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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草堂被風吹散,作《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話說杜甫自從殿上直言進諫,惹惱了皇帝,被一貶到底。對於仕途,心灰意懶,幾經輾轉,終於在浣花村裡造了三間草堂。過著詩書躬耕的隱士生活。本來日子雖然清苦,卻也自在。哪知這年年景不好,先是洪水淹了茅屋,毀了農田,接著沒過多久,又來一場大風,將本就殘破的茅屋房頂的茅草吹得四散。

「茅屋破了!子美,子美,我們怎麼辦哪!」楊氏夫人慌張地叫著,泉水似的眼淚,奪眶而出。

杜甫痛心地望著茅屋,嘴唇抖動著,說不出話來。

杜甫草堂

「是的!茅屋破了!破了!」他凄然自語,喃喃地訴說著自己心中的苦痛。他覺得自己心中所有的希望,從自己身上流下的無數汗水,在草堂中吟詠出來的滿帙詩篇。都隨著破了的茅屋,破了!

他想把被秋風吹散的茅草收拾回來,可是等他踉蹌地奔到江邊,卻見一群南村的頑童,竟笑嘻嘻地抱起落在江邊的茅草,跑到竹林裡面玩耍去了。他站在竹林外面呼喚了很久,然而竹林裡面,卻浮起了一股青煙。顯然是這些不知人世艱難的孩子,在用這些從屋頂上落下的乾燥茅草,燒烤著什麼好吃的東西。

杜甫悵悵地立在江邊,昏黑的夜霧,又慢慢地遮蓋下來。它象層竭力要掩飾人間一切的帷幕,使人看不見有錢人家喜悅的笑臉,也看不見受苦人家慘淡的愁容。錦江對岸,又傳來三輔饑民和那些逃難的中原父老低低的哭聲。這些無家可歸的人群,在這饑寒交迫的涼夜,恐怕又有許多人熬不到明天了。

小編真是敬佩杜甫,自己都已經凄慘到這個地步了,還不忘心憂天下,無愧於詩聖的「聖」字。

杜甫

杜甫回到屋中,感到這個夜晚,是這樣蒼涼。屋外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霏霏細雨。屋裡,從無遮無蓋的棚頂上,徑直落下淋漓的雨水。床上的被褥,地下的箱籠,孩子們脫下的衣衫,都被漏下的雨水浸濕了。

幾個疲勞的孩子,蓋著棉絮沉實的破舊袋被,冷得蜷縮在一起,漸漸睡熟了。顯得更加憔悴的楊氏夫人,目光獃滯地望著從茅屋上面漏下來的串串雨水,獨自出神。她想著從前在白水和奉先顛流離的日子,想著現在貧困潦倒的窮苦生涯,想到將來飄泊不定的渺茫歸宿,哭不出聲音,笑不出聲音,也喊不出聲音。只是怔怔地坐著發愣。

自從喪亂以來,杜甫的睡眠,是越來越少了。今夜,屋漏床濕,布衾如鐵,就更難成眠。他一陣一陣地咳嗽著,縮在床上,默默地忍受著潮濕的水氣,腹中的飢餓。冰冷的雙腳,無論放在哪裡,也躲不開從屋上漏下的雨水。他漸漸感到麻木了,在朦朧之中,他忽然產生了幻覺,看到天地之間驟然睛朗,一座座屋宇琳琅的大廈,象夢中的海市蜃樓一樣,突出現在眼前…他親眼看到,浣花村中的窮苦鄉鄰,在錦江岸邊露宿的關輔饑民,流離失所的中原父老,都笑嘻嘻地住進去了,他高興地拊掌大笑。

「子美!你,你是在做夢了!」

楊氏夫人焦急地推著杜甫,大聲呼喚著。杜甫醒來了,怔怔地望著楊氏夫人。當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方才是在夢中的時候,兩行熱淚,隨著落在臉上的雨水,慢慢流淌下來。

杜甫詩

「夫人,我……是在作夢么?」他難過地自言自語,可是心裡還想著,那是夢,可是那是多好的一個夢呵!他是多麼希望這個夢能在人間變成現實呵!屋外的綿綿秋雨,還在不停地下著。屋裡的潺潺雨滴,也還在向下漏著。從杜甫臉上流下的淚水落在地上,和地上積存的雨水溶匯在一起,慢慢從門檻下面流出茅屋,流入溪中,流入錦江,流入苦咸苦鹹的大海…

杜甫噙著眼淚,聲音低低地吟哦著,把自己的苦,把天下的淚,都匯成了從口中流出的詩句。過了許久許久,還聽得見從浣花溪邊的茅屋裡,傳出他低聲吟哦的涼詩句: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盜賊。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

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卧踏里裂。

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

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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