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宰相」李泌,是怎樣給皇帝「洗腦」的?
文丨《那些年》小小那
勸說對方,讓對方接受你的想法,恐怕是這個世上最難的事情之一。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立場、認知體系和情感經歷,面對他人的「洗腦」時,往往本能反應就是「排異」。
在唐朝「神仙宰相」李泌那裡,這件事兒也挺難。不過,他有耐心,更有辦法,於是一步步打開了皇帝的心結,扭轉了皇帝的想法。
今天,我們就跟李泌來學學——如何給人做思想工作?
唐德宗的心結
安史之亂平定後,吐蕃的頻繁侵擾成為擺在唐王朝面前的又一大危機。他們不僅在邊疆地帶燒殺擄掠、擴張地盤,還時不時侵入腹地,發動突襲,搞得大唐上下苦不堪言。
面對吐蕃的威脅,李泌認為,最佳方式是——聯合回紇、南詔、大食等幾個周邊國家,共同牽制吐蕃,使其陷入四面受敵又孤立無援的境地,從而讓大唐長久擺脫威脅。
辦法是個好辦法,但實現起來卻並不容易。因為德宗對回紇這個國家心懷怨恨,別說結盟,誰敢在皇帝面前提到「回紇」這倆字,恐怕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這是因為德宗在還沒當上皇帝前曾被回紇人深深羞辱過。
當年平叛安史之亂,回紇出了不小的力,也因此趾高氣昂。時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李適帶著一幫手下去拜見回紇首領,結果一見面,對方就讓他行拜舞之禮,所謂拜舞,就是下跪叩首然後再跳個舞,這在唐朝是臣子拜見君王的禮節,身為皇子的李適自然不樂意。於是回紇首領怒了,一氣之下,把李適帶來的手下各抽一百大鞭,其中有兩個人被打死了,李適本人也被驅逐出了大營。
從此,回紇之辱成為李適心中不可碰觸的一塊傷疤,誰都不敢主動提起。
所以,讓德宗對回紇主動示好結盟,可想而知有多難。
沒關係,難事那就慢慢來,畢竟,做思想工作這件事,李泌擅長。
—1—埋好伏筆,循循善誘
德宗上位後一直想要改革兵制,一次,他跟李泌討教:怎麼才能恢復過去的府兵制?
李泌回答說:「現在糧食都供應不足,還不到討論恢復府兵制的時候。」
德宗問:「那怎麼辦?不然立刻裁減秋防部隊,讓他們回去?」
李泌說,「這倒不用」。於是他提出了一系列解決糧食問題的辦法——
把國庫里舊綢緞重新紮染,賣給吐蕃,換取耕牛;要求所有制鐵廠趕製農耕器具,然後把麥種和工具,分發到邊疆各軍事據點,招募土卒,開荒耕種,告訴他們,小麥收割後,朝廷會高價收購。同時,鼓勵人們拿糧食來換取邊疆官位,這樣一來,國家糧倉就充實了。此外,鼓勵士兵留守戍邊,只要願意留下,就送房送地,提供優越福利。等邊疆人口多了,再推行府兵制,就水到渠成了。
德宗聽後非常興奮:「你說,這麼做,以後是不是天下就能太平了?」
李泌冷靜地說:「還到不了那種地步,不過,我倒是有方法,根本不用軍隊,就能使吐蕃自陷困境!」
德宗很好奇,忙問什麼方法。李泌賣起了關子,說:「我現在不敢說,必須得等開墾政策收到效果後,才可以討論。」
德宗堅持想知道,但李泌就是不肯回答。
於是,一個漂亮的「扣」,算是埋好了。
—2—找準時機,打開心結
不久,回紇首領主動示好,請求和親,但被德宗一口回絕。
此時若貿然去提聯盟之事,肯定要碰一鼻子灰。不過剛巧這時,邊防軍奏報朝廷,說邊塞戰馬不足,請求補充。然而朝廷竟沒有馬可以撥付,德宗十分焦慮。
李泌乘機進言說:「陛下如果採用我的策略,幾年之後,馬價會降到今天的十分之一。」
德宗問什麼策略。李泌還是不直說,「陛下如果真能開誠布公,為了人民和帝國的前途,而肯委屈自己,拋除私心,我才敢提出!」
德宗答應。
李泌這才說出自己的策略——「北方跟回紇和解,南方跟南詔(雲南省)和解,西方跟大食(敘利亞大馬士革城)及天竺國(印度半島)結盟,如此一來,吐蕃定會被困,想要戰馬豈不是輕而易舉?」
果然,這個提議還是觸碰到了德宗的傷疤。德宗反應很強烈,「其他三國,都可以按你說的來,但是回紇,絕對不行!」
李泌說,「我只負責宰相的工作,最後要不要執行,是陛下說了算。」
然後,李泌試探地問道:「陛下莫不是為了25年前那次羞辱?」
德宗說:「不錯,我的手下韋少華為了我在羞辱中慘死,我怎能忘記?可惜大唐多災多難,我沒有能力報仇,但是和解的事,絕對不可能!」
李泌說:「當年羞辱陛下的,是回紇三任大可汗,陛下登基後,他曾經想來侵犯,可是還沒出境,就被現任可汗誅殺。所以,現任可汗是替陛下報了仇,陛下應該對他封爵和賞賜才對,怎麼可以怨恨?」
德宗聽完,態度稍稍軟下一點,不過依然板著臉說:「等我好好想一想。」
—3— 反覆勸說,層層遞進
德宗的心結,算是初步打開了。但是想讓他馬上扭轉態度,卻並不容易。
自此之後,李泌有十五次跟德宗面對面討論國家大事,沒有一次不談到聯盟回紇之事,然而德宗始終不為所動。
李泌依然不放棄,一次他對德宗說:「陛下如果不允許與回紇和解,請允許我辭職退休!」
德宗終於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我可以委屈自己,跟回紇和解。可是,我不能辜負韋少華那些人。」
李泌說:「在我看來,是韋少華那些人辜負陛下,不是陛下辜負韋少華那些人。他們沒有深思熟慮,竟讓高貴的皇家嫡長子直進回紇軍營,事先也沒有協商見面時的禮儀,這才使他們的凶性大發,為所欲為。」
李泌又說,「回紇人民兩次協助唐朝收復京師,而吐蕃軍趁虛而入,攻打京都,這才是深仇大恨。可是宰相們竟沒人向陛下做過分析,竟然主張跟吐蕃結盟,共攻回紇,這是宰相的失職。」
德宗的態度開始有所扭轉,他問李泌說:「我跟回紇結怨已久,現在去跟他們和解,豈不會被拒絕和恥笑?」
李泌說:「這你放心,我跟現任可汗關係是故交,他知道我當宰相,怎麼可能翻臉拒絕!我今天就寫信要他們接受五個條件:一,向我國稱臣;二,向陛下稱子;三,每次派來的使節,不超過兩百人;四,販賣馬匹,不超過一千匹;五,不可以攜帶漢人或胡族商人出境。」
德宗終於接受。不久,回紇可汗派使節前來長安,上疏稱「臣」、又稱「兒」;對李泌所約定的五件事,全部承諾,雙方又恢復了通好關係。
讓德宗轉變想法,接受回紇,並與南詔、大食等國聯手,牽制吐蕃,無疑是國力日衰的大唐對付吐蕃的最佳路徑。而這條路徑上最大的絆腳石就是德宗的心結。要讓德宗放下心中長達25年的屈辱和仇恨,它需要技巧,更需要耐心。
每個人都會本能的排斥對方對你的說服,所以做思想工作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是也沒有那麼困難,因為很多人早已為你留好一條通往內心的道路,只是你還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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