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畫 繪畫是什麼？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生命是短暫的，知識是無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肯定走上了錯誤的道路。得魚忘筌，登岸舍舟，沉澱在生命最後的只是某種感覺積累起來的生命品質。

前幾天，參加一個雅集，我講了40分鐘，主辦方向我要課件。我說沒有，對方很驚異。我答：我講課從來沒有PPT，因為我不知道這節課的聽眾是誰，每次課都是一次生命的互動，我要分享的並不是某種知識，而最希望的是大家記住彼此在一起的生命迴響。若干年後，偶然的一個下午，您可能還會想起那明月夜，那山間風。如果我用一段PPT代替我們共享的時光，會覺得很對不起大家，也很對不起我自己。

「游一藝以進道，探一象以窮理，未有如畫之深切著明者也。」這是溥二爺的話。一個舊時王孫，習遍諸藝之後的心語。繪畫是什麼？繪畫有兩個維度，一是用自己的心靈更加精微的體察萬象，二是用自己的手更加準確的去表達心靈。心靈只是一個通道。

在這個時代，我們已經很難以古人的眼睛體察身邊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莊子講了一個「朝三暮四」的故事，我們往往感慨於猴子的愚痴與人的聰明。猴子之所以被騙，因為人比猴子多一個時間的維度。而今，在紛繁的物質時代，我們日益遲鈍，已經不太會用時間的維度來體察世界。

「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凈而如妝，冬山慘淡而如睡。」郭熙是這樣看世界的。疊萬山，山上山，步步看，面面觀，八面玲瓏山外山，古人是這樣畫山水的。雪中可以有芭蕉，梅與牡丹共一卷，老僧使得十二時辰，心靈超越了時間。

一葉小舟，滿載書畫，蕩漾的漣漪，化成了瀟湘臥遊；縹緲的雲山，小米的神思，點點的墨痕，染出了煙雨江南。行旅的商人，長嘶的蹇驢，秋日的傍晚，孤獨的身影淹沒在崔巍的山中。

元代以後的文人，大多鍾情於繪畫，他們也許沒有很高的畫技，但這卻是他們追求彼岸世界的一葉扁舟。一個個心靈，在一筆一划之間，獲得了妙悟。那個世界很美好，我們只需推開一扇門，便可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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