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之路：讀謝群教授《女丹經典》而作
女仙之路
——讀謝群教授《女丹經典》而作
盛克琦
一
在世界眾多的宗教信仰中，對婦女都存在或多或少的輕視與歧視的傾向。基督教聖經《創世紀》講：耶和華神取下亞當的一條肋骨造成一個女人，責成她「你必戀慕你丈夫，你丈夫必管轄你」。《希臘羅馬古代社會史》中說：「丈夫是妻子的法官，他的權無限制，他可隨意。她若有錯誤，他懲戒她。」又說：「女子童年時從父，少年時從夫，夫死從子。無子則從其夫之最近親屬，婦人不能自由做主。希臘與羅馬法有同樣的說法。」佛教《大般涅槃經》卷九：「一切女人，皆是眾惡之所住處。」《正法念處經》卷第二十九：「女人壞世間，令善皆盡滅。」中國古代儒家創始人孔子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論語·陽貨》）歧視的態度也見一斑。建立「三從四德」等規範約束婦女的一言一行，強調「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婦女失去了所有人身的自由，儒家思想成為桎梏婦女的枷鎖，千百年來大多數婦女就生活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之中。
道教是「重人貴生」的宗教，早期經典《太平經》說：「要當重生，生為第一，余者自計所為。」《度人經》也說：「仙道貴生，無量度人。」作為道家與道教的祖典《老子》具有鮮明的崇陰尚柔的特點，胡孚琛教授指出：「從某種意義上說，《老子》的哲學就是一種女性的哲學。」牟鍾鑒教授也說：「《老子》哲學脫胎於母系氏族的宗教崇拜，特別是女性生殖崇拜」，「是真正的女性哲學，它推崇的是陰柔之性。」生命源自母體，來源於女性，女性就是生殖之神、繁衍之神、生命之神，華夏民族女媧摶土造人的傳說表明了這一點。道教「仙道貴生」、「生為第一」的思想就是建立在原始社會早期母系氏族社會女性崇拜、生殖崇拜基礎上的，也說明道家、道教的源頭在於上古母系氏族公社原始宗教文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化，是最具有生命力的元文化。道家和道教從不輕視和歧視婦女，反而奉有道的婦女為女神，普通婦女也可以通過修鍊成為女仙，充分體現了道教的男女平等和對婦女的尊崇。
《女神·女丹·女道》一書曾指出：「道教對婦女的讚頌、尊崇是一以貫之的」，「老子哲學為尊重女人，提升女性意識，抬高女性地位，起了理論上的先導作用。中國原始母系社會中的女神崇拜為尊崇女人開啟了信仰之先河。在道教中，女人決非是可有可無乃至可辱可賤的，而是一個具有獨立地位、享有獨立人格、神格，獨立意志、願望的重要角色。」「道教能給予人們精神上的超越，它讓許多女人從平庸、瑣碎、沉悶、乏味、壓抑、苦痛、艱難的生活中暢想『丹暉映雲庭，紫煙光玉林。煥爛七寶花，璀璨瑤靈音。宮商自相和，妙靈開人矜。玄唱種福田，廣度無界心』，體驗到悠悠我意、逍遙自在的快樂和自由。」「道教成仙理論及修鍊功法，持陰陽和諧等平的觀念，喚醒了女性性別意識，為女人打造了追求精神超越、自由自主地決定人生命運的鑰匙。」「神仙譜系『三仙』、『九品』中均有『成仙真』的女子的位置。」很多「有地位、有影響力的女人大力弘揚道家思想，為崇道做出不可磨滅的應有貢獻。」該書作者以女性的獨有視覺揭示了女性投入道教的原委，衝破儒家思想的桎梏而得到解放式的超越，改變女性命運，獲得精神上的自由和快樂。所以說「道教在對待女人上，確實和儒教、佛教有著很大的不同。法國道教學者CathrineDespux說：『在中國儒教、佛教、道教三種基本教義之中，道教在觀念上對女性最抱有善意。』」道教內丹學中的丹道，更是強調婦女也和男子一樣可以通過修鍊成為仙人，位列仙階，男仙謂之「真人」，女仙號為「元君」。甚至認為女子修鍊比男子修鍊更容易成功，女修三年可抵男子十年之功，成道比男子省時省力。
二
道教內丹學注意到女性生理與心理同男子有差別，因而有女金丹之傳。在封建社會裡，男女不平等，女子受到歧視，道教丹經道書雖多，卻很少談及女子丹法。其實女丹古已有之，載諸典籍，有專門指導女性修鍊的書籍在丹家內部秘傳，不過更為隱密罷了。女性修鍊也象男子丹道一樣，流派和法門眾多，有丹陽諶姆派、南嶽魏夫人派、謝自然仙姑派、中條老姆派、曹文逸真人派、孫不二元君派、女丹雙修派、女丹虛無派等等。由於女性年齡有老少，體質有壯弱，有否生育等條件的不同，修鍊法門和次第也存在很大差異。女丹法門，以「太陰鍊形」丹法為諸女丹經所闡述最多者，可以參考《西王母女修正途》、《女金丹》、《女丹十則》、《女功正法》、《坤元經》等典籍中的記載。
清末體真山人汪東亭（1839-1917）及海印子徐頌堯（1896-？）承李涵虛大江西派之法脈，以「心息相依，神定虛空」為基本法訣，同樣適合於女性，與男性丹法相較僅在修鍊中所產生的生理反應略有不同而已，反對乳溪按摩等後天執形的丹法。汪東亭《女丹訣》講：「夫性命之學，男女皆同，並無分別。……性命雙修，只是教人心息相依，不可須臾離也。……每日下功，務要將心抱住息，將息抱住心，片刻之久，一到均勻，自然大定，直入於窈窈冥冥，恍恍惚惚，無天無地，忘物忘形。……男女修鍊，無不皆同，故曰『大道不分男與女，陰陽五行總一般』。……或於正行功時，自覺竅中有炁突出，分開兩路，直衝兩乳，貫到乳頭挺硬，丹經所謂葯產之活子時也。……自此以後，工夫又與男子同也。」徐頌堯在《天樂集》也講：「先天大道，男女下手，固無分別也。……丹法全重身外虛空行持，男女實無有別。第因後天生理不同，故色身效驗，隨之而異。如靜中陽生，男子系外陽舉動，女子系兩乳挺硬。築基功成，男子精關自閉，外陽縮如童孩；女子則經期斷絕，兩乳縮胸是也。若論定忘功夫，男女無別也。」為女性修鍊開闢出一條簡易之門徑。
通過丹道修鍊可以卻疾延生，駐顏輕身，保命全形，精神上得到超越，生活質量獲得極大地保證，甚至成為道教所追求的「長生不老」的仙人。女丹修鍊入手，調理身心疾病為第一要事。先要請中醫用藥調理氣血，使月經正常，經絡暢通，心情寬舒，體健無病，再行修鍊。其次，要以易筋經、八段錦等動功導引術活動經脈，先在動中求靜，化動入靜，務使氣血暢通，再行按摩靜坐。同時，要習辟穀術，為女修之捷徑，可調理經血之疾。再者，女子血旺則氣旺，因之入手不要急著「斬赤龍」。複次，女子靜坐練功，凡身有隱疾或患有惡疾者，反倒易產生出神的幻覺，能眼見異物預知後事，便以為自己修鍊出了神通；有的女子靜坐多年，滿口佛法禪理，眼有光感，身覺異象，甚至見到嬰兒現形，從而多有走火入魔者，此皆孤陰寡陽未沾雨露之弊。女丹之修鍊，會將隱藏在心底連自己也不曾確知的微細心理激發出來，其暴露的慾念與社會倫理道德之差異令入瞠目結舌。女子孤修比夫妻雙修更多魔障，丹道是科學，應以人體科學的規律疏導之。
三
古代女性修鍊者頗多，諸如魏華存、謝自然、曹文逸、孫不二等等。降至近代以來，道教界修鍊女丹有成者當首推華山著名坤道曹祥貞大師（1923.6-2014.12）。曹大師一生清修，信仰虔誠，深諳女丹，儀止端莊，氣度從容，深得道家修養精髓，被嶗山太清宮匡常修道長（1904-1993）贊為「天下第一坤道」、「當今女丹修持最好的」。曹大師隱居華山大上方在閉關修鍊的同時，也精研武學劍術，在相關紀錄片上人們還可以看到，年近九旬高齡時穿行於高危傾險的大上方之華山險道上健步如飛、氣定神閑，真不愧是丹道修鍊卓絕的一代大師！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胡孚琛教授接受「兩彈一星」元勛錢學森院士（1911-2009）的任務調研內丹學的秘密為人體科學研究做貢獻，1992年4月在匡常修道長的引介下禮曹祥貞大師為師調研女丹修鍊奧秘。做藝術和舞美研究的謝群教授素慕修仙，嘗遊歷名山，四處訪師問道，搜奇探玄，拜求丹道口訣。殊緣遭際，2013年出任國家一級學會——全國老子道學文化研究會副會長後，在胡孚琛教授的推薦下，三登華山終執師禮拜於曹祥貞大師門下，為全真道華山派二十三代宗字輩玄裔弟子，得授道門坤道女丹修鍊的秘訣真傳。
我與謝群教授緣聚於2015年11月，傾蓋如故，相談甚歡。12月中旬在北京香山召開的「崑崙高峰論壇暨老子道學文化研究會2015年年會」上重聚，2016年11月在終南山樓觀台再遇，誠道緣仙契也。2017年5月，謝群教授囑閱《坐進此道——研究與實踐》書稿，提出修改意見。自知才疏學淺，不敢妄評，僅就個別字句及版式提出了一些建議。謝教授所編撰《女丹經典》一書，即將付梓出版。今蒙抬愛，謝教授又來函囑予作篇介紹女丹文章以記之。承此任務，甚感誠恐，然推脫難辭，只好作以塗鴉之文，遂撰寫一篇關於女丹的小文，附於新作《女丹經典》書後。
謝群教授在本書中對《靈源大道歌》、《孫不二女丹詩》等按照師傳口訣做了研修筆按，語雖簡誠屬點睛，言雖淺確是要津。有志于丹道研修之奇女子，得此《女丹經典》一冊，再閱筆者所編《女丹仙道》一書，若能得求明師指導，及靠自己狠力摸索，以身體為實驗室，不斷豐富和積累修持經驗，則丹道實修必得豐碩之成果矣。胡孚琛教授曾殷切期盼：「世上苟有福慧雙全之女子，結下道緣，得到丹訣，能以現代科學知識進行女丹功法的實踐和研究，必能揭開女子內丹之秘，為全人類造福！」
是為序。
2018年1月28日識於石家莊
（作者系全國老子道學文化研究會常務理事、丹道與養生研究會副秘書長、河北省道教協會副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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