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瀫水風流】邑人有古風
寫有趣的文章,畫有趣的畫,做有趣的人——畢竟,人生苦短。
素來對大鬍子的導演及長頭髮的畫家,有些許不懷好意的揣測,以為他們有「菜不夠,湯來湊」的嫌疑。
我的朋友阿貴開一家裱畫店。此人眉骨高聳,闊嘴大眼,喜好在一切物件上刻字,刻印章、做硯台、雕木匾,言談里講的都是古人與古事,身體若有不適,想到的就是中藥及方子,我疑心他是一個生活在當代的古人。因此,他扎個馬尾或盤個道士頭,夠搭!
那日,他約我去金華見個畫家朋友,不料又是一枚長發男子。看上去那長發更乾淨點兒,有飄逸感,可能多費了些洗髮液。
他叫陸國飛,是蘭溪人,竟是老鄉!著一件棉布的長衫,和尚領,說不清是哪個朝代的款式。初次見面,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手上把玩的一隻小葫蘆,系在一串星月菩提上,紅得發亮,像上了一層漆。問他這葫蘆玩了幾年了,他說起碼三年了,天天玩,夢裡都捏在手上玩。可見真是個有趣的人。
那一回是在他的婺林畫社。這是個兩間的店面,說是店面,卻在一個巷內,是個鬧中取靜的地兒。一間作培訓教室用,擺一張鋪著毛氈的大桌,牆上有他的畫作及小孩的作業,另一間支塊舊木板作茶桌,各色的碟子里擺些舊式糕餅及水果,水果是桂圓桔子。若不是他動手分來,我以為是清供,擺著賞聞的,如同他作的清供圖上的擺設。架子上,是各種小玩意兒,有銅錢大的菖蒲,種在漢磚上的青苔,幾個小茶盅上,有他畫的幾片蘭葉。其間,他給我們看剛淘來的幾個婺州窯的殘件,說是種菖蒲恰好。咋一接觸,就覺到這人玩性不小。喝著茶,他打開電腦,放了一段婺劇。一個長須老生在屏幕上咿咿呀呀地唱,居然是他自己的錄影。我懷疑他有沒有時間作畫。
再訪婺林畫社,他的院中又多了台電窯,說是要燒瓷了。
我問他,有多少個學生。他說:不多,夠了!不然就沒時間玩兒了。他說的玩兒,是指畫畫、種菖蒲、畫瓷器以及唱戲和篆刻。我覺得,這就很好,很快樂。借著這種玩的心態創作,就遠離了功利,不必迎合。於是,我看到他的畫作中,別有趣味。
漸漸地,在微信里,也會看到些他新近創作的作品。他的畫作,我以為同他的個人氣質是相吻合的,透著一絲絲古意。其畫中的古意,倒不全在題材上,除了較傳統的清供、花鳥以及戲劇人物,他甚至將手機、充電器入畫,將家鄉的清明餜入畫。然而無論他將現代的何種物品入物,其畫作之古雅之氣依然迎面襲來。由此可見,他的古意是從筆墨中來,從氣息、格調以及意境中來,這就頗為難得。
作畫貴有古意,若無古意,雖工無益。古人的話,放在今天依然可以作審美的尺度。
前年暑期,我與國飛一同參加呂金柱老師的篆刻公益班,在金華小同村。他搖著蒲扇,飄飄逸逸地進到教室來,呂老師笑稱他:仙人來了。每晚,他在寢室擺開茶席,呂老師也樂意過來湊湊熱鬧。茶具也老得有了包漿。老師見他的蒲扇有趣,就提筆在扇子上留些墨跡。
每回去金華,他都請我們去小店小酌一口。忘了他有沒有喝過酒,只知他不善飲。那時,他參加了西泠印社的培訓班,拜在吳靜初師的門下,席間談一些老師與同學的趣事。我初學篆刻,心有求學的意思,只擔心自己水平差,遂問他我可不可以報名西泠學習。他鼓勵我去試試,說對自己一定很有幫助。今年初,在阿貴店裡吃酒,大家勸他也來一口,他說,可惜開車來的,不然真得醉上一醉,練練自己的酒量。
原來,吳老師在同他交流之時,覺察到他的筆墨里靜逸有餘,而奔放不足,建議他可以學著喝一點酒,看看能不能將酒中的恣肆在畫紙跑上一跑。那天他雖然沒喝酒,但酒桌上我們閑聊到什麼的時候,他居然冒出一句:錢,真他媽是個好東西!大家哈哈大笑。這並不是他的性格,這樣愉快地玩著,他哪有時間賺多些錢呢!然而,他說想多招些學生了。我從他這話里聽出來,他大概是又想玩點兒啥,正缺著錢呢。
不知近日國飛有沒有在練習喝酒。若是醉了,我想必定同魏晉先賢們無異。我甚至能想像得出來,他衣袂飄飄林間飛奔的樣子。
國飛88年出生,小我近二十來歲。數回同坐一起暢談,竟沒有年代上的差異,可見此人不凡。第一次在他的畫社見到他的時候,我腦子裡即冒出一句台詞來,一直都沒與他說起,在此文末,一併贈予他:
「初見你之時,便覺得你這個人骨骼清奇,天賦極高,如經雕琢,他日必定在江湖大放異彩。」
哂之。
牧心寫於2018年4月15日夜
牧心,蘭溪人,文學、篆刻發燒友,年少時即酷愛寫作,尤以中短篇小說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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