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雞肋你的伊人,你的獨到我的眼光
「遍求善本痴婆子,難得佳人甜姐兒」,錢鍾書贈黃裳著名聯語,下聯本事為黃裳與黃宗英情事公案,上聯可見黃裳作為藏書家的本色,遍訪搜尋獨創中國古典小說以女性視角第一人稱敘事禁書《痴婆子傳》的古籍善本。一味相思一味痴,歷久不衰的鐘情、畢生不可得的守候,情事書事黃裳兩為痴絕。
終其一生流連忘返於小鋪冷攤間,在塵封殘卷中嗅得一點冷僻暗香,耽溺梨棗訪書藏書,欲罷不能樂不思蜀。「文革」的某一天,三十多個大漢,兩部卡車,幾大捆的麻袋,用了一整天又一個上午的時間,把黃裳的全部藏書查抄運走。「文革」結束後,黃裳得知他的這些藏書並未失散,於是為此奔走呼告,因為在他看來:「我的幾本破書夠不上『國寶』的資格自然用不著多說,但對我卻是珍貴的。因為它們被辛苦地買來,讀過,記下札記,寫成文字,形成了研究構思的脈絡。總之,是今後工作的重要依據。沒有了它,就只能束手嘆氣,什麼事都幹不成。」然而,他畢生殫精竭力搜匯的藏書久不得返。(黃裳《祭書》)在另一篇文章《書之歸去來》中,這些藏書終於姍姍歸來,雖不足三分之一,亦為望外,「但即使如此,這些歷劫歸來的書冊,還是給我帶來了很大的愉樂。」文末,他頗為無奈地感喟。這些陸續得返的部分藏書,幾乎成為黃裳晚年寫作和自娛的重要資源,《來燕榭書跋》便由中整理和不斷補充。雞鳴枕上,夜氣方回,風景不殊,痴人說夢,「想不到的劫後重逢,摩挲舊物,感慨無端……」
痴人前不得說夢,人生倏忽間,有一種堅持旁人永遠無法理解。「細草凝油黯一燈,寒風撼牖雨繩繩。更無長物貧非病,竊睹殘編興倍增。」十歲便已熟讀「詩、書、易」的柳詒徵,刻有一方「一生書里活」的印章,一生活在「藏書、著書和書法」三書中。首創圖書館「住讀制」,給學者治學開方便之門,更有為挽救古籍不惜長跪的佳話。近日,網傳柳詒徵後人因分遺產不均,將其藏書精本全部縱火燒毀,普本撕成了碎片4000元20斤賣掉。網友扼腕嘆息,群起伐之。有人出來辯偽,但相較事件本身的真偽,人們更關注的是焚書毀書的行為。
累世心血,一日而盡,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在網傳柳詒徵後人撕毀古籍的圖片中,網友硃批勾勒數字,赫然為「皆天數也」。斯文廢興,亦關氣運。「余家三世積書三萬餘卷……天啟乙丑,大父去世,余適往武林,父叔及諸弟、門客、匠指、臧獲、巢婢輩亂取之,三代遺書一日盡失。」(張岱《陶庵夢憶·三世藏書》)
「皆天數也」 圖片來自網路
柳詒徵字翼謀,《詩·大雅·文王有聲》有句"詒厥孫謀﹐以燕翼子",為子孫的將來善做安排,奈何人辯良寙、科分賢愚,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子到此,抄得《唐書》一部,又借得《前漢》欲抄。若了此二書,便是窮兒暴富也。」蘇東坡有此把謫居地當成讀書做學問的場所之樂,更有「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之罵題格。一生以文章為匕首、投槍的魯迅,身後遺囑:「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萬不可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
目眚昏花垂垂老矣,哆嗦著支箇舊書攤,門前冷落車馬稀,逢人就說:都是自己的藏書,子女不感興趣,才拿出來設攤,家裡還有很多……
購書是會上癮的,時日長了,便有些泛濫無歸,甚至得筌而忘漁。根本不讀書的藏書家是不曾有的,閱後即束閣而為鼠蠹之久居是時或有的。「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是暴殄天物,昔日擁有,卻胡說是夢,今天作實法會,又胡說是真實。不妨己所「不欲」施於人,長門買賦,為愛放手,還塵封的書一個歸宿。我的雞肋,你的伊人,你的獨到,我的眼光。真愛,喜歡,不一定非得擁有,佔有。遠處看,無限欣賞,在手邊,就小心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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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我是個賣珠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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