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戳破了歐元「膿瘡」 「存亡」危機再次上演
義大利政治危機發酵,其風險已蔓延至整個歐盟,以至於周二(5月29日),億萬富翁投資者索羅斯發出了震耳發聵的警告:「歐盟已經迎來了『存亡危機』」,下一次金融危機或由此被激發出來。
市場避險情緒濃重。周二,義大利十年期國債收益率升破3%,至四年來最高水平;股市也下挫3%,過去一個月市值抹掉了13%;作為避險的德國國債收益率下降,美元急漲。
一切都很熟悉。2010年代剛開始,由希臘債務問題引發的歐元危機就是這樣衝擊了全球金融市場;而在內部,債務高企、為抒困內鬥、開支緊縮,一些外圍國家似乎隨時可能都要被迫違約,歐元岌岌可危。
客觀地講,當下的情形還沒有惡化到彼時境遇,但歐洲已經短暫結了疤的「膿瘡」再次被掀了起來,而這次,歐洲的拯救之路恐怕要比幾年前坎坷多了。
義大利選舉是危機引發的契機。在今年3月的總統選舉中,民粹主義政黨五星運動和右翼黨派聯盟黨成了最大贏家,然而時至今日,兩大政黨仍未能成功組閣。5月27日,義大利總統馬塔雷拉否決了兩大黨派提議的疑歐派財長人選薩沃納,直接導致候任總理孔特放棄組閣,掀起了政治危機的高潮。
這場國內危機之所以會引發對整個歐元區存亡的質疑,是因為它本質上反映了瀰漫整個歐洲大陸的留歐和疑歐之爭。薩沃納一直主張義大利退出歐元區,他曾公開表示,單一貨幣是德國人製造的「牢籠」,為此義大利需要準備一個「B計劃」。
兩股主要力量推升了歐洲民粹主義風潮,削弱了傳統建制派的掌控能力。一股是2015年爆發的難民危機,讓很多歐洲人喪失了對歐洲一體的認同感。英國脫歐就是個很好的例證。就連德國和法國也未能躲過:「倖存」下來的默克爾已經向民粹力量多少做出了妥協;而馬克龍,儘管異軍突起,但也不能不提防去年首次進入主流政治舞台的勒龐右翼黨派。所以,也就不奇怪,為什麼在義大利總統任命留歐派、IMF前執行理事卡洛·科塔雷利(Carlo Cottarelli)為臨時總理,組成看守政府後,德法等國官員先是歡迎,繼而表示擔憂,因為他們害怕這會激化整個歐洲的民粹情緒。
另外一個源於根深蒂固的結構性問題,自成立之初,歐元區內部就存在經濟實力、管理能力相差懸殊的兩類經濟體。對相對脆弱的外圍經濟體而言,他們加入歐盟的主要訴求之一——改善經濟——並沒有實現。儘管整體經濟在改善,但在西班牙,年輕人失業率仍高達20%,而希臘這一比例觸及驚人的50%;這些國家對德法等強國要求的緊縮換援助政策也非常不滿,歐債危機時一度引發希臘政治動蕩。
歐元區因此陷入了難以擺脫的困境。2012年,歐債危機最嚴重時,歐洲央行主席德拉吉宣稱將「採取一切措施拯救歐元」,這句話發揮了作用。可是同樣的情形很難發生在現在。這不僅因為義大利是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其2.3萬億歐元的主權債務是遠比希臘更大的潛在炸彈,更因為,民粹風潮限制了歐元區決策者的手腳。比如,六年前德拉吉提出的「完全的貨幣交易」(Outright Monetary Transactions,OMT)允許歐央行在二級市場上購買歐元區國家發行的政府債券,但前提是,接受援助的國家需要與歐洲央行或者當局提出請求並提交財政計劃,而這是義大利新政府承諾肯定不會做的事情。而且,對默克爾等傳統歐洲領袖來說,向義大利等提供援助將遭遇比六年前更大的國內政治壓力。
推動歐元區結構性改變就更加艱難了。缺乏有效的政治協同和像美聯儲那樣的廣泛授權,歐央行很難在面對危機時採取及時、有效行動。過去多年實施的超規模量化寬鬆加劇了這一難度,降息已經沒有空間,購債的刺激作用大大減弱,最靠譜的大概就剩下財政擴張政策,然而,歐洲缺乏統一的財政政策,在民粹主義兇猛的情況下,歐洲進一步一體化的想法變得越來越遙遠。
外部環境也非常糟糕,就像索羅斯在周二講話中提到的那樣,除了金融危機、難民危機刺激了反歐民粹主義崛起,伊核協議終結、與美國的盟友關係面臨考驗也在衝擊著歐盟。「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都出現了問題。」他說。
當然,不排除義大利選民面對金融市場的海嘯及時扼制了反歐的車輪(迄今為止義大利兩大政黨都還沒有公開呼籲就脫歐舉行公投,或許意味著他們還沒有信心民眾會選擇脫歐),但歐洲的膿瘡就在那兒,誰也不能保證它不會在某個時刻惡化成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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