬼機靈得很,畫兒畫的極好,極逼真。一天到晚總是笑呵呵的模樣,歪著小腦瓜,有點慢吞吞的,少言寡語,凡事不急不火;太陽底下時常喜歡仰起臉,眯著眼,手搭涼棚,宛如在用眼睛的餘光,長久且默默地眯斜著那個火辣辣常叫人不敢直視的東西;也不知那一刻他那不可測的小腦殼裡又在轉悠著什麼,又有什麼奇思妙想,因為我從他微微一動的嘴角,瞥到一絲難以捕捉的詭異。在我的印象里,他從頭到腳似乎也從來沒有生過氣。水深流緩,語遲人貴。於今想來,他有些大智若愚,甚至訥於言而謹於行。但當某天見了網稱「一片落葉」的他的頭像,我便大大吃了一驚。藍白條的海軍衫兒,短髮,白了不少,目光比從前犀利了許多,只是敦厚且溫潤的笑容如前,不太修邊幅以氣取勝的神韻似昨。遙想四十年前,我倆上學下學形影不離,他家我家,房前屋後,校里校外,教室操場,常常整天黏黏地粘在一塊……


  記得那恍惚也是這樣一個四月天,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小雨。於是,在那條熟悉且有些坑窪不平的街上,就出現了兩個背著大書包因驚喜而興奮奔跑起來的小傢伙的身影——

「去我家吧,從前面拐!」

「什麼?」風裡雨里,氣喘吁吁,聽不清些許的我大聲朝落在後頭的他喊,「你說什麼?」

「我家近,不去你家啦!」他幾乎扯破了嗓子喊,一邊揮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沒多一會兒,兩個小落湯雞左拐右拐,終於鑽進了可以遮風避雨的家。雙雙跪到木凳子上,光溜溜翹著四隻小腳丫,先拄著兩隻胳膊直挺挺望了窗外好一陣兒功夫。少頃,幾乎同時轉頭看著對方的小花臉,四目相視,噗嗤一笑,轉而便也不管不顧地伏在桌上忙乎起來。

「快點吧,要不咱們就來不及了,不趕趟了。」

「嗯——好,好,時不我待。老規矩,還是我畫刊頭。」

「行,我來刊尾。馬上!」說完,我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剛學的新詞兒就用上了」。

他耳朵極尖,頭也不抬地拿腳蹬了我一下。


  等完成了老師交代的班級板報設計任務,我倆又掉頭趴在炕沿上,打開書包開始寫當天的作業。餓了,就去廚房的碗架櫃里翻上翻下一頓找,找到什麼算什麼,隨便吃一口。渴了,就拿起水舀子掀開缸蓋舀半瓢涼水咕咚咕咚喝幾口……

晴天了,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子,照在橫豎兩個躺在炕上酣睡的孩子的身上。掛在牆上的鐘聲敲響了其中的一個,這一個便又連踢帶喚地叫醒另一個。

「快起來吧,跟我去后街撈魚食!」

「啊?還去?」我瞬間幾乎瞪裂了眼睛,只因上次去那裡惹了一場想想就叫人後怕的大禍。

「沒辦法,早上我爸再三囑咐的。」他頭一歪,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那個年代家長的話對小孩子來說就是聖旨,稍有怠慢是要受到責罰的,況且他爸又是一個極其嚴厲,併兼有傳授書畫技藝師長身份的人。

左手拎瓶,右手提網,雙雙又走在雨後晴朗了的后街上。或許是吃飽睡得,那一刻,我們都盡最大力量將脖頸後仰,盡最大力量伸展兩臂,盡最大力量張開且高抬雙腿向前奔跑,完全做出一副天高任鳥飛的展翅飛翔狀。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原駐南崗區單位的不遠處有條「雨陽街」,初聽到時一陣驚喜,腦海里立馬蹦出的就是雨陽,那思緒也便毫不猶豫地飛回了純真美好的六十年代。倘一有閑,我便去雨陽街走走,左看看,右瞧瞧,前後上下打量個遍,怎麼也找不到從前的影子。撞進眼帘的一塊塊抬頭不見低頭見、藍底白字的「雨陽街」號碼牌子,不免讓我暗自思忖,雨陽是雨中之陽呢?還是陽中之雨?亦雨亦陽,無所謂陰包陽,也無所謂陽包陰,實乃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各自參半,不偏不倚,相分相融,猶如太極,又如股市上的K線,起落凹凸,長觀為平,頗有自然法則,道家思想和人生哲理的味道。嗯嗯,複雜複雜,還是不如我的好,天有日月謂之奣,上下也好,左右也罷,完全通亮,此豈非共產主義終極理想?彼謂雨陽,此乃天明,還有原寧,白白凈凈,瘦瘦高高,其爸媽哥姐有一個算一個,皆在各自的群里鶴立雞群。一雙比小姑娘還白嫩還細長的手,寫出一筆比女孩臉蛋還漂亮的字,才學又極好,剛一踏上初中門檻,就連跳三級且不久即被國內第一高等學府破格錄取,現今也不知飛到哪裡?高度多少?冷也不冷?高原寧,多好的名字啊,高本靜,原本寧,靜謐祥和之桃花源樣的世界,如今卻愈發變得躁動不安且無法收斂起來。雨陽畫好,原寧字好,天鳴文好,可謂「三好學生」知乎也焉哉?


  哈哈,哈哈哈哈——

此笑聲從心頭慢慢掠過,一波比一波輕,一聲比一聲緩,徐徐裊裊,卻經久不散。

降地吟歌正翌災,兒時動蕩蒼江來。於今已過五奔六的雨陽終於飛到了大洋彼岸,如願乎?合意否?安然逍遙哉?


  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夜百重泉,春漲一篙添水面。芳草鵝兒,綠滿微風岸。北國寒涼農事晚,穀雨可耕遍?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即刻將一篇以《戊戌上巳節記》為題的文字改定發表以作回他之禮。

暮春之初三月三,

上巳節里雲鬢繯。

浴乎沂,

詠而歸。

濯玉肌,

手執蘭。

祭祀高禖,

臨水浮卵。

暢飲桃花酒,

春江往來還。

草長鶯飛醉了誰?

萬千柔情生百媚,

顧盼縴夫淚。

春風攜春雨,

顧自上春樓。

一曲繾綣鎖春愁,

溫潤幾多秋?

未曾忘記無需念,

靈犀如鳥啾。

為討雨陽歡心,將自以為準確而有神韻的「靈犀」二字改作「思陽」,後終覺不好,又改了回來。不知他看出否?


  或許物質世界過於泛濫,人愈來愈孤獨;或許現實形式過於複雜,人愈來愈追求簡單淡泊;或許功利的人與事太過思空見慣,很多人靈魂的深處渴望一位知己。然當今即便相識滿天下,知心知己又有幾人?得之幸也不得命。小人趨於利,「低俗」者永遠不會有知己,「浮躁」者亦因在人潮里早已丟失了自己,又何求知己乎?「淺薄」之人縱使遇見知己也無法留住,而「士為知己者死」,既強調了知己的高貴,又闡述了若沒有一份這樣的果敢與堅持,「知己」二字也會遠在天邊遙不可及。靈魂知己,可遇不可求。或此生,或來世,或前路,或遠方,或永遠擦肩而過,或「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與雨陽,此間幾乎沒有什麼直接交流,怕是彼此都感到再無論說什麼,也都無法企及詩詞所涵蓋之一切了吧?我覺得那幾乎就是另一個自己,無需多說,再說什麼都顯得多餘。世事滄桑,移步換景,但於知己而言,似乎一如從前,什麼都沒有改變。我們依然堅守著那份純真、那份樸素、那份善良和對詩畫藝術的那份執著與熱愛;是遠在地球兩頭,人相惜,心相系,初心不改,舊情相牽,始終潛伏不同陣地卻又在同一戰場上戰鬥的戰士,這對戰士又曾是一起長大的兩小無猜,兩個小八路,如此難不可足矣?知己非知音,如在人來人往的人海遇見了另一個自己,然後用心去悉心傾聽,用懂去默默會意,用靈魂去琴瑟和鳴。


  上天不老,落葉勁飄;亦陰亦晴,明乎鳴哉。人各有天命,該是啥就是啥,該怎樣就怎樣,只要你不將自己放錯了地方,即便今天街上拾垃圾的人愈來愈多,也不會有誰將你南北東西地隨便撿走。但你若曾享用了她青春的美好,就要以更大勇敢和氣度去承接並飽受她更年的煩惱。起落升降有時,溝深壕滿有度,風箏飛得再高,牽線卻攥在人的手裡,地心引力拽著每一個生靈,終將以一個小小的「平」字了得完結。故回望來路,重拾人之良初,遙契兒時玩伴且童心未泯,此豈非今生一大快事乎?


  穀雨弄晴春又回,丹丘無鶴蝶雙飛。漫笑塵埃浮夢醒,青笠綠蓑唱漁歸。絮落杜鵑啼,櫻桃紅熟,牡丹吐蕊。地遠瞬間聞,無來隔許年?穀雨過後降雨多,萍始生,鳴鳩拂其羽,戴勝降於桑。啊,暮春之暮已至尾梢兒,夏天就要來了。

2018.4.22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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