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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使知音沙龍到重新開張的「孤獨咖啡館」,大齡自閉症孩子的自立路還有多遠?

《上海首個自閉症實訓基地被迫關門,大齡自閉症孩子的出路在何方?》推送後,引發了家長們的廣泛關注。近日,咖啡館重新開業了!

5月25日,因幫助自閉症患者邁入社會走紅的「愛咖啡」,在位於漢中路188號一樓的新址舉行重啟儀式。經歷小小的場地波折後,滬上首家自閉症社會實踐基地,重新邁上了正軌。

咖啡館門口,五彩斑斕的鮮花拼出了字母「A」,寓意為「愛」,標識由自閉症孩子所設計。走進咖啡館,每張桌子都鋪著白色桌布,所有凳子都是前一天由孩子們自己拼裝完成的。

手持樂器的孩子演奏了《號手志願者》等曲子。通過衣服的顏色可以辨認他們的身份:穿黑色襯衫的演奏員是當天的咖啡師,白色襯衫的是服務員。

從浦東、普陀等地趕過來的「顧客」們等在桌旁。所有人都顯得興緻勃勃。儘管這家咖啡館的菜單出乎意料地簡單——可選的咖啡,只有卡布奇諾、美式、意式與特濃四種。

磨咖啡豆、撒咖啡粉、打奶泡,咖啡師劉際元依照步驟完成了一杯卡布奇諾。一不小心,奶泡濺出,劉際元很著急,轉身迫切想重做一份。「自閉症孩子總想把事情做到最完美。」一旁的志願者說。

「星星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慶祝重啟。

停業風波

「別的孩子都輪了三次班,我才輪上兩次,怎麼就關了?」得知停業消息當天,15歲的自閉症男孩徐逸政問母親陳玶。在那19天,他將手機中有關「愛·咖啡」的彩照都調成了黑白色。

4月2日,「世界自閉症日」,曹小夏在靜安公園8號樓啟動「愛·咖啡」項目。「辦咖啡館,是為了給孩子們一個小社會去鍛煉,然後再讓他們去大社會。」窗明几淨的咖啡館,只在工作日的11時至15時營業。咖啡師與服務員均為「天使知音沙龍」的自閉症患者,平均年齡約16歲。志願者從四面八方趕來,成為咖啡館的顧客,偶爾故意製造小麻煩,考驗孩子們的應變能力。

不過,「小社會」實驗很快被打斷——「房東5月2日和我們說,讓我們5日搬走。」曹小夏說,租用8號樓的公司決定收回場地使用權,以作他用,「但我們不希望孩子覺得是被『趕走』的,我希望是『遷走』的。」

停業的日子裡,所有孩子的生活又回到「正軌」:去學校上課、參加技能培訓,就是沒有了「當咖啡師」這一選項。琦琦無法相信,一定要走回咖啡館,扒開門,硬往裡打量。

今天下午,敲定合同、場地後,「愛·咖啡」重新開業。咖啡館靠近大門,附近是其他公益社團,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曹小夏之子、天使知音沙龍負責人之一的石渡丹爾終於鬆了一口氣。

停業消息傳出後,500多家單位伸出橄欖枝。石渡丹爾與志願者一起,一兩周內看了數十個場地。「既要考慮地理位置、場地大小、長久性,也要考慮場地的公益性。」這是他與自閉症孩子在一起的第十年。2016年,他從復旦大學畢業,放棄了創業計劃,選擇繼續留在沙龍,「畢竟這是我們三代的『家族事業』」。

上海市商貿旅遊學校的老師楊衛給自閉症孩子連著上了3周的咖啡師培訓課。「一切比我想像得更順利。他們很安靜、認真,甚至比平常的學生更嚴格遵守我講授的製作流程。」楊衛說。正式上崗前,曹小夏不放心,又端著托盤演示一遍。

為了迎接重新開業,年過半百的張美華專程從浦東康橋趕來,「我朋友的孩子也是自閉症患者,我希望力所能及為他們做一點事」。她報名加入周二的志願者團隊,「什麼時候需要我,我就過來」。

陳玶胃不好,平日里不喝咖啡,但開業當天還是淺淺嘗了一口兒子做的咖啡。「那種感動無法形容。我兒子可以獨立做咖啡,未來還可以做別的。從前不敢想的事,好像都有可能實現了。」

咖啡館的自閉症孩子們服務到位。

「終於等到你」

咖啡館為什麼會關?等待的日子裡,徐逸政每天都在琢磨,還特地上網查過咖啡館關閉會有哪些原因。

5月24日,他尤其開心,因為要去咖啡館幫忙籌備開業。他提前查好地鐵路線:在哪站下,從幾號口出,往左還是往右,都需要事先規劃。地鐵里人潮擁擠,他緊緊拎著裝圓號的樂器箱。陳玶一路跟在後面,「以後我就不陪著了,讓他一個人上班」。

到了青少年活動中心,面對比以前更大、色彩更豐富的新咖啡館,徐逸政用上了能想到的所有成語:「捲土重來」「破鏡重圓」……陳玶被逗笑了:「捲土重來」不太對勁,「破鏡重圓」更為奇怪。

天使知音沙龍的20多位孩子及其家長都來到現場。第一個任務是安裝椅子,先把椅子倒扣在地,再把連接坐墊和凳腳的螺絲旋緊。有孩子坐不住,用力跺腳,家長趕忙耐心安撫。徐逸政泰然自若,他甚至在店裡唱歌,一會兒是「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一會兒是「一九九五年,我們在機場的車站」。這兩首歌都是他的心情,「就像重開夢花街餛飩店一樣開心」。

2009年底,年僅6歲的徐逸政來到天使知音沙龍,是沙龍最早接收的自閉症孩子之一。「一開始,他坐不了10分鐘就到處跑,不願和任何人交流。」陳玶說,孩子從傾聽開始學習,然後敲木琴,2013年起吹圓號,「我以為他無欲無求,不愛說話,不喜歡玩具,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沒想到,音樂改變了他。」

陳玶記得,徐逸政首次登台是在7歲,在上海音樂廳參加公益演出,「和幾個自閉症孩子一起唱拍手歌」。陳玶在觀眾席里坐立難安,擔心孩子突然搗亂。未曾想,徐逸政太投入了,自作主張把話筒拿下,放到自己嘴邊唱。「別的孩子沒有制止他,表演還算順利。」至今,徐逸政登台不下100次。起初,道具、燈光稍有變化都讓他受不了;而今,無論什麼樣的舞台,他去了就能適應。

正在南洋模範中學讀初一的徐逸政,是少數在普通學校上學的自閉症孩子。大多數孩子,要麼在輔讀學校,要麼不上學。去年,曹小夏特別邀請徐逸政的同學們來聽音樂會,來看他在台上用圓號吹出優美的曲子。即便如此,他在學校依舊沒有朋友。每天回家,陳玶都問他,「今天有人跟你說話嗎?」他回答:「沒有。」陳玶接著問,「一句話都沒有嗎?」答案仍是「沒有」。

不過,在咖啡館的徐逸政是另一副模樣。他熟悉沙龍里每一個人,知道誰對數字最敏感,也知道誰會跺腳表達「不開心」。當顧客詢問他名字,他回答後會反問:「你叫什麼名字?」

「現在一周只上一天班,如果周末也上班就好了。」徐逸政說,他最希望陳學冬、江疏影等明星能來喝咖啡。

咖啡館重啟,孩子們的開心掩飾不住。

十年摸索

開咖啡館的設想,早在3年前就有,但由於沒有合適場地,未能落地。石渡丹爾說,不論是教自閉症孩子演奏樂器,還是讓他們做咖啡、當服務員,「都是摸索著前進」。國內目前尚無系統的音樂治療案例,遑論「孤獨咖啡館」。

在曹小夏的設想里,「愛·咖啡」是自閉症孩子的對外窗口,顧客免費喝咖啡,前提是陪孩子說話。2008年,曹小夏創辦天使知音沙龍。每周六下午是沙龍活動時間,從為自閉症孩子演奏舒緩的弦樂開始,慢慢過渡到聲音更響亮的銅管,發現孩子能安靜聽了,再單獨教他們吹奏小號、圓號。

在沙龍的孩子中,圓臉的戴望塵有點像「班長」。集合排練時,有孩子坐在椅上不動,他主動跑到跟前提醒;有孩子因為環境嘈雜,一直跺腳、吼叫,他也會去安撫。「我常常說,爸爸媽媽給他第一次生命,沙龍給他第二次生命。」得知戴望塵患自閉症時,全家就搬離了原先的住房,一直在外租房。「一開始是擔心被鄰居說,近幾年大家接受度越來越高,為方便孩子上學,就一直沒有搬回去。」陪他來沙龍的外婆說。

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家庭忙於求醫、找學校、輾轉於各個自閉症培訓機構。戴望塵10歲時,一家人打聽到天使知音沙龍。去年,學了小號的戴望塵和樂隊成員一起去義大利演出。4月初咖啡館開業,戴望塵興奮極了,用家裡新添置的咖啡機為父母做了咖啡,去上書法課時也不忘給老師帶一杯。

「遠看他們,你會覺得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但近看,說一句話就暴露了。」石渡丹爾感慨,自閉症的孩子比較「刻板」,回答問題、做事很程式化,「他們需要機會、場合去鍛煉」。比如,李思澄小時候,母親教他叫「阿姨好」,他就跟著說「叫阿姨好」。母親帶著他四處求醫,卻被醫生告知,對自閉症孩子來說,「一拍二指三點頭」已是很大進步。

咖啡館重開第一天,在沙龍為孩子們做鋼琴伴奏的志願者張小雨來到現場。4年來幾乎從未缺席任何一場活動的她,見證了孩子們緩慢卻明顯的變化——陽陽剛來時,總是坐在角落裡捂著耳朵,還喜歡尖叫,而今願意與人交流;琦琦以前沒有朋友,現在總是和愷愷在一起,要是見不到他,還會追著志願者問。「能讓自閉症孩子意識到自己是有朋友的,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張小雨相信音樂的力量,她計劃未來從事音樂治療工作。

4月4日,16歲的天天是輪班的服務員。他穿著身上有「A」字的POLO衫,顧客發問,「這是什麼字母?」天天回答:「這是『愛·咖啡』的首字母A。」在現場的石渡丹爾很驚喜,「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在來沙龍之前,天天甚至從未叫過「爸爸媽媽」。

5月24日籌備開業,曹小夏買了一個大蛋糕。剛進門,孩子們就湊上去將她圍住,唱起生日歌。一旁的家長忍俊不禁,趕緊解釋,「今天的蛋糕是為了慶祝開業,不是曹老師生日」。

「天使知音沙龍」創始人曹小夏切開蛋糕,和孩子們一起慶祝「孤獨咖啡館」重新開張。

「我不敢變老」

5月24日下午5點,年逾九旬的指揮家曹鵬拄著拐杖來到咖啡館,正趕上自閉症孩子們每周一次的「獨奏」。他專心聽著,伸出雙手為孩子們打節拍,「樂曲離完美還有距離,但不能這樣要求他們。我們用正常人的方法打開他們的耳朵,打開他們的心,他們學起來很快,但到一定程度會有所限制。音樂的力量已經很了不起」。演奏結束後,孩子們全跑去與他打招呼,和他擁抱。

在石渡丹爾的統計名單中,報名喝咖啡的「客人」已有3500多名,他們將分批接受培訓,然後在選定的日子走進不再孤獨的「愛·咖啡」。石渡丹爾告知,曾有很多機構希望複製沙龍的音樂模式,「但行不通,因為我們背後有城市交響樂團,有一批可以進行專業音樂教育的志願者」。

「哈佛大學、耶魯大學的自閉症研究專家每年來沙龍考察,明確告訴我們,外國教材沒辦法套用到中國孩子身上。」石渡丹爾說,由於缺乏有效治療手段,中國的自閉症患者恢復緩慢,「上海約有1200個自閉症相關的民間機構,多以學齡前孩子為療愈對象,水平參差不齊。」據《中國自閉症教育康復行業發展狀況報告》,我國自閉症現患率和其他國家相似,約為1%。以此推斷,我國自閉症個體可能超過1000萬。

更多家長關注孩子的就業問題。「上海有那麼多成年的自閉症孩子,就一兩個在迪卡儂疊衣服,或在圖書館整理書。」李思澄的母親說,「愛·咖啡」讓家長們看到一絲曙光。戴望塵的外婆說,目前正在讓孩子學書法、畫畫,「以後他能在社會上自己理財、自己生活,我們才放心」。

曹小夏一直希望為自閉症孩子建立一所學校,徐逸政盼望著能去這所學校。「我要在曹老師的學校里學到100歲!」他總是這樣對母親說。母親說100歲太老,他就改成99歲。他自告奮勇幫曹老師為這所想像中的學校制定校規,規定6-99歲的自閉症人群都可以來上學。這也是陳玶的夢想,她說:「有了自閉症孩子,我不敢變老。」

多年過去,學校仍是夢想,可徐逸政沒有灰心。他對母親說:「我知道這是一件很難的事。」

來源:上觀新聞,內容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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