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日的差距,一本明朝奇書的遭遇可以說明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陶康遠
自從近代以來,日本一項進步得令人瞠目的學科:當屬數學。
從1868年明治維新開始,日本的數學成就,就從此突飛猛進,1877年東京數學會成立,隨後東京大學理學部成立,一批批近代日本數學家,更是相繼湧現。甚至很多晚清以來的中國學者,更曾痛心疾首:近代中日拉開差距,一大表現就是數學拉開差距。
而且如果仔細看看近代日本史,就會發現另一個重要事實,日本數學對中國的反超,竟然從明治維新前就已經啟動。日本十八世紀著名的關氏學派,在日本幕府厲行「鎖國」的背景下,竟默默取得了與現代積分法相近的數學理論突破。可以說,日本當時的數學,並沒有因為「鎖國」被甩遠,反而緊追著世界水平。為什麼?
答案還要從中國歷史上一本數學奇書《演算法統宗》說起。
1. 中國算神程大位
明代萬曆年間,在我國安徽地區,有一幫人憑藉販鹽和漕運一夜暴富,形成了歷史上有名的商業團體——徽商。
當時的徽州府可謂是中國商業最發達的地區,鉅賈豪賈比鄰而居,一座座別緻的徽派院落拔地而起。活躍的商業交易,催生出一群靠打算盤代人做帳謀生的人,俗稱賬房先生。巨額交易如果用中國傳統的算籌來記數,不但效率低還錯誤多,遠沒有算盤簡單易學,攜帶方便。
我國最早的算盤誕生於東漢時期,同時代的古羅馬也曾有過類似的發明,不過因為古羅馬「算盤」材料用的是石頭和青銅,體積巨大,實用性差,所以很快被淘汰了。到了唐代,出現了與今天結構相似的算盤;宋元時,算盤已開始取代算籌,在生活中佔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珠算口訣也應運而生;在程大位生活的明代,算盤已一統天下。
生活在安徽地區的程大位,從小耳濡目染,對賬房先生打算盤時發出的「噼里啪啦」聲所吸引,立志要成為一名數學家。1592年,他終於出版了畢其一生的心血:《演算法統宗》。
這本奇書共分17卷,前兩卷很恭謙地總結了前人珠算成就和演算法要領;第三卷到十二卷,程大位以應用題形式,普及了如何計算田畝大小、山峰高度等生活中一系列實際問題的演算法;第十三卷到十六卷是難題彙編;最後一卷梳理了演算法在中國的發展歷程,對研究數學史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總體來說,《演算法統宗》在明代是一本影響極其深遠的書籍,它是中國兩千年來數學研究集大成者,象徵著明代以前中國數學最高成就。更難得可貴的是《演算法統宗》不談形而上學的理論問題,而是專註於解決實際生活中的問題,對社會發展具有推動作用。
2. 東傳日本
1622年,日本京都街頭開設了一家培訓學校,學校老師毛利重能掛出了一塊廣告牌,上書「天下第一除法指南」八個大字。這位毛利重能為何有如此大的口氣,居然號稱「天下第一」?
原來,毛利重能十幾年前受豐臣秀吉之命,東渡大明留學,想看看明朝有什麼先進知識可以帶回日本。無意間,他發現了一本名為《演算法統宗》的奇書,打開一看,裡面全是應用性很強的數學問題。當時在日本,還沒有人有如此高的水平。毛利重能心想:「如果我學會了這本書中的知識,回到日本還不是天下第一?」
回到日本後,毛利重能秘而不宣,天天躲在家裡潛心研究書中問題。十年功夫,終有大成,於是在京都街頭開設了這家培訓學校。
有一天,有位名叫吉田光由的商人之子路過,看到「天下第一除法指南」的招牌,覺得這家學校主人口氣未免太大了點。決定進去試探一番,看看水平究竟如何。毛利重能好歹也是學過《演算法統宗》的高材生,能被一個20出頭的毛頭小伙難倒了?幾番考驗後,吉田光由心服口服。
在毛利重能洋洋得意之時,吉田光由突然問道:「先生您是不是也看過一本名叫《演算法統宗》的書?」
毛利心頭一驚脫口反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果然是這樣啊。」吉田光由解釋道:「我家裡是做生意的,曾遠渡到明國尋求機會,我爺爺機緣巧合治好了明國皇帝(嘉靖帝)的病,獲得了貿易特許狀。從此一直和明國有貿易往來,前些年他們帶回了這本《演算法統宗》,對做生意有很大幫助,我就粗淺學了一些。」
自此以後,毛利重能和吉田光由一直交往甚密,經常一起研究《演算法統宗》里的問題。
毛利死後,1622年,吉田光由出版了日文版《演算法統宗》,命名為《塵劫記》。在序言中,他追溯了對程大位的仰慕之情,稱其為「算神」,並將書中應用題改編成符合日本風俗的題目,影響極其廣大。珠算得到普及,成為日本人生活中離不開的東西。
那麼在日本有如此巨大影響力的數學家程大位,為何在中國默默無聞呢?其實,在明清年間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程大位,也曾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3,《四庫全書》的嘆息
自從1592年《演算法統宗》問世後,這本奇書就一度在明清圖書市場上火熱暢銷。明清年間中國各地的書坊,一度到了不賣《演算法統宗》就不開張的地步。在江南地區,更是多次翻印,每次上市都賣到斷貨,受歡迎程度,足以媲美當時各類「名著」小說。
到了清朝康熙年間,隨著西方傳教士帶來的新穎數學思想,中國本土數學研究又一次迎來井噴。《演算法統宗》更是身價看漲,成了當時一流數學家們不離手的數學寶典。康熙年間頂級數學家梅文鼎等人的學說成就,都多次引用《演算法統宗》。而在清初文化大典《古今圖書集成》中,《演算法統宗》更是被全文輯入,奠定了它在中國科學史上的重量級地位。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程大位的曾孫程先坤,更是在再版《演算法統宗》的序言里,以崇敬的心情寫下感慨:「風行宇內,迄今蓋已百有數十年,海內握算持籌之士,莫不家藏一編,老業制舉者之於四子書、五經義,翕然奉以為宗。」
可以說,在這個世界近代史的關口年代,充滿智慧的《演算法統宗》,此時依然有著路燈一般的意義,就算在日本引發的轟動一樣,正引領著中國近代數學,走在突破的路上。然而,當清朝乾隆年間,著名的《四庫全書》開始編纂時,一切都變了。
比起《演算法統宗》在康熙年間的火熱來,無論是乾隆帝還是主持《四庫全書》修撰的文士們,他們都沒有看到《演算法統宗》,乃至中國數學,對於中國未來的意義。於是七點九萬卷體量的《四庫全書》里,僅僅給這部偉大的數學寶典存了個目錄,內容更毫不收錄。于是之後的近百年時間裡,曾在清初火爆一時的《演算法統宗》,名聲一度寂然。
直到19世紀中葉,中國被西方堅船利炮打開國門後,《演算法統宗》一書,才又漸漸火熱起來。可此時中國的近代科學,已然被甩下太遠。漠視科學的代價,《演算法統宗》的命運浮沉,就是最好說明。
但即使這樣,也不能掩蓋這部著作的偉大,於是寫下此文,紀念那些中國古代的科學家們,致敬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智慧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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