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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漂亮女業主裝修別墅,那天敲開房門卻看到男友在裡面

每天讀點故事簽約作者:豎著走的大螃蟹 | 禁止轉載

1

「張憶深,你腦子裡有水嗎?女孩子就是用來追的,你不追怎麼知道不行?又不是偶像劇,你暗戀給誰看啊……」張憶涔走進別墅時,一手抓著電話,一手叉著腰,態度極其惡劣。

電話那端是她唯一的弟弟。弟弟不能說話,所以也沒辦法還嘴,只能聽她一個人喋喋不休。或許姐弟是這個世界上最奇怪的親緣關係,前者永遠看不上後者,也永遠放不下後者……

好在憶涔一進門,就顧不上教訓弟弟。眼前一群工人正圍在半裝修的客廳,其中一個高個子男人手裡抓著腰帶,狠命地抽打一個瘦小的工人。被打的人吃痛,縮在地上抱著頭,打人的嘴裡還不住地罵:「我叫你不長記性,叫你不長記性……」

「你幹什麼?!」憶涔幾步跑過去,一把推開打人的人。

「我管我的人,有你什麼事!」男人本想粗暴地推開憶涔,但對方是個女人,他猶豫了一下,又縮回手。

「人是你的,地盤是我的。」憶涔用身體擋住被打的工人,理直氣壯地瞪著男人,「你這種舉動讓業主怎麼想?這會直接影響我們公司的形象。郎俊馳,你再動他一下試試,我馬上報警。」

郎俊馳丟下腰帶,惡狠狠地指了指憶涔,又指了指仍蹲在地上的那個工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狠狠踢一腳身邊的工具箱,憤懣地轉身出去。

早有工友扶起剛才被打的工人,整幢房子里很快又恢復了「叮叮噹噹」「吱吱啦啦」的裝修聲……

憶涔瞥一眼窗外,郎俊馳正蹲在院子里大口大口地抽煙,被塗料染得五顏六色的工作服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滑稽。簽約第一天憶涔就定下規矩,不能在業主的房子里抽煙。

與郎俊馳這樣的包工頭簽約也是迫於無奈。可幾乎每個行業都有旺季和淡季,憶涔的設計公司也一樣。儘管在她看來,哪個月份裝修房子並不會有實質性的差別,可每年就是有那麼幾個月,訂單特別多,工人卻特別難找。

其實,憶涔最接受不了的是郎俊馳的做派。工程隊大小也算個團隊,包工頭可以不打扮得西裝革履,怎麼也得有點經理的領導能力。

可這個男人每天衣衫不整,滿嘴髒話,對待工人又態度惡劣,明顯是一副黑道大哥的做派,走路似乎都帶著「叱吒風雲」的節奏。最要命的是,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土得掉渣,還始終自我感覺良好。

手機及時打斷了憶涔心中的抱怨,她不得不躲出別墅,在院子里尋個安靜的地方接起電話:「岳彬,你那邊怎麼樣……不是我說,那客戶到底想怎麼樣?圖紙已經改過二十多遍,昨天不是一再保證再也不變了嗎……我不管,你趕緊把這事弄明白。」

「放心,三天之內我就算賣身也幫你搞定她。」岳彬賤兮兮的聲音從電話里傳過來。

整整一個鬱悶的上午,憶涔終於有了笑容:「你少貧,說正事,剛才業主打電話來說要帶『女主人』過來看房子,我下午要去看板材,你抽時間過來一趟,別再出什麼亂子。」

「遵命,我的女主人!」

憶涔從沒告訴過岳彬,他電話里的聲音是真的好聽。

五年前,憶涔與岳彬合夥開了一家裝潢設計公司,她負責設計,岳彬負責跑業務。之後的幾年中,公司幾次絕地求生,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她與岳彬也經歷了患難與共的考驗,修成一對情侶。

眼前這個別墅算是今年公司接到的最大一單,簽約那天岳彬說,拿到尾款就結婚。一想到這件事,憶涔做夢都能笑醒了。

不遠處,郎俊馳掐滅了煙頭,扭頭看看剛才還跟他怒目相對的憶涔,這會兒已經笑成一朵狗尾巴花。

郎俊馳也打心眼裡看不上這女人。女人就該有個女人的樣子,沒有前凸後翹也總該有點嫵媚溫柔。可眼前這女的,成功地避開了所有雌性特質。

每天穿著皺皺巴巴的外套,爬梯子、使改錐比男人還利索,因為天藍色與海藍色的區別,與滿身文龍畫虎的包工頭吵得面紅耳赤。

別的女人凶起來,可以說是一頭「母老虎」,可張憶涔一把柴火妞的身材,要什麼沒什麼,頂多只能算一條幹巴瘦的「母狼」。

2

晚上十點,憶涔坐在工作台前盯著立體模型發獃。那是個三層樓的透視模型,簡約風格的門窗、樓梯,甚至精確到牆壁上的電線水管和房間傢具。

她真心感謝現代科技帶來的便利,上學那會兒,這樣一個模型最快也要做半個月,還常常被劣質黏合劑黏得一塌糊塗。

下午時,岳彬與憶涔在電話里大吵一架。起因是憶涔解僱了一個新晉設計員。而那個設計員剛好也姓岳,是岳彬的堂妹。

憶涔不覺得請走一位敢把門開在承重牆上的設計員有什麼不對,可在岳彬看來,所有圖紙最後都會經憶涔的手審核,把審出來的問題改掉就沒事了。總不至於憶涔還沒嫁進岳家,就把親戚們得罪光了。

兩個人話不投機,在手機里互嗆了幾句,彼此掛線,再沒有聯繫。憶涔不算是小氣的人,可當初她與岳彬歷經千辛萬苦才有公司現在的模樣,她沒有義務,更沒那個精力去培養「小白」設計員。

窗外忽然雷聲陣陣,憶涔一驚,急奔到窗邊,瓢潑大雨似從天上倒下來。憶涔立刻想到小別墅的陽光房還沒封閉,其他再來不及多想,憶涔轉身跑下樓,衝進雨幕覆蓋的停車場。

汽車發動時,憶涔整個人真如落湯雞一般,頭髮狼狽地糊在臉上,單薄的衣褲滴滴答答地淌著水。憶涔顧不上這些,一邊開車,一邊打開藍牙耳機聯繫岳彬。

可那個熟悉的號碼怎麼都撥不通,她又不得不打電話給郎俊馳,兩聲響鈴之後,傳出沙啞且不耐煩的聲音:「張工,又有什麼事?」

憶涔頓時一股無名火起,沒好氣地說:「什麼事?郎俊馳你看看外面!你的陽光房封閉了嗎?雨水灌進去,所有裝修都白費了!」

手機那端有幾秒鐘的沉默,再傳出來的聲音顯然已經清亮許多,且語氣也認真起來:「幸虧今天把封閉做完了,你還別說,雨這麼大,對陽光房還真是個考驗。你別急,我過去看看,你要對我們的施工質量有信心,就是真有問題,我來處理。」

短短几句話似一盆水,瞬間撲滅了憶涔心中的火氣:「那個……對……」可惜她的「對不起」還來不及出口,對方已經掛線了。

雨刷器拚命地左右搖擺,視線卻仍舊不好,憶涔始終沒辦法開太快。好不容易趕到別墅區已時近午夜。從裡面駛出一輛車朝她閃了閃大燈,憶涔認出是郎俊馳的車。

郎俊馳把車停在路邊,打著一把破傘下了車。憶涔忙按下車窗:「怎麼樣?」

「別擔心,一點不漏。」嘈雜的雨聲讓郎俊馳不得不大聲說話,「你別進去了,都這麼晚了,早點回去吧。」

憶涔還在為剛才的態度感到抱歉,才要說些什麼,餘光一掃,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猛地推門下了車,郎俊馳沒有防備,幾乎被撞了個趔趄。剛要發作,見憶涔沒什麼遮擋地站在雨里,又忍不住把破傘擋過去,說出來的話卻帶著生氣:「你又抽什麼瘋?」

憶涔扭頭狠狠盯著郎俊馳:「燈為什麼亮著?誰在別墅里?郎俊馳,是你瘋了吧?你竟然讓你的工人住在業主的房子里?」

話音未落,憶涔已經推開頭上的傘,迅速上了車,一腳油門踩到底,車進了園區。

憶涔心中的焦急無以言表,新房不比新衣服,誰想試試就試試。在中國人的傳統習俗里,房子一但生了灶火,就不算新房。這幢房子的業主尤其相信風水命格,連設計圖都找人算了一卦。業主若真計較起來,那是個賠不起的天文數字。

車到門口,憶涔幾乎是撞開車門衝下去,拚命按門鈴。

「不是跟你說不漏嗎?到底有完沒完?」隨著一個不耐煩的男聲,門開了。

門裡門外,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驚住了。

這種驚訝如同電視劇里的定格鏡頭,憶涔只覺得頭上砸下來的雨都停滯了,唯一能聽到的聲音,竟然是自己的呼吸聲。

「你怎麼來了?」門裡面的岳彬先回過神來。

「還是郎經理嗎?是忘了什麼嗎?」不等憶涔回答,一個脆生生的女人聲音傳來,緊接著一個穿著睡衣的嬌小女人從樓梯下來。

憶涔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再不必擔心什麼賠償。因為那女人就是這幢房子的女主人……

3

暴雨如注,回程的視線依舊不好,憶涔的車速卻比來時快了很多。

就在剛才,岳彬死死拉住轉身欲走的憶涔,卻被狠狠扇了一記耳光。還不等岳彬反應,那個穿睡衣的女人竟然先急了:「你是誰?為什麼打人?」

「她是我女朋友。」岳彬不得不放開憶涔的手。

「她呢?」憶涔冷冷地看著岳彬。

「她就是……樂瑤。」岳彬低下頭,所以沒看見憶涔轉身離開的背影。

沈樂瑤這個名字憶涔聽說過,也知道她是岳彬大學時代的初戀女友。公司創立之初,岳彬每天除了工作,對其他一切都不感興趣。

兩個人相處久了,憶涔才知道,就在他們的公司成立之前岳彬剛剛失戀了。與他相戀四年的女朋友出國留學,跨越太平洋的異地戀,沒堅持多久就以分手告終。

之後幾年中,憶涔見過身邊很多朋友的戀愛與分手,然而沒有一場分手看上去比岳彬的失戀來得傷人。所以當岳彬向她告白時,憶涔被嚇了一跳。

「你……想清楚了?不用再跟你的過去告個別什麼的?」憶涔認真地問。

岳彬笑起來的樣子很有親和力,讓人忍不住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深信不疑:「重新開始,就是對過去最好的告別。」

「原來歌里唱的都是騙人的,並不是『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而是有些錯過的人一轉身就……回來了!」

憶涔憤懣地想著,汽車卻毫無徵兆地熄了火。無論她怎麼努力想要重新啟動,就是打不著火。她恨恨地捶著方向盤,原來這方向盤這樣硬,一拳捶上去,虎口震得又麻又疼。憶涔委屈地抽泣著,漸漸哭出聲來,緊接著放聲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憶涔只覺得缺氧頭暈,她努力地平靜自己,想按下車窗透透氣,可車窗紋絲不動,好像壞掉了。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憶涔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手去推門,才驚覺門也推不開了。

憶涔又伸長了手臂去推副駕駛那側的門,那扇門也推不開。這下她徹底慌了,驚慌中忽然感到異樣,低頭一看,漫進車裡的水已經沒過她的小腿。

這種在報紙社會版里才能看到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憶涔崩潰地砸著玻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麼孽,剛剛被劈腿就要命喪黃泉。她辛苦打拚這些年,難道就為淹死在自己車裡嗎?

憶涔忽然想到要打個電話給家裡,告不告別先不說,要把銀行卡密碼告訴媽媽。想到電話,憶涔來了精神,她還可以打電話求救。全身上下摸了半天,好不容易在褲袋裡掏出手機。可手機縫隙中淌出的水讓她再次陷入絕望。

水已經沒過車座,憶涔再也沒辦法鎮定,靠在椅背上放聲痛哭。她的事業、她的積蓄,她青春貌美的一條命,馬上就什麼都沒有了……

然而,還沒等她把這些一一哭完,車門毫無徵兆地打開了。郎俊馳手裡拿著撬棍,氣喘吁吁地站在齊腰深的水裡。

「汽車熄火第一件事是下車,這點防汛常識都不懂嗎?」郎俊馳丟掉撬棍,解開憶涔的安全帶,一把將她扯出來。

一切來得太突然,憶涔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要掉進水裡。郎俊馳一雙大手把她托起來,轉身就走。

厚實的胸膛帶給憶涔一點溫熱,她似才緩過神來,扭頭看向自己的車。原來暴雨導致城市內澇,車熄火的路段明顯低洼,積水深度已經超過成年人的腰,剛才突然熄火,大約是發動機進水了。

「我的車!」憶涔忍不住叫一聲。

「已經是廢鐵了。」郎俊馳面無表情地把她塞進自己的車裡,「車上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嗎?」

憶涔機械地搖搖頭,郎俊馳也不再問,發動了自己的車緩緩離開。

「你怎麼……會來?」車已經駛出很遠,憶涔才哆嗦著問。

郎俊馳冷冷瞥她一眼,打開暖空調:「我只是路過,看見你的車停在水裡,想說過去看看,沒想到你還真的笨到不會逃生。你說你要就這麼淹死了,算不算為情自殺?」

憶涔也不理郎俊馳的揶揄,低頭不語,車廂里突然安靜得有些尷尬。郎俊馳舔了舔嘴唇,半天才開口:「說句你不樂意聽的話,我覺得他們倆沒什麼,頂多是敘箇舊。你別看那女的穿睡衣,可男的……我是說岳經理,襯衫、長褲、腰帶可一樣都沒少。他可不是後穿的,我進去的時候就那樣。」

話音未落,郎俊馳就皺起眉頭咬著牙,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憶涔也意識到他話里的意思,猛地抬起頭:「你攔著不讓我去別墅,是知道他們在那裡,對嗎?你早知道他們……」

「沒有!」郎俊馳立刻截住憶涔的話,「我一個包工的,能知道什麼呀?就那天,那女的來看房子,你不在,岳經理接待的。兩個人就接上頭……呸,遇上了。」

「停車!」憶涔大叫一聲。

郎俊馳一哆嗦,到底沒踩剎車:「外面這麼大雨,你還打算走回家去?不是我說你,這事兒就不能怪一個人。你……你看看那女的,先不說長得怎麼樣,人家那打扮,那身材,說話那聲調……你再看看你!女人吧,有時候得學得檢討自己,檢討才能進步!」

「停車!」憶涔尖厲的聲音到底把車嚇停了,她再次衝進雨幕里,身上剛剛恢復的那一點溫度瞬間被澆冷了。才走了幾步,曾給她遮過雨的那把破傘再一次遮住了她。

「這位姑奶奶,你要非這麼走,我建議你往回走。」郎俊馳擋在她面前,「這樣天亮的時候你就能走到別墅,正好看看他們倆是不是在那兒過夜。」

憶涔沒好氣地抬起頭,看著郎俊馳一本正經的表情,竟然忍不住笑出來。

「你還別說,就你這麼一笑吧,也挺好看。」郎俊馳說著,自己也笑了。

4

那晚之後的好幾天,憶涔沒出家門。早過了失個戀就要死要活的年紀,對於成年人來說,有太多事比失戀更痛苦,比如感冒。

淋了一夜的雨,憶涔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岳彬停下所有的業務,一直守在她家。憶涔覺得沒這個必要,可岳彬有她家的鑰匙,趕也趕不走。

退燒已經是第五天的事了,憶涔一身汗濕地從床上爬起來,找了半天才發現岳彬躲在客廳抽煙。聽見腳步聲,他慌忙掐滅了煙,轉身看向憶涔。

「你抽你的。」這是那晚之後,憶涔對岳彬說的第一句話,「你在我這兒抽的煙還少嗎?」

岳彬不知所措地撓撓頭,半天才想起一句:「你要……一起坐坐嗎?」

憶涔沒說話,無聲無息地爬上沙發,蜷曲著坐下。岳彬猶豫地坐到她旁邊。

「她是做什麼的?」汗出得人虛,憶涔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一點底氣。

「設計師。」岳彬頓了頓,又馬上糾正,「服裝設計師。」

憶涔失笑,岳彬馬上解釋:「我……我不是因為這個才找你。」

憶涔點點頭:「我相信,你只是在需要的時間遇見了需要的人,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岳彬才要糾正這個說法,憶涔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這不是你的錯,我也一樣。」

憶涔也是這兩天才想明白,她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想到了事業、財產、家人和自己,唯一沒想到的竟然是岳彬。

明明前一分鐘,她還因為男朋友的不忠誠而痛哭流涕,可當死亡的利刃忽然懸在她頭頂時,這男人竟不在她的留戀之中。

「我們這一路走來,會碰見很多心動的人,可能會誤以為那就是喜歡,其實也不過是某一刻的好感。畢竟心動不是喜歡的最後結局,心定才是。」憶涔伸了個懶腰,起身站在窗前,俯看腳下的這座剛剛被暴雨沖刷過的城市,「岳彬,其實你沒那麼愛我,我也……沒那麼愛你……」

岳彬與憶涔的分手,堪稱「教科書式的和平分手」,一度被朋友圈傳誦。

他們委託第三方中介評估,為設計公司估價。經雙方協議,公司歸岳彬所有,支付估價的一半給憶涔。憶涔要遵守保密協議,離職一年之內,不在同行業內就職。

雙方還約定,憶涔作為別墅裝修的設計師,要等工程結束,監理驗收後才能離職,而岳彬會為此支付她一輛代步車。

兩個人歸還了這些年中彼此贈送的貴重物品,交換物品那天,一起吃了頓散夥飯。走出飯館,他們禮貌地給了彼此一個擁抱,相約此後除非生老病死,再不見面。

等憶涔處理好一切,再回別墅時,工程已近尾聲,連園子里的花草都栽種齊全了。工人們正往外搬設備。

一個工人從憶涔身邊經過,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張工,你來了,好幾天沒見你了。」

憶涔半天才認出,是那天挨打的工人,沒有一頭一臉的灰土,人看著倒清爽,憶涔猜他超不過二十歲。

「是你呀。」憶涔笑笑,「怎麼樣?他還有沒有再打你?」

男孩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踢過兩腳,可是比以前輕多了。」見憶涔又要發作,男孩忙攔住她,「張工,其實這事不怨郎哥。那天是我自己破木料的時候走神,要不是郎哥,我這大拇指就沒了。郎哥把我們從村裡帶出來時,答應過全村老少,要全須全尾地把人帶回去。」

憶涔對男孩兒嘴裡的郎俊馳竟然有點感動,可惜這一點感動沒能堅持五分鐘就全數消失了。

一進門就看見郎俊馳坐在窗台上,扯著嗓門對著手機嚷嚷:「櫻桃,想爸爸了沒?爸爸想你了,你要聽奶奶的話,爸爸回去還給你買肉乾……」啰嗦了半天,又一遍一遍叫著「櫻桃」這個名字,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給孩子取了這麼俗氣的名字一樣。

好不容易等他放下了電話,憶涔才走過來:「你女兒幾歲了?」

這是暴雨那晚之後郎俊馳第一次見到憶涔,他仔細打量了半天,才開口:「瘦了,本來就一把柴火妞的身材,再去點肉,這回徹底沒法兒看了。」

憶涔狠狠翻了個白眼,不得不言歸正傳:「我約了監理公司下周一過來,你這邊沒什麼問題吧?」

郎俊馳點點頭,伸手拿過搖控器,逐一按動,窗帘、頂燈、壁燈、音響、樓梯燈、中央空調……在搖控器的操縱下按部就班,各行其是:「這麼說吧,就咱這施工質量都不需要保修期。」

憶涔點點頭,這男人嘴不好,人品也待考量,工程還真是一點不馬虎。

「很高興能跟你合作。」這句話是真心的,憶涔朝郎俊馳伸出右手,「監理簽字之後,我會催公司儘快把尾款結清。」

郎俊馳看見憶涔伸出的手先是一愣,又聽她這樣說,才握住她的手:「咳,你滿意就行。」說完他並沒有鬆手的意思,而是仔細朝憶涔臉上看了看,「那什麼……你真沒事了吧?我聽說這家人馬上就結婚了,也沒你男朋友什麼事兒,所以你也別太……」

「我們分手了。」憶涔脫口而出,說出來才有些後悔。

果然,郎俊馳的眼睛睜大了一倍:「分了?什麼時候的事兒呀?我……我可不是那好八卦的人,我就是……」

「你還不八卦?」憶涔被氣樂了,用力抽回手,「說出來你自己信嗎?別廢話了,一會兒咱倆先樓上樓下走一圈,你的工作就結束了。郎經理,謝謝你,這個工程還有……那天晚上。」

郎俊馳忽然臉一紅,平時停不下來的一張嘴忽然就不會說話了……

5

一個星期之後,業主指定的監理公司為別墅的裝修出具了驗收單。憶涔最後一次出現在公司,跟同事們簡單地告別,最後一次以總監的名義簽字,通知財務支付尾款給工程隊。

沒能像別人離職那樣抱著紙箱走,憶涔離開公司時,一樣東西都沒帶。不僅如此,在這一個星期里,她還退了租住的房子,把行李打包運回她父母那裡,甚至把車寄存在朋友那兒。

反正有一年的時間,憶涔打算模仿曾經最喜歡的那部偶像劇,女主角只身前往機場,隨便買一張機票,不管目的地,飛機落到哪兒,旅程就從哪兒開始,說不定還能艷遇一位異國帥哥……

兩聲短促的車笛聲打斷了憶涔瀟洒的暢想,她厭惡地回頭,一輛破舊的皮卡正緩緩地跟在她身後。

駕駛位上的人不用看樣貌,單是那張黝黑的臉和壞笑時露出的白牙,憶涔就知道他是誰。

「張工,下崗啦?」郎俊馳跳下皮卡,一身名牌的牛仔硬是被他穿出工作服的效果。

憶涔皺了皺眉:「你怎麼還這麼土?」

「我們時尚界的事兒,你個柴火妞不懂。跟你說正事,你這都下崗了,有沒有再就業的想法?」

「郎經理,我這不叫下崗,叫離職,你懂嗎?」憶涔認真地糾正他。

「咳,都一樣。」郎俊馳對這個解釋不感興趣,「我們工程隊也不能總這麼漂著,我打算成立一個裝潢設計公司,首席設計師你有興趣嗎?」

憶涔再一次被眼前這男人氣樂了:「你什麼都不懂就成立公司?再說你多大的公司,還有首席設計師?我受累問一句,你的公司該不會只有一個設計師吧?還有一事得告訴你,我現在處於保密期,別說你還沒成立,就是有一現成的公司,我也不能去。」

「巧了不是。」郎俊馳「嘿嘿」地笑兩聲,「我們公司有一個福利,首席設計師可以先放一年假,薪酬照付。」

話都說成這樣了,憶涔覺得已經沒有裝傻的必要,冷下臉來盯著對方:「郎俊馳,你是不是想追我?」

像是被戳中要害,郎俊馳漲紅了臉,尷尬地傻笑,說不出話。

「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憶涔說完轉身就走。

郎俊馳一愣,幾步追上去:「不是……你什麼意思呀?我怎麼你了……」他本來還要再說,卻被憶涔惡狠狠的眼神嚇住了。

「郎俊馳,我告訴你。」憶涔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有家有口有女兒的人,你們家櫻桃還小,我第一不想給她當小媽,第二不想擠走她親媽!」

「你誤會了,其實櫻桃是……」郎俊馳忽然驚覺,「壞了,櫻桃還在車裡!」說著鬆開憶涔,直奔破皮卡跑去。

憶涔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帶著女兒出來找外遇的爸爸?

只見郎俊馳急急地打開後車門,一隻身型巨大的哈士奇似受了驚嚇,直接撲進他懷裡。兩隻前腿搭在他肩上,嘴裡還「嚶嚶」低唳,彷彿在質問,為什麼把它獨自丟在車裡。

郎俊馳任其在他身上蹭了一會兒,實在抱不住才放下它,掛上牽引繩,一人一狗樂顛顛地朝憶涔跑來。

「這就是我女兒。」郎俊馳鄭重地介紹,「今年兩歲,它親媽……我真不熟。」

憶涔實在沒忍住,直笑得前仰後合,櫻桃莫名其妙地在兩個人中間蹭來蹭去。

破皮卡一路朝機場方向駛去。無論如何,憶涔還是想先完成早已計劃好的旅行。

「其實,咱們公司還提供總經理陪游的福利。」郎俊馳說著,從後視鏡里看了憶涔一眼。

櫻桃拱在憶涔懷裡舒服得眯起眼睛。憶涔用手指梳著它的毛,密密的,很溫暖。

「真不怎麼樣的福利。」憶涔忍著笑,「郎經理,我還沒答應你的邀請,所以你們公司的福利與我無關。」

「你看你,櫻桃跟你都不見外,你也不用跟我見……」

「郎俊馳,你的車往哪兒開呢?」憶涔眼睜睜地看著去往機場方向的路牌,破皮卡卻駛向另一條叉路。

「是你說,走到哪兒算哪兒的,要不……你的旅行就……先從農家樂開始吧。」

「郎俊馳!」(原題:《愛久見人心:母狼和土狼》,作者:豎著走的大螃蟹。來自:每天讀點故事【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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