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嘲笑與蔑視下的阿富汗女孩：剃掉頭髮扮男性帶著惶恐討活

最新 05-31

5月25日，安吉麗娜·朱莉導演監製的阿富汗電影《養家之人》在英國正式上映，這部已獲奧斯卡提名的動畫片改編自加拿大同名暢銷小說。

故事的主人公是11歲阿富汗小女孩帕瓦娜，帕瓦娜一家五口生活在戰火紛飛的塔利班統治時期，全家人僅靠著一條腿殘疾的父親外出讀信、販賣東西以維持生計，生活艱辛卻簡單快樂。直到突然一天，父親被人栽贓入獄，母親去監獄送求情信，被打傷橫卧在床……

為了養家糊口，帕瓦娜剪掉長發，化身木蘭，偽裝成男孩外出，代替父親打工賺錢，用瘦弱肩膀擔起養家重擔。面對貧窮、歧視和漫無止境的戰爭，沉重的現實讓人無法喘氣，但帕瓦娜從未放棄，獨自在黑暗的生活中摸索前進，並成功救出了父親。

作者黛博拉·艾里斯在接受《衛報》採訪時表示，這個故事並非天方夜譚，也不是異想天開，而是根據對阿富汗難民的真實採訪寫成的。帕瓦娜的故事也並非個例，在當時的阿富汗，像帕瓦娜一樣女扮男裝的女孩遍及整個社會。甚至對於她們，還產生了一個專屬詞語——Bacha Posh，男裝少女。

即將成為Bacha Posh的小女孩剃掉了頭髮圖據今日俄羅斯

Bacha Posh的社會救贖

「呆在屬於你的地方。」在電影《養家之人》中，11歲的帕瓦娜一遍又一遍地被眾人提醒著。

在帕瓦娜生活的塔利班統治時期（上世紀90年代末），任何現代化的跡象都是不受歡迎的，沒有手機、電視，甚至連書籍也被視為違禁品。而女性的地位更是極其低下，不能接受教育，不能工作，甚至不允許在公共場合以任何方式吸引公眾注意，屬於她們的地方，只有四尺見方的家。

然而，由於戰火紛飛的亂世，阿富汗女性的整體數量多於男性，其中還有很多寡婦。由於女性不能外出工作，很多人只能被活活餓死。「我希望我有一個兒子而不是女兒，我希望上帝不要創造女人。」絕望的母親在女兒面前哭喊道。

於是，在這樣的痛苦和絕望中，誕生了一群女扮男裝的女孩，為養家糊口被迫剪短頭髮，穿上男裝出門掙錢。一旦被人發現身份，則會被抓走殺掉。很多類似帕瓦娜這樣的家庭，男性在戰爭中死去，家庭迫切需要一個男性來養家糊口。她們只能硬著頭皮走出家門，帶著惶恐和不安，撐起一片天。

即使在現在，2018年，儘管有些改善，但這樣的「傳統」並未從阿富汗社會中徹底消失。根據聯合國拯救兒童和湯森路透基金會統計，阿富汗是全球最不適合女人生存的國家。據《時代周刊》2014年報道，女性平均預期壽命為44歲。正如安吉麗娜·朱莉在電影首映式上說到的一樣：「在這個國家，做女孩太難了。」

在阿富汗出生的女孩註定一生艱苦。在更多情況下，只有男孩才是家庭的榮譽，沒有男孩的家庭會遭到眾人的嘲笑和蔑視。

而那些沒有兒子的家庭，父母通常會將女兒當成男孩來撫養，以提升他們的社會地位，減輕家裡的負擔。在一個男性至關重要的社會中，Bacha Posh則無疑提供了一種社會救贖。

將女兒偽裝成男孩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家境貧困，需要女孩在外面工作，或是迫於社會壓力需要兒子，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有人迷信這樣能生出一個真正的兒子。

2016年，「今日俄羅斯」推出了一部關於Bacha Posh的紀錄片，從中可以看到，對於女孩們而言，這是獲得自由的方式。剪掉長發，扮成男孩，取一個男性的名字，就意味著可以享受男孩「待遇」——走出家門給父親幫忙，或去念書，完成眾多阿富汗女孩不能做的事情。即使她們需要改變自己說話的聲音，走路的方式，所有言行舉止都必須男性化。

時間久了，她們的言行舉止變得男性化圖據網路

如今，幾乎每個阿富汗家庭都會有這樣女扮男裝的孩子，作為一種創造性地打破性別隔離制度的方式，這已成為了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而這也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女孩，也沒人會戳破這個秘密。相對以前，在某種程度上，這已是一種進步。

「偷來的時光」：回不去的Bacha Posh

但這終究是一段「偷來的時光」，據美國《國家地理雜誌》2018年3月報道，通常情況下，女扮男裝的女孩在進入青春期前，就必須恢復女性的身份，然後被迫結婚嫁人。

然而，對於許多曾女扮男裝的女孩而言，這太難了。從小被當作男孩養大的她們，沒有經歷女孩該有的童年，不會煮飯、不會縫紉、不會做家務，在沒來得及適應女性身份的同時，還會遭到婆家的歧視。而曾經享有的男性權利，也在一夕之間全被剝奪。作為一名女性，她沒有權利反抗，只能一邊忍氣吞聲，一邊獨自克服自我身份認同的障礙。

如今，為了逃避嚴酷的社會傳統，越來越多女扮男裝的孩子，並不打算恢復自己的女性身份。因為她們明白，做一名男性，才能獲得她們追求的自由，即使被社會視為異類，也在所不惜。

在《衛報》2011年的報道中，Bibi Hakmeena便是這一類的典型。每天早上，她都會穿上寬鬆的褲子、襯衫，戴上頭巾，然後出門上班。沒人能想到，這名每天帶著衝鋒槍工作的省議會議員，其實是女兒身。如今，Bibi被視為阿富汗擁有權力地位的女性典範，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女扮男裝的傳統。

每天，Bibi Hakmeena都帶著自己的衝鋒槍上班圖據德國之聲

「我覺得自己像個男人，因為我的習慣是男性化的。」Bibi對德國《金融時報》表示，「我從未覺得自己像個女人。」

10歲那年，由於哥哥在喀布爾學習，而弟弟太小，不能扛起武器保護家庭。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父親決定讓大女兒Bibi冒充自己的兒子。自此以後，Bibi就再也沒有穿過女裝，並且漸漸拋棄了自己的女性身份。如今，這位年近五十的政治家，不僅扛起了保護母親和兄弟姐妹的責任，還跟隨身為長老的父親進入普什圖族人的核心世界。

和父親一起參加聚會，Bibi學到了很多。也因為父親，她受到了眾人的尊敬。「儘管她是一名女性，但她為家鄉做了許多貢獻。」當地居民Abdul Qadir表示，「她真正的偉大在於，和男人一樣勇敢，但也支持女性權利。」

與Bibi不同，另一名女扮男裝成為阿富汗議員的Azita Rafat則選擇恢復自己的女性身份，並成為四個女兒的母親。據《華盛頓郵報》2014年報道，即使身為一名權高位重的議員，Rafat仍會因為沒有兒子而遭到了惡毒的嘲笑。在社會的壓迫下，她不得不讓一個女兒重複了自己的人生故事，成為一名Bacha Po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