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童年的夏季下謝蔚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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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詩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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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童年的夏季【下】

謝蔚博

夏日，雨是最常見的，大多是疾風驟雨，有時是一天幾下，有時是一下幾天，往往是暴風驟雨後，傾瀉的溝滿河平，田地積水。雨後，大地散發出新鮮的泥土氣息；天上掛起一道彩虹，遠山依稀可見，葉子被洗得綠油油的，莊稼發出吱吱拔節聲，蛙聲此起彼伏，小蟲子也不甘示弱地加入大合唱。一陣風兒吹來，莊稼彼此相擁摩擦，起起伏伏；房前屋後的樹枝婆娑，葉子莎莎作響；燕子低飛盤旋，母牛在岸邊搖著鈴當，大口啃著青草，時不時發出哞--哞--叫聲，呼喚遠處撒歡尥蹶的牛犢。村莊升起裊裊炊煙，雞鳴狗叫伴隨著村童的吆喝聲，人歡馬叫的嘈雜和諧著父母呼喚孩子的喊叫聲。勾畫出一幅鄉村自然生態圖。莊稼地里一位漢子頭戴斗笠，打著赤腳，揮舞著鐵杴在挖溝排水，好一幅農夫改水圖。

入夜，緊一陣，慢一陣的大雨呼啦個不停，接連不斷的一道道閃電，把黑夜照的忽明忽暗；轟隆隆雷聲繚繞在房前屋後，大地微微顫動；父母一邊用罐、盆接著房屋的漏雨，一邊給躺在床上的兒女蓋單驅蚊，瘋玩了一天的孩子發出均勻的鼻聲，不時喃喃夢語；一聲響雷落下，父母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擔心破屋舊房的倒塌。

清晨，人們從夢中醒來，不知何時雨已停，天已放晴，窗口透出一抹陽光，打開房門，迎面吹來濕潤清新的空氣，繚繞著淡淡的花香，一縷陽光照在身上，睡意盡去，望著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感慨又是一個艷陽高照的來臨。

正午，這是一天最熱的時刻，太陽掛在中天，光線直射下來，把大地烘烤的炙熱，室外如一個大蒸籠，坑塘的水被曬的有些燙膚，孩子們毫不忌諱地在裡面嬉戲。老牛在樹陰下倒著沫，甩著長尾，趨趕身上的獴蠅。一對家燕比翼雙飛，叼著河泥穿梭在河岸與屋檐之間，鍥而不捨的建築著自己的家，然後歡歌笑語地慶祝新巢的落成。

夕陽西下，天邊湧起片片雲采，形狀變幻莫測，有蘑菇雲、火燒雲、龍騰雲、天狗吞月雲……，正應了農諺「早春二月聽驚雷，五六月里看花雲」的俗語，不由地想起作家二月河書中「雲是霞魂魄，蜂是花精神」的精典名句。傍晚，落日的餘輝尚未退盡，晚風徐徐而來，勞動一天的男人們聚集到樹林空曠處席地兒坐，手搖芭蕉扇，嘴叼旱煙袋，天南海北的侃大山，女人們則坐在自家庭院的葫蘆棚架下，低聲吟唱著古老的兒歌，講著傳說故事，輕輕地拍打著兒孫入睡。晚飯後村頭曬場上成了孩子們的天地，一群小夥伴們平均分隊，拉開距離，排成兩排一對一句高喊著「老柳樹----，砍大刀----，您那班的讓俺挑，挑誰？！二娃----。」一場古老的沖關遊戲，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沖關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用盡全身力氣沖向對方阻攔線；勝者似打了勝仗的將軍，昂首闊步走回自己的陣營，會受到夥伴們的強烈讚許；對於防守阻攔的一方，會齊心協力，嚴陣以待，想盡一切辦法把對方阻攔下來。沒有虛假，沒有作弊，誠信是對參與者最基本的要求，這簡單而又富有寓意的一場遊戲，要把對方的人挑完為止，快的要玩數個回合，遇到雙方勢均力敵，有時一場遊戲要玩幾個晚上，甚至更長時間。

夏季的夜是短暫的，月亮會早早的從東方升起，天空灑滿繁星，月光下樹影稀疏，莊稼靜靜的挺立著，小蟲子發出吱吱叫聲，一群人圍坐在一起，要麼聽人說評書，要麼打開半導體收音機聽地方戲劇，聽到熱鬧之處，大家會拍手叫好。

生產隊牛馬棚中，飼養員一邊給給牲畜們拌草加料，一邊喃喃自語，吃吧，吃吧，多吃夜草能長膘，明日下地好耕田。農人們從來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天剛蒙蒙亮，男人們要麼早起收拾勞動工具，要麼去村中的老井挑水，注滿水缸是他們的天職。女人們要蒸上一大鍋窩窩頭，調拌上一盆子冷盤，讓一家人填飽肚子是必須操心的事。

父輩們的童年時代，吃不飽穿不暖是每個人面臨的迫切問題，夏季讓這些有了很大改善。夏天的高氣溫，沒有衣服的問題迎刃而解。至於填飽肚子，大平原上薺薺菜、麵條菜、馬齒菜、莧菜隨處可尋，四月杏，五月桃，六月瓜果片地有，對於餓肚子的人來說，這些是最好的補充。尤其是溝河裡的魚蝦，田地里的螞蚱、蛐蛐，是其它季節難有改善生活的東西。少年輕狂、頑皮的童年，那個年代的你一定有上樹掏鳥蛋，下田去偷瓜，庭院尋摸棗的經歷。

父親為什麼喜歡烈日炎炎，暴風驟雨的夏季呢？我琢磨那時農家貧困可能是主要原因，夏季沒有寒冷的折磨，窮人與富人都是要少穿衣服的，夏季有許多瓜果、野菜可以填飽飢餓的肚子，夏季還能夠輕易撈取溝河的魚蝦改善生計。

時光如梭，歲月匆匆，一切猶如昨日，季節的輪迴沒有磨滅父輩們對往昔童年夏季的記憶，反而變得更加清新與嚮往。懷念那青山綠水的環境，嚮往那兄弟姐妹成群的童年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