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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寶玉和探春之間是什麼關係?

寶玉和探春,從血緣上說,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這樣一種關係,已經足夠讓黛玉羨慕了,但是在寶玉,卻是若有若無。因為他有同父同母的姐姐元春、哥哥賈珠,自己又受到祖母、母親的百般寵愛,連堂嫂王熙鳳,也對他親熱照顧,貪嗇的伯母邢夫人,也對他另眼相看。更不用說湘雲、黛玉、寶釵這些美麗的女孩子,與他的親厚了。相形之下,探春在滿眼「如花美眷」之中,不能說不值一提,至少沒什麼突出之處。

黛玉進賈府,三春一起出場。其實三春之中,只有迎探二人是賈母的親孫女,惜春則是堂侄孫女。迎探二人,迎春是賈赦之女,探春才是賈政之女。但寶玉對三人遠近親疏,絲毫沒有表現出一點差別。只有他給黛玉起號「顰顰」的時候,「探春便問何出」,接著又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寶玉也並沒有否定。

從這一段來看,探春很了解寶玉,平時就愛杜撰。可見探春有相當才學,而且跟寶玉平時接近。但,三春都是和寶玉一起依賈母而居,直到黛玉來了一段時間,三春才搬到王夫人那裡去住。探春對寶玉的了解,迎惜二春同樣也有。這一描寫,只表現出探春的敏捷大方,並不能看出兄妹是否接近。

寶玉向黛玉表達感情(不是表白愛情)的時候說過:

我又沒個親兄弟親姊妹。雖然有兩個,你難道不知道是和我隔母的。我也和你似的獨出……

這話說得奇怪。寶玉明明有同父同母的兄姐,怎麼會「沒個親兄弟姊妹」?只不是賈珠早死,元春深處宮中,不能朝夕相見而已。至於探春,直接被他放到「和我隔母的」行列,與委瑣粗糙的賈環為伍。雖然寶玉有「見了姐姐,忘了妹妹」的毛病,但也可以看出,寶玉心裡對探春,並沒有特別親近的感情。

直到二十七回,釵、探與寶玉在園中相遇,探春和寶玉有一番對話。先是互問身體好,又說三天沒見面了。看似親熱,其實寫出冷淡:寶玉對黛玉,那可是「我便死了,魂也要來一日來一百遭」,同樣住在大觀園的探春,竟然三天沒有見面!

接下來探春問起賈政叫寶玉的事,

寶玉笑道:「沒有叫。」

寶玉笑道:「那想是別人聽錯了,並沒叫。」

兩個「笑道」,並不是客氣,因為探春是關心嚴肅地問。寶玉笑著回答,是因為「老爺叫你」的事確實發生過,但不是賈政,而是薛蟠假託賈政之名。這件事如果是黛玉問,他一定會和盤托出,但探春問,他就一笑而過。

接下來探春拜託寶玉替她買些小玩意,因為女孩子家,是不能出門自己。這本是一件小事,但探春要求高:「朴而不俗,直而不拙」,提出這樣的要求,實際是對寶玉的鑒賞能力的肯定,完全不同於「只恐又是你的杜撰」時的調侃了。探春還答應做一雙鞋,「比那一雙還加工夫」。而「那一雙」,已經引得賈政感嘆「虛耗人力,作踐綾羅」,並且讓趙姨娘氣得抱怨。

但是別以為探春此舉明珠投暗。要知道寶玉是在衣飾上最講究的,「我們這屋裡的針線,是不要那些針線上的人做的」,專業的裁縫看不上眼,他只穿姐妹和大丫環做的。探春此舉,其實是非常巧妙的示好,也許是無意,但聯繫探春的志向和艱難的處境,我寧可相信她是處心積慮。

探春並非不關心自己的同母弟弟賈環,但寧可給寶玉做鞋,而不給賈環做。一方面,貨賣識家,「鞋搭拉襪搭拉」的賈環,如何能欣賞她巧妙的技藝、良苦的用心、精緻的手工、深刻的工夫?另一方面,與受寵的寶玉接近,有助於改善她艱難的處境,提高自身地位。

探春的努力沒有白費。在這之後,寶玉與她的關係更加親密了些。探春生病,寶玉會親自去問候,又派丫頭去探問,又送鮮荔枝,還特意配上「纏絲白瑪瑙」的碟子。雖然比不了對黛、釵、湘的親厚,至少不同於「二姐姐又不大作詩,便沒她又何妨」的可有可無了。

寶玉和探春這一對同父異母的兄妹,身份、地位、處境有著相當大的差異。探春為了改善自己,努力奮發,不斷提升,十分勵志。只是讓人感動的同時,也不由得有點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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