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上海雙年展主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納:雙年展的多義性與模糊性
2018上海雙年展主策展人:夸特莫克·梅迪納
2018上海雙年展主策展團隊構成與分工
藝術當代(以下簡稱「藝」):請介紹一下你接任上海雙年展總策展人的經歷?
梅迪納(以下簡稱「梅」):我覺得全世界很多雙年展遴選策展人的模式大同小異,具體到上海雙年展: PSA有一個學術委員會,由他們來推薦合適的策展人,我是去年七月份左右獲悉在候選人的名單里,在初次篩選後會留兩三個策展人PK,我們被要求把原本的方案延展完善以供進一步評估,最後十一月份的時候我就接到了龔館長的e-mail,得知最終獲選,一方面很開心,一方面也很緊張。
藝:今天展方已經公布了一個你為主策展人,還有三位分策展人及設計總監構成的核心團隊,請介紹一下你們的分工的情況。
梅:你在這個行業裡面工作久了,總歸會知道很多人,但是每個人有不同的工作重點、研究方向,以及不同的工作方式。我的譜系裡也有一些合講proregress這個話題的策展人。比如瑪麗亞·貝倫·賽斯·德伊瓦拉(María Belén Sáez de Ibarra)是其中的一個分策展人,她是波哥大當代藝術博物館的館長,特別在意藝術和生態這些話題。貝倫有一個持續的項目世界叢林(Cosmopolitial Jungle),是關於國際化都市叢林的。第二位分策展人是紐約日本協會美術館館長神谷幸江(Yukie Kamiya),她一直在關心當代社會的衝突等話題,而且她的工作方式裡面有一種特別的優雅或者是靈感。第三位是上海MoCA的王慰慰,她對東亞等地的藝術家的非常熟悉,而且我也需要有一個在地的策展人一起工作。因為我很難想像一個帶有南美的美學趣味的策展人,被「空降」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從所謂的「國際視角」去選擇這個地方的藝術家,這樣操作會有很多非常典型的「陷阱」,而王慰慰可以幫我避免這些陷阱。在地的合作者不僅僅對於這個區域是了解的,同時也在這個地方是有確定的身份和角色的,就是你也不再是所謂的中立的角色。而且我一直很妒嫉有人可以和弗里達一起合作,要知道我在南美的時候也沒有機會跟弗里達一起合作。所以本屆上海雙年展策展團隊里有一種知識上面的補充,還有一些意料之外期待吧。
瑪麗亞·貝倫·賽斯·德伊瓦拉 策展人、文化經理
自2010年起,擔任哥倫比亞大學當代藝術博物館館長
神谷幸江 策展人、藝評家
自2015年起,擔任紐約日本協會美術館館長
王慰慰 策展人
自2010年起在上海當代藝術館擔任策展人
由地域性帶來的多義性
藝:我注意到一個細節,你在提到自己的身份和工作時,用到的概念是拉丁美洲或者南美洲這個概念,但是在大多數人的常識里,墨西哥屬於北美,比如墨西哥、美國、加拿大它們同屬於北美自由貿易區,你是否有他自己獨特的身份的認同?
梅:對我來說,地理位置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跟哪一個網路關係更密切,我跟拉美國家的藝術圈關係更近,歐洲的也非常密切,而且我相信通過此次雙年展,我對於東亞、亞洲的了解也更多了,至於跟美國的這種疏遠,可能既是一個錯誤也是一個幸運。
第九屆上海雙年展 重新發電 2012
藝:這是地緣的文化認同?
梅:也說不上是認同,主要是跟哪個網路工作關係更密切,就像我跟歐洲和英國系也非常密切,但是我不會認為自己是歐洲人。我是一個對「身份認同」抱著懷疑態度,甚至想要打破這種「身份認同」形成機制的人,因為這種「身份認同」的形成機制是在美國主導下的世界關係中形成的東西。關於「身份認同」,很多藝術家會做出很多有趣的作品,但這不是我要採用的價值觀。
第九屆上海雙年展 重新發電 2012
藝:作為本屆的上海雙年展的總策展人,你對於上海雙年展的歷史及其本身這個獨特性有沒有了解?此外你覺得你的策劃會給這個品牌帶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梅:我知道上海雙年展的發展歷史,但不完整。畢竟我是從這麼遠的地方過來的,要知道「國際策展人」就像候鳥一樣。我的策展理念的特殊性,主要是兩個方面:首先是更長距離跨領域的視角,以及帶來的以拉美為特色的藝術家所能形成的新的對話關係,這和歐美策展人的計劃會有很多不一樣。其次,我選擇的藝術家裡既有那種特別直接談論問題的作品,也有那種隱喻式或者暗示式的作品,是一個很大的混合的東西。有點像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說一半藏一半,會有一個比較有趣的節奏。
第十屆上海雙年展 社會工廠 2014
藝:本屆上海雙年展的主題和你以往的策展思路有延續性嗎?
梅:我以往涉及的主題會更具體一些,而此次則更宏觀,是某種時代性的話題。在工作的過程中,我覺得亞洲的藝術、歷史非常有意思,這裡很多的作品會更傾向於講故事,而不是直接給出一個印象,這類藝術家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一次要面對這麼多完全過去不知道的藝術家,有點類似你們中國的「相親節目」。
第十屆上海雙年展 社會工廠 2014
2018上海雙年展主題proregress/禹步
藝:你剛才提到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或者「說一半藏一半」,我想這很好地解釋了你選擇的英文主題proregress。我們知道這個題目來自於美國詩人E. E. 卡明斯的詩歌,你怎麼會選到這個詞的?同時我很好奇誰幫他選定這個主題的中文「禹步」的?因為這是一個對於中國人而言都不是很常見的概念,你是怎麼理解這個中文的?
梅:中文是館方提供的意見。英文主題proregress這個詞,是卡明斯在20世紀30年代生造的一個辭彙,本身包含著「進步」與「退步」兩個方向,而且這個生造的詞本身會給人一種神秘感,它自帶了一種多義性和模糊性,是一個挑戰閱讀者的詞,如果你說中文選題也帶有這種陌生感或者不確定性的話,我想他們是選對了。
第十一屆上海雙年展 何不再問 2016
藝:但事實上「禹步」是一個指向非常確定的東西,而且它是一個很小眾的知識裡面很確定的東西,是一個和宗教有關的詞。「禹步」是道士在做法事時會採取的一種步法,說白了就是人來抓鬼的。今天在中國,即使是上海,很多人對於當代藝術的認識還是很概念化的,甚至於某些人會說當代藝術就是我們看不懂的藝術吧,而這個詞本身又是一個有點「裝神弄鬼」的詞,用它來標記當代藝術會不會給觀眾一種傾向性的暗示?
梅:當代藝術不被公眾所認知,這是一個普遍的問題。我現在五十二歲了,二十年前當代藝術這個概念對於一個城市來說大概也就幾百人知道吧,今天知道的人應該更多一些了,因此一定程度上也證明當代藝術在發展,至少今天你會提這個問題,說明當代藝術還是在發展。至於你說的偏見,如果這種偏見可以激發好奇心,讓更多的人關心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有意義的。
第十一屆上海雙年展 何不再問 2016
2018上海雙年展主題四大板塊
藝:今天,主辦方已經給出了2018上海雙年展四個不同的板塊,這些板塊其實跨度很大,有包括自然的,有包括當下社會的政治衝突,有包括今天的性別和女性主義,以及你主持的,更偏向於當代藝術本體的問題,這些分支之間的關聯是什麼?
梅:我覺得它們之間的關聯還是模糊性、矛盾性,我們在理解這個世界和歷史當中的矛盾性。這四點不是一個完整的分類,而只是四個具體的點,就像我們對於自然和社會的理解,本來是完全兩個世界的東西,現在是完全混雜在一起的。今天我們已經很難區分出自然和人類社會的界限,即便是在法律體系里。此外一直到20世紀80年代,戰爭和和平還是壁壘分明的,如果你不宣布戰爭開始了,你不說戰爭結束了,今天持續的衝突和對抗持續此起彼伏,還有其他的模糊的矛盾性的事件,等等。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藝:具體落實到展覽層面,此次展覽藝術家的大致構成情況如何,不同地域的藝術家會有怎樣的比例?
梅:具體的細節我還不便透露,大致比例是35%中國藝術家,其中包括香港、台灣的;20&是其他亞洲國家;35%是拉美的;其餘是其他國家的,包括一兩個美國人。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藝:你提到可能有30%的中國藝術家,你之前對於中國當代藝術了解到什麼程度,這個名單是如何得出的?
梅:中國當代藝術已經是成熟的國際品牌,有很多耳熟能詳的名字和作品。但是我此次考察下來,更傾向於選擇那些以研究為基礎進行創作的藝術家,而不是以生產為基礎的創作。很多學者、策展人會把「中國」風格化的,但是我看到了很多非常具體的東西,這些東西也跟其他學科、其他領域的知識發生關係,而不是風格化的。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藝:本屆上海雙年展也會包括很多拓展的空間,它們和主展區是一個什麼樣的關係?也是雙年展的一部分嗎?還是跟機構的合作?
梅:具體的細節還需要確認,但是目前我更願意相信這些作品是將主體概念輻射出去,而不是合作外圍項目。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藝:就展覽主體而言現在推進到哪個階段了?
梅:90%的藝術家和作品確定了,接下來就是到底怎麼來實現這些項目,有限的預算在每個作品上該怎麼用。現在我們處在一個轉移、轉換的階段,就是從藝術家和策展人項目和計劃轉換為更具體、可見的東西。比如有的作品到底能做多大,有的作品到底怎麼做,甚至有的作品到底還做不做。做博物館、做美術館和做雙年展的不同就是,做美術館可以把一些困難往後推諉,但是雙年展的開幕時間早早宣布了,因此只能頂上去。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雙年展與城市的關係
藝:許多雙年展都以城市命名,能否談談你理解的藝術雙年展跟城市是一個怎樣的關係?
梅: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雙年展是一個藝術活動,又以城市名字來命名,這是觀察這個城市的一個很重要的角度。雙年展不是美術館,它是一個暫時性的機制或者階段性的機制,所以它天生的任務就是去探索當代藝術和城市的關係,這是一種很重要的實驗,它在試探可能性和局限性,而不是說去實現一個固定的標準。從這個角度上說,上海雙年展有一定的特殊性,因為它是依託PSA這個固定的藝術機構的,這在這個世界上也是蠻特殊的。因此,我覺得上海雙年展更像是在兩種身份之間協調、協商。一個是把當代藝術和本地公眾之間聯繫起來,包括這個美術館也是世博會的一個遺產。此外這個展覽是一個公共的、有一定政府資助的一個項目,而整個城市又有這麼多私營的藝術項目在發展,它在整個藝術生態中的角色也是模糊的、多元的,這些都是上海雙年展它可能會面向的話題和身份的背景。■
來源:此文刊登於《藝術當代》2018年第5期。
作者/白家峰徐可編輯/白家峰徐可排版/鍾超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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