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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有多克制,就有多迷人

1

王橫這個人,在村裡很是有威望。長的高大挺拔不說,人也是個敞亮人,說一不二,吃軟不吃硬。有事兒你跟他好商好量,他准答應,若是嗆著毛整事兒,他准跟你擰到底。

嗓門奇大,他要是冷不丁一開口,你就像聽到一聲炸雷一樣,嚇得你一個激靈。

就跟誰一樣呢,《水滸傳》里的魯智深,豁達達一條漢子。

他老婆玉芹,打娘胎里就訂好的娃娃親,到了年齡就順其自然的結了婚。本本分分,一天就是家裡地里,伺候自己的爺們兒。

夫妻倆倒也過的順順噹噹。

錯就錯在那天去看那場電影了。

電影是露天的,他去晚了,跟幾個青年後生一起站在觀眾的外圍。

演的《梁山伯與祝英台》,雖然他看了兩三遍,也還是著著迷迷認認真真的看著。

正入神呢,他被人推一把。他回過神,定睛一看,一個姑娘站在他前面,兩條粗黑大辮子垂在胸前,氣鼓鼓的看著他。

「咋滴了?」他愣怔著問。

「裝得一手好蒜啊你!」姑娘咬牙切齒。

「操,咋滴了你說!」他怒。

「姑奶奶敢站出來,就不怕人笑話。剛才你摸我!」周圍的人都聚過來,看著一出現場直播的好戲。

「真不嫌害臊,我摸你?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就是你,流氓!在我們村還敢惹事兒!」跟姑娘一起的幾個女伴揪住他的衣服,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他稍稍用力,把幾個女人死命拽他的手掰開。正色道:「要是我乾的,我肯定認,不是我乾的你們別誣賴我。不然,我這一身力氣,招動住誰了,不好看!」說著他瞅跟他站在一起的那幾個青年人,卻一個個早不見了蹤影。

「剛才好幾個人站在這兒呢,這會兒一個人影都沒,你聽我說,肯定是剛才那幾個人!」

「暫且信你一回。」那姑娘一扭頭走了。

2

他是隊長,隔幾天去分樹苗。那一回,他又見到了那姑娘,白天的陽光里,他看了個真切。

她忙著把樹苗點數,打成小捆兒,舉手投足之間,英氣十足,像個小爺們兒。

似有感應,她抬頭,撞見王橫的目光。「嗬,是你呀!」

王橫頭一回覺得靦腆,笑著點了一下頭,沒回話。

旁邊卻有人記得看電影的典故,鬨笑著說:「可不是呢,白水屯的王隊長,摸你屁股那個!」一眾人笑得人仰馬翻。

到底是個姑娘,面兒上綳不住,一擰身子跑了。

「豆寶兒,別跑吖嘿~」男人們更加笑得放肆。

她怎麼有那麼可愛個名兒呢,王橫想。

第三回見面是豆寶兒去白水屯,做為婦女的精英模範,各屯子都要請過去學習。說是學習,跟以前的誇官差不多,到哪個村子,哪個村子都好吃好喝招待。

她胸前戴一朵紅花,越發襯著一張粉面嬌媚無限,身材是玲瓏的豐滿,辮子放不穩,總被鼓鼓的胸脯撥在兩邊。王橫突然就不敢再拿正眼去瞧了。

豆寶兒卻大大方方調侃他:「咋?屁股敢摸,話卻不敢說了?」

他「哧」一聲笑了:「別鬧了。」

「你咋那麼能幹?」他沒話找話的發問。

「我沒有爹娘,我爺老了,我不正干咋辦?」

「噢,那困難不?」

「不困難,我爺乾的少,我多干,我拼了命要求他們給我們兩個公分。」

「用得著拚命?,不本來就兩個公分嘛!」

「當然是拼了命要來的,他們說我小,又是女的,我爺老,干不動,倆人一起給一個半公分。」

「你知道我咋要來的嘛?我直接到隊長家裡,敲碎他的玻璃,我跟他說要是他不答應,我就一頭碰死在他家牆上。」她語調歡快,掩蓋住她當年那場「戰役」的驚心動魄。

原來她如此強悍,不過是為生活所迫。

「你為啥叫豆寶兒?」

「嗨,我是個遺腹子,我媽生下我沒幾天就走了。我爺爺磨豆子,用豆漿把我喂大的,就叫豆寶兒。」她雲淡風輕的說完她的身世。

這激起了王橫的憐愛之心,他時不時的接濟她。有時候是一刀豬肉,有時候是一塊布,有時候是一小布袋兒的白面。

這些東西在那個年代,彌足珍貴。

3

王橫十足一個糙漢子,大喇喇活了小半生,頭一回為了一個小妮子輾轉反側,也彷彿頭一次嘗到愛情的味道,甜,有時候無端發酸,到最後,又釀成一汪苦澀。

他想起白天豆寶兒來找他,拉他到偏僻的一隅,淚光閃爍中表明少女的心事:多麼想跟他在同一個屋檐下,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他在月亮地里看向玉芹,她舒著均勻的氣息,睡得安穩。這個與他指腹為婚的女人,究竟,沒讓他起過半點漣漪。

豆寶兒啊豆寶兒,何苦要遇見你?

他把豆寶兒塞給他的一雙鞋墊從炕褥下拿出來,看那團團簇簇的兩大朵牡丹,針腳細密,紅色絲線勾出來四個字「百年好合」。

能跟玉芹離婚嗎?自己的爹媽能答應嗎?如果他真的離婚,就是白水屯頭一個「休妻」的人,玉芹的娘家也是本村,她那個脾氣火爆的爹能饒了他嗎?假如真的離了,跟豆寶兒結婚?她那麼高的心性受得了別人的指指點點嗎?

他在條條現實面前怯懦,又在豆寶兒對她發出的愛的召喚下想豁出去一條路。

他心裡亂成一團麻,終於在混沌不安中倦極而眠。

直到玉芹把早飯擺好,用手推他醒來,他才猛然驚坐起來:「幾點了?耽誤上工了嗎?」玉芹並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挨著他坐定,目不轉睛的看他。

「你這樣看我,做甚?」王橫心虛。

「我問你,你想不想有個自己的娃?」

「自己的娃?你咋?懷孕了?」他被雷擊中一般,驚異萬分,半點高興不起來。

「你咋這個反應?不歡氣啊?」玉芹不悅,站起身來,摁了摁肚子說:「小東西,我看你爹被驚住了。」

「我不是不歡氣,事情來得突然嘛!」他起身穿衣。

「突然?從你跟我結婚那天起,這是遲早的事情,突然,哪裡突然喲!」玉芹不理他,去院子里餵食雞鴨並兩頭肥豬。

王橫只覺得心裡堵的滿滿的,無心情吃飯,到點兒上工去了。

4

有了孩子的玉芹每天過的開開心心,夜夜哼著小曲兒在燈下給未出世的孩兒做衣服、做鞋襪,做小被子小褥子,歡喜的不得了。

他曾無數次想要鼓起勇氣跟現在的一切告別,一乾二淨的出門去,他只要檐下的那輛自行車,他一邁腿騎上去,車鈴一響,他年輕的戀人跑出來跳上他的后座,她環著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脊樑上。他們風馳電掣的離開這片村莊,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在太陽底下說熱烈的情話,坦坦蕩蕩的過完一生。

然而不能,倘若玉芹離了他不哭不鬧再找一個丈夫,那麼她腹中的孩子卻找不到一個能代替他的父親。豆寶兒的爺爺耄耋之年,就能支持她的孫女去跟他這個有婦之夫嗎?

愛很簡單,情卻複雜。

他摸出那雙鞋墊,騎上自行車,到豆寶兒家。

他在她的窗外站定,豆寶兒拿一把剪子剪窗花兒,也唱小曲兒:

一剪剪出個五穀豐登嘿喲~

二剪剪出個家業太平喲~

三剪剪出郎情妾意濃~

他的勇氣在一次又一次輾轉反側中耗盡,面對兩扇木門,他用很大力氣,卻只聽見極小的「篤篤」兩聲。

豆寶兒開門,見是他,歡天喜地,拉著他胳膊,讓他進門。

他像第一次見她時的那個晚上一樣,稍稍用力,掙脫她的手。他把鞋墊塞到她手裡說:「丫頭,我收你這個禮,不合適。你周周正正個姑娘,愛惜自己的名聲,將來嫁個……」

「王隊長,是我錯了,我沒有愛惜自己的名聲,你走吧!」她關上門,哭聲從門縫中漫出來像小刀一樣扎進他心裡,撕扯著疼。

5

到大雪皚皚的冬天,玉芹顯了懷,她驕傲的挺著腰身,沉浸在做母親的喜悅里。

年關將至,隊里給大傢伙發年貨,肉和麵粉。王橫趕著驢車去拉,毫無懸念,他盼望了許久的豆寶兒依然在場,忙忙活活的分發東西。她系著一塊紅色的頭巾,穿一身棉襖,胖胖如一粒花生米,倒沒看出來消瘦。

輪到他,豆寶兒回頭張羅一個後生:「李三子,過來!」

一個青年躥過來,呲一口白牙,朝他一鞠躬:「謝王大哥對豆寶兒的幫助!」

她歡快的說:「這是我未婚夫,來年春天三月結婚,你要來啊~」

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嘴裡說:「一定一定。」

豆寶兒婚期未到,玉芹生下一個小嬰兒,女孩兒,粉雕玉琢一般,王橫高興壞了。

孩子滿月那天,豆寶兒也來了。王橫許是太開心,喝得醉眼朦朧。

豆寶兒略坐了坐,放下一隻刻著「長命百歲」的小銀鎖,就要告辭回去。玉芹追到門口留她吃飯,她推說爺爺一個人在家,要回。玉芹差她老娘找來王橫,對他說:「一直聽你說豆寶兒妹子能幹,這也沒嘮上幾句,非要走,你送一送吧~」

王橫趔趄著步子走到門口,再不能上前,豆寶兒說:「哥,我不怪你,我知道嫂子有孕這個事兒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跟你沒機會了。你就是要離婚娶我,我也不能答應。」她突然紅了眼睛,說:「我已經是豆寶兒,我不能再讓一個孩子變成豆寶兒。」

春天了,風還冷,那個青春無限的小女子,迎著風,大步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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