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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多了看透了眼淚也流幹了

涪陵藍天救援隊的一位王師傅打電話給我,我還沒開口,他就說:「找到了那個人!」

「真的嗎?啥時候的事情?家屬也到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心裡的石頭也落地了。

「就今天早上。」王師傅說。

「那太好了。」

「是啊,我這也算是鬆了口氣,找著了,有家了,就不是遊魂啦。」王師傅說。

老師口中的遊魂是上個星期在江里打撈的死屍,很多天都沒人來認領。

他還在各個媒體上掛上了信息,也讓身邊的朋友在微信里轉發……

還好,終於找著啦。

老師打撈屍體很專業,他是專職的,整整幹了26年。

我在涪陵的的時候跟著他看了一次,開玩笑的說做他的助手。

他一臉嚴肅的說,小夥子這一行可不比其他行,你要想清楚了。

他是做什麼事情都愛講規矩的人,不管屍體腐爛多厲害遇到了都要去撈。

想掙錢有大夢想的耐不住寂寞吃不了苦頭的還是不要來了。

這有些事和錢沒關係,哪怕和錢沒關係,撈不到一點好處,也得做。

對於撈屍人這個職業我第一次聽說還是在上大學的時候。

2009年長江大學生陳及時等人為救溺水兒童不幸身身亡而打撈公司打撈屍體時竟然漫天要價一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面對同學們的"跪求",個體打撈者不僅不為所動,而且挾屍要價,聽說最後一共收取了上萬元的撈屍費。

我也是在那時頭一次聽說這世上還有打屍人這一行。

不過後來真正接觸到,還是從新疆回來跑社會新聞的時候。

身邊的同事每每有什麼跳江自殺的新聞,都要詢問藍天救援隊,有時候遇到家暴或者其他新聞,也要混跡其中挖出大新聞。

才漸漸對這個行業有了模糊的認識,第一次接觸還是去涪陵的時候見面的時候無意中聊到這個,他說他的同學和大伯就是干這個的。

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央求他能不能帶我也去瞧瞧。

聽說去哪裡還能掙到一些外快,我想,挺划算的,既有錢,又可以積累一些新聞素材經驗。

「你怕不怕?」他問。

「朗朗乾坤的怕個鎚子。」

第一次見到王師傅,很健壯的一個中年男人,短衣之下的身材不是健身房練出的那種,說話很憨厚,穿著很普通。

然後笑著拍著我肩膀,你怕不怕。

「還是有點害怕的,你怕不怕?」

「我當然也怕啊。但是怕就正常了,不怕就不正常。我最初怕。但我前輩說過,這是做好事,做善事,積德,還能養家糊口。」

剛開始干這個的時候,把屍體帶到江邊,還沒到江邊,家屬就圍上來,呼天搶地的哭,王師傅也哭了一整天。

後來看得多了,一輩子都沒再哭過。

他還記得有一次,他自己撈起的一個人時的場景。

撈的正好是南門山街上的人,第一次和屍體正面接觸,有氣味,腐爛了。

幹完晚上都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想起那個人躺在地上的樣子。

一個前輩就說「沒事,以後慢慢就習慣了。」

紅燒肉也給我說過,烏江的「水鬼」事件。

六月的炎炎的夏季,烏江的水碧波蕩漾,很多人涪陵人都會來到烏江邊洗澡游泳,迎著從長江面上吹來的冰涼的風,很安逸,也讓人很容易放鬆警惕。

就是在這個地方,每年都會有下水游泳再也沒有上來的,儘管政府和漁政多次提醒,甚至貼出告示嚴禁下江游泳,但是也避免不了。

王師傅這些人在這個時候比較忙,去發現那些等待尊嚴的軀體。

夏天又是高發期,三五天就會遇到一起。

「盡量鉤手腕腳腕,保證屍體完整……」王師傅在一旁道。

我從小在北方長大的旱鴨子,很少下水。

雖然很少能夠看到長江這樣的大江大河,但是我們老家湖裡河裡落水的也是不少。

很多時候,我都不敢去看他們被打撈上來的樣子,他們有的是自殺但大部分是失足落水。

這些落水的人被撈上來基本都是掙著眼睛的,王師傅說造孽啊!這就叫死不瞑目。

王師傅說以前撈屍體比較自由,撈到就行。

現在不行了,有了組織有了規範和紀律,得派出所叫人去,他們同意了別人才能撈。

怕跟兇案有關,還得法醫鑒定,比以前規範了。

撈屍也是門技術活,最難的不在於撈,而在於找,找到了屍首撈起來就方便。

其實,更難的是在於勾,因為不能勾到肉。

打撈上來後,要給他們穿上白衣。

聽老人說這是告慰生者,也讓死者安息。

幹這一行一定要水性很好,要不然遇到了危險,會送命。

有一次一個孩子落水,已經快半天了,沒人敢下水。

王師傅當時也在岸邊,緊憋著一口氣就下水去了。

一個猛子扎了下去,六七月江水還是很深。

在底下仔細四處瞧了瞧,沒見著人。

迅速遊了上來,呼口氣。

如此反覆十多次,大概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人。

真的快累死了,根本使不上勁,沒有力氣劃,更別說還拖著死屍。

遊了到江中心,就徹底劃不動了。

最後江邊又有幾個水性比較好的年輕人下來,才把人和屍體一起帶到岸邊。

看了一眼屍體,眼珠凸起,面目猙獰,慘白。

王師傅說,這事可千萬別逞能,不然把自己小命都要搭過去。

後來,條件好了一點。

救援隊買了氧氣瓶買了設備。

我問王師傅當初怎麼甘心干這個。

他擺擺手,我不做那就沒人做了。

很多人不知道,其實做這一行真的很辛苦。

屍體泡了水會很重,不容易拖。

泡了水後,都膨脹了,少說也有200斤,多時還有300斤的,是勞力活兒,需要幹勁。

打屍人很辛苦,體力要好。

夏天還好,大冬天的時候,下水,刺骨的寒。

聽王師傅說通常每次都在水裡泡幾個小時,腳丫都潰爛,回家再用鹽水泡葯,來回折騰。

王師傅說也有人勸說自己不幹這行干點別的,可是,幹啥呢,天底下票子沒那麼好賺,干這總比去工地做小工強吧。

夏天的時候,屍體有時候漂久了,臭味難聞,要戴三層口罩才行。

剛開始時晚上經常睡不著覺,怕做惡夢。

那時候愣頭青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回想那時的一幕幕一,眼鏡突兀,臉色發白,還有的頭皮都出來了,面目猙獰,心驚膽戰。

王師傅說,人這一輩子要信命。干這個就是他的命,自己的媳婦就是在水裡給撈到的。

那是80年代大冬天的事了,風冷,師傅照例在江中巡視。

突然看到家裡面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漂了下來。

王師傅小心翼翼的劃著船過去,在下面等著這個東西漂過來。

幸運的是,被打撈上岸後還活著。

仔細一瞧,長發飄飄,是個姑娘家。

原來姑娘原先喜歡上同村的一個小夥子,後來小夥子出門去深圳打工。

在外面有了喜歡的人,回來和這個姑娘分手了。

姑娘氣急敗壞之下,跳了江。

再後來,王師傅娶了她。

師傅大她七歲,他們一直都很好。

打撈屍體,不僅僅身體累,有時還心累。

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在江里打撈了一具女孩的屍體,看樣子年齡不大。

後來派出所來檢查,才知道已經懷孕3個月了。

找了很久,都沒有人來領屍體。

費了很大勁才打聽到死者的家屬。

電話剛接,對方那邊都是麻將聲,王師傅剛說完事情的緣由。

對方就不耐煩的說:「不聽話死在外面也沒人問。」

一頓數落王師傅他們不該打撈之類的,就把電話掛了。

原來,有些人根本就沒有心。

兩天後,那邊才來領屍體。

還罵罵咧咧的,一個得知自己女兒死亡後仍可以鎮定自若打麻將的人,這樣的人惹不起。

當時那個場景,永遠不會忘記。

死者的父親到跟前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有的只是氣憤指責死者。

「送你讀書,和別人亂搞,現在人跑了,你沒臉見人就一死百了。年級輕輕不學好,你到底有沒有廉恥心哦?咋這麼下賤呢?……」

中午划船回去的時候,王師傅做了一件事,在船頭點了三柱香,然後拜江神。

做這種事他們或多或少多少信這個。

烏江和長江的交匯處,一過了禁漁期,很多打魚的。

王師傅自從做了這個行當,從來不吃鯰魚。

在即將回去的時候,說到吃魚,我說我最愛吃鯰魚,刺少肉多不麻煩。

王師傅說,鯰魚性子比較邪,主要食腐。

很多人都喜歡吃鯰魚,之前濱江路有幾家開鯰魚館的,做的很好。

王師傅笑了笑,說了這麼一句:「小夥子,你想吃它,可你知道它吃啥不?」

他指了指江說,裡面很多東西很邪,少碰。

回去的時候王師傅拍拍我肩膀說:這一世切莫做不好的事,只要咱沒做,就沒理由怕。我點點頭。相識一場,這算是最後的臨別贈言吧!

忽然想起了,老爸那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

所有人都一樣。

對得住自己良心,賺自己的良心錢,只要是對的就不要怕。

甚至,在很多年後,我可以有些驕傲甚至是得意告訴別人,我在涪陵的那段時間認識過很多人,見識過很多大家沒有見識的。

現在想想萬分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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